那兩柄劍幾乎直直的飛向了那兩名黑衣人的要害。
為首的那名黑衣人幾乎沒有如何權衡,便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將自己手中的長劍慣出,鏹的一聲,他擲出的劍與那兩柄劍撞在一起,然而,因著巨大的沖力,卻也只能改變劍刃飛行的方向。
幾乎是與此同時,听見了劍刃劃破衣襟的聲音,那兩名黑衣人肩膀都受了程度不同的傷勢。
只是轉瞬間,場上的形勢便逆轉了,五名黑衣人,除卻受傷的,剩下的幾人,竟然都沒有兵器在手,齊霄乘勝追擊,黑衣人被亂了針腳,竟然漸漸地出現了敗相。
忽然夜空中傳來幾聲夜梟的聲音,三短一長,為首的黑衣人,明顯神色一松,縱身躍到受傷同伴的身邊,見到並未傷及要害,便高聲道︰“齊霄。你母親的離世另有緣由,若是想知道,跟我來吧。”
說著與那幾名黑衣人互相對視一眼,便趁著齊霄不注意,紛紛躍上周圍的屋脊和樹木,朝著城外的方向逃竄去了。
齊霄站在原地,似乎怔住了,腳不自覺的顫抖著,在那幾人想要圍攻自己的時候,他不怕,但是不知道為何,此時卻覺得渾身止不住的發抖,母親她——
齊霄蹙眉,縱身朝著那人離開的方向追去。
夜色下的錫州城,好像又恢復了寧靜,好像方才的刀光劍影和千鈞一發,都是幻影一般。
輪到換崗的時候,來人並沒有見到齊霄,便啐了一口道︰“這齊霄,說的好听,說什麼替別人當值,自己卻不在任上,真是仗著兩位大人的看中便越發的放縱了。”
另外的一人卻有些奇怪的道︰“齊霄並不是這樣的人,難懂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成?”
來人笑道︰“你可算了吧,若是說旁人我還是信的,齊霄啊,他那身本事,能有什麼事情?”
另外的人听見同伴這麼說,也覺得十分的有道理,兩人說說笑笑便將話題岔開了。
而另一邊,齊霄幾乎是不遠不近的跟著前面的黑衣人,半個時辰後,齊霄等人便來到了一處看似十分普通的民宅,那黑衣人扯下敷在面上的黑巾,與看守的人說了什麼,便徑直進了那處農院。
齊霄詫異的睜大了眼楮,因為那黑巾下的面孔,他是認識的,那分明是西涼攝政王手下的人,想來這些人都是那位王爺身邊的人了,齊霄警惕心更強,那黑衣人簡單的交代了什麼,便見到守門的人退了下去。
齊霄從黑暗中轉身出來,臉色復雜的道︰“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
那人似乎也並不想解釋,只是微微的側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隨即道︰“你跟過來不是就是對我口中的真相感興趣麼,真相就在這里面,想不想看,你自己決定。”
那黑衣人眉宇間帶著一絲絲的試探和好奇,他和他的屬下在齊霄哪里吃了虧,雖說他們得了寧奕的命令並不能下殺手,但是畢竟是吃了虧,他倒是想看看這齊霄是不是只是個莽夫。
齊霄腳下不動,高聲道︰“王爺,既然您將齊霄引至此地,不如出面將事情說清楚,如何?”
那黑衣人一怔,他沒想到齊霄竟然猜到了寧奕也在,齊霄本是試探,但見到那黑衣人神色的時候,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寧奕也在。
果然,院內有擊掌聲傳來,寧奕身穿暗黑色鎏金大氅,款步而出,他贊道︰“大歷真是人才輩出,卻不想小小一個錫州,卻有如此人物。”
齊霄眯起了眼楮朝著寧奕看去,他身後有人舉著火把,忽然寧奕的身後走出了一個有些消瘦的身影來,哽咽的喊了一句︰“齊大哥——”
齊霄的手不自覺的握住了自己腰間的長劍,他強忍著道︰“雨雪,你怎麼在這?”
