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匆匆一別,各懷心思,趙彥成初出京城,人生地不熟,自己的女兒又無緣無故的在宮中暴斃,他一直以為是這個原因,皇帝才對自己多加照拂,現如今又遇見了蔣氏,他不禁想起了曾經的往事,一時間有些唏噓。
他回過神,理了理身上有些洗得發白的官服,拂袖而去,卻不想假山後面一個難以被發現的角落,正有一個人,定定的看著這邊,不是別人,正是方才逃走的小宮女,但是此時的她卻有些詭異,眉眼處似乎是有什麼東西被雨水沖刷掉了,露出原本的皮膚來,一顆若隱若現的朱砂痣,正在眉心處。
但是她好像是絲毫都沒有在意一般,只是一臉興奮的看著方才那來那兩人說話的地方。
“你這樣,出現在這里,也不怕被人發現了。”清冷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禾曦不以為意,頭也不回的說道︰“賢王殿下,不是也不怕被人發現麼?”她幽幽的笑道,索性取了手里面的帕子,胡亂的在臉上抹了一把,手中的帕子馬上變得髒兮兮的,正是她用作偽裝的東西。
鼻尖有一處還沒有擦干淨,她也不自知,突然拓跋 伸出手,自懷中拿出了一方純白的素絹,在她的鼻子輕輕一拭,禾曦只覺得一陣幽香,沉寂如水,片刻又消弭了。
“如意的易容手法是個半吊子,這樣的妝容,你也就騙騙蔣氏那樣的人,就連拓跋琛你都是騙不過的。”拓跋 將那個沾染了污漬的帕子塞進了自己的衣袖中,要是月七看見眼前的一幕,怕是真的會驚掉下巴。
禾曦不以為意的道︰“我只是想看看這消息準不準確,還真的想不到這蔣氏和趙彥成還真的是舊識。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辦了。”
禾曦只覺得自己心中什麼在一點一點的涌動著,她終于等到了這樣的一個突破口,趙彥成會是一顆十分重要的棋子。
“謝謝你,這件事情。”禾曦訥訥開口,這件事情,應該是拓跋 耗費了心思才挖到的,否則,連鄭氏都不知道的事情,怎麼會這麼輕易,趙如雪犯下重罪,雖未對外公布,但是也不會無緣無故的調任i趙彥成回京。
雖然她不知道拓跋 在朝堂上做了什麼手腳,但是還是要謝謝他不是麼?
兩人倒是嫌少有這樣開誠布公的機會,拓跋 有些局促起來,他或許更習慣看見那個與自己劍拔弩張的女子,他別過來臉去,輕聲道︰“就當是我感謝你的,對了,高遠要離京了,臨走之前,讓他幫你看看腿疾。”
“離京?去哪里?回南疆麼?怎麼會這般突然?”禾曦一連拋出幾個問題,每問出一個問題,拓跋 的臉色就沉一些,最終臉上好像是濃郁的化不開的夜色一般,原本的好心情也消散的一干二淨,禾曦絲毫不察覺。
“這個,要等到見到他之後,他若是想說,自然會親自告訴你。三日後他離京,定在三日後的晚上,在你宮里等我。”拓跋 聲音冷冷的,語氣古怪的說完,便撐著傘,轉身離去,雨中的紅衣身影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禾曦的視線中。
最終,蔣氏也終于等來了皇後的身邊的巧兒,她一臉急色的看向蔣氏道︰“二夫人怎麼在這里?我到宮門的時候,小太監說您已經被人帶走了,是誰,您有沒有怎麼樣?”
一連串的問題回蕩在蔣氏的耳邊,蔣氏卻充耳不聞,腦海中回憶的都是趙彥成的身影,他怎麼會在這里?一旁的翡翠見到蔣氏沒有反應,便輕輕的推了一下蔣氏。
“啊——沒事沒事——許是那個宮女認錯了人,已經走了,我們這便去見皇後娘娘吧。”蔣氏猛回神,心虛道,確是只字不提方才見到趙彥成的事情。
巧兒看了看天色,她這一路尋過來,也浪費了不少的時間,擔心回去受到責罰,也就不再刨根問底,帶著蔣氏和翡翠,匆匆的離開了。
未央宮內,不只是蘭若,蘭馨竟然也在,身著一身枚紅色的玉衣華裳,那顏色竟然和蘭若穿的鳳服有幾分相似,蔣氏只看了一眼,低頭行禮道︰“妾身拜見皇後娘娘,惠妃娘娘,娘娘萬安。”
“母親請起,怎麼去了這麼久?”蘭若語氣淡淡,並不見到十分的親熱。
“是妾身自己在宮里迷了路,又恰逢雨傘壞了,只好在御花園躲雨,幸而巧兒尋到了妾身。”蔣氏三言兩語的解釋了一遍,話語和回巧兒的幾乎是一模一樣,挑不出問題來。
藍線突然開口道︰“也是,二夫人這是第一次進宮吧,難眠見什麼都新奇,姐姐還是不要怪罪了,難得二夫人能進宮一次,你們該好好享受天倫之樂才對。”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莫說本宮與母親,就算是妹妹和大夫人,現在或許也沒有心情母女情深了吧。”雖然蘭若與自己的母親並不親厚,但不代表,蘭馨可是隨意的羞辱與她,畢竟從某個角度來說,她們還是一體的。
蘭馨嘴角揚起一個無所謂的微笑,似乎是並不把蘭若的話放在心上,只是低頭把玩著手上純金的護甲,蔣氏神色尷尬。
她看向蘭若輕聲道︰“皇後娘娘,我今日前來是因為——”
蔣氏開門見山,殿中的宮人也早就已經被蘭若都摒退了出去,只剩下心腹了。蘭若輕笑一聲,聲音不大,但是在寂靜的宮殿中卻顯得尤為的刺耳,她道︰“現在想起來過問本宮的意思了?你們做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蔣氏被她問的啞口無言,斟酌了半晌才道︰“可是蘭氏終究是皇後娘娘母家,皇後娘娘還是看在原來的情分上,就跟陛下求求情,哪怕少交一些——”
“情分?父親母親的情分本宮可是一直記得清清楚楚的,如今妹妹也進了宮,父親此時只是想起本宮?未免是忽視了妹妹。”蘭若意有所指。
“姐姐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在家,你是長姐,在宮中,你有是皇後,這件事情難道不應該是姐姐的分內的事情麼?啊,對了,玲瓏,是不是宮中還有事情沒處理?”蘭馨驀地問道。
“回娘娘的話,是有事情要娘娘處理,玲瓏從善如流的回答道。
“姐姐,妹妹還有事,就不陪姐姐和二夫人了,先行告退。”說完俯身行了一禮,就帶著玲瓏揚長而去。
身影剛轉過高高的梨花木門,蘭若便再也忍不住,伸手將面前的案幾上的東西全部掃了下去,玲瓏身子一震,有些畏懼的看向蘭馨,蘭馨眼底都是笑意的道︰“隨她去,我們不理。”
瓷器玉屏,筆墨紙硯全都散落在地上,巧兒和翡翠全都嚇得跪倒在地,蘭若氣息起伏,她眼圈都是紅的,看向了蔣氏道︰“現在知道我是蘭氏的女兒了?他們想辦法送蘭馨進宮的時候,何曾想過我是蘭氏的女兒?我尚未嫁給陛下的時候,她們母女對我非打即罵,父親恍若未聞,何曾又想過我是蘭氏的女兒?情分?你,蘭之禮,鄭氏,沒有一個人配和我說情分!”
蘭若幾近歇斯底里的叫喊出聲,殷紅的眼楮似乎要將蔣氏都吞沒一般,蔣氏只是端坐在椅子上,安靜的猶如一汪水一般,看著她這幅樣子,蘭若愈發的怒火攻心,她慘然一笑,道︰“對,從小我跟你抱怨,哭訴的時候,你就是這樣的一副表情,不悲不喜,不怒不嗔,我可是你的親生女兒,你帶我,甚至都不如對待父親上心!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母親,現在我掌權東宮,母儀天下,你們有何曾真真正正的看過我?”
蘭若字字誅心,她想看見蔣氏不一樣的表情,哪怕是為了自己高興,驕傲也好,每次看見鄭氏把蘭馨當做自己驕傲的那副表情,那種得意,她就想將他們狠狠的踩在腳下。
“皇後娘娘,二夫人也並不是——”翡翠跪在一旁