雨雪的眼眶紅紅的,帶著濃烈的恨意和愧疚,齊霄一時有些不能理解,寧奕卻道︰“你的熟人不只是他,里面請吧——”
雨雪朝著齊霄微微頷首,齊霄注意到,雨雪的臉頰有些凹陷下去了,神色好像也有些疲憊,他想著,無論雨雪是被挾持也好,還是另有隱情也好,他都必須能先接近雨雪,才能有下一步的行動。
寧奕卻好像對齊霄沒有絲毫的戒防,在前面帶著路,齊霄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這院落,從牆角和院內的格局來看,這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農戶,不過看樣子,應該是荒廢了一段時間了。
小院子並不大,只有幾間房子,寧奕在其中一間房子外停了下來,看守的人見到是寧奕,忙不迭的跪倒在地,恭敬的道︰“王爺,那人已經招了。”
寧奕嗯了一聲,身後的人推開了房門,一股濃郁的血腥氣鋪面而來,然而寧奕等人都面不改色,寧奕款步入內,齊霄漸漸的適應了室內有些昏黃的光線,只見到立在中央的一根木樁上綁著一個人,不對,準確的說是吊著一個人,那人雙手雙腳呈大字張開,腰間系著一根拇指粗細的麻繩,那麻繩的另一端,系著一個水桶。
現在那水桶里已然裝了大半桶的石頭。
被吊起來的人,身上有幾處刀傷,正淋灕的滲著鮮血,他不斷的呻吟著,好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一般,兩只手已經呈現出十分詭異的姿勢,應該是承受不住身體和那桶石子的重量,硬生生的被拉斷了。
寧奕對著旁邊的人使了一個眼色,那人會意,取過了身邊的水桶,嘩的一聲澆在了那人的身上,那人慘叫出聲,身體不自覺的扭動著,齊霄有些詫異,半晌才反應過來,那桶里應該不只是清水那麼簡單,至少應該是加了鹽或者是辣椒水,才能有如此的效果。
雨雪上前,親手將敷在那人面上的頭罩拿了下來,齊霄幾乎是驚訝的出聲道︰“*?”
那人听見的齊霄的聲音,勉強的朝著齊霄的方向偏了偏頭,但是他的眼楮被辣椒水刺激的,幾乎不能視物,意識也有些模糊的,借著微弱的燭光,他只能勉強的分辨出,室內的站著幾人,其中最前方的人應該是齊霄吧。
忽然他費力的轉頭看向了離自己最近的人,忽然醒悟過來,道︰“你竟然沒死——”
雨雪的聲音都在顫抖,他道︰“為什麼?”
*似乎有些不解的,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連呼吸的力道都要控制好了,避免讓系在腰間的石頭,在次傷及自己。
雨雪像是一個憤怒的小豹子,道︰“為什麼,你要殺我,大可來殺我就好了,齊大娘她——她對你那麼好——”
齊霄瞳孔驀地縮緊了,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雨雪口中的話,他們分明是朋友不是麼?
*忽然輕笑一聲道,似乎有些恍惚的道︰“是啊,齊大娘她很好,人也很善良,但是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所以她必須死不是麼?”
雨雪不斷的顫抖著,這些話從*的口中說出來,幾乎是對他最沉重的打擊,因為那段時間,幾乎整日就是*在幫著忙前忙後。難道就是因為他麼?可是他一個無親無掛的孤兒,到底是誰,千方百計的想致自己于死地,甚至不惜傷及無辜呢?
他喃喃的道︰“那趙大人的馬車出事,也是你做的手腳是吧。”
是了,那天就是他看見*在檢查馬車,為什麼他醒悟的這麼晚?難道就是因為他們都是王朗派來的人,他便信了麼?王朗——
*並不說話了,齊霄一步一步的走向了*,緩緩的抽出了手中的長劍,搭在*的脖子上,輕微的震動都讓*承受著無比巨大的痛楚,*悶哼一聲,半晌才輕聲道︰“齊霄,你殺了我吧——”
齊霄忽然想到自己母親臨死前那死不瞑目的眼神,以及她在自己耳邊不斷重復的那句,齊字。
現在想來,母親想說的,並不是齊字,而是強,是強字——齊霄的只覺得胸中的怒火幾乎要燃盡了他的理智,他恨不能恨不能將眼前的人碎尸萬段,用他的血去祭奠九泉之下的母親。
但是他卻不能,他看了看雨雪,忽然沉聲道︰“你們是為了誰做事?趙大人麼?”
罪魁禍首是那隱在*背後的人,*也好,李強也好,他們只是那人的爪牙,*對齊霄本就是愧疚的,齊大娘的死,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折磨,那樣慈祥的老人家——
*調整了氣息,道︰“我只知道,我們的命令是讓雨雪不能回京,因為他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但是至于是什麼事情,我也不清楚。”
說完這句話,*忽然面部猙獰的,齊霄下意識的去捂住他的嘴,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嘴角沁出了絲絲的血跡,竟然咬舌自盡了。
寧奕冷眼看著,好像對這樣的結果早有預料一般,對著齊霄道︰“據我所知,並非是趙彥成,負責和*聯絡的人,今天夜里便已經悄悄離開了,我們只來得及捉住他——”
齊霄將手中的長劍狠狠的擲在地上,他好不容易得到的線索,卻斷了,忽然他看向了雨雪,寧奕蹙眉的道︰“他若是知道自己到底知道了什麼,也不至于淪落到差點丟了性命。”
雨雪跪在地上,對著齊霄叩首三次,又將長劍捧在手心,對著齊霄道︰“齊大哥,無論如何,是因為我,將你和齊大娘卷進來的,你想如何處置我,我都心甘情願——”
齊霄接過了長劍,清冷的劍身映出了他逐漸冷靜而又堅毅的眸子,他道︰“嗯,既然如此,你便要和我一起抓出背後的人。”
雨雪一怔,半晌才用力的點頭道︰“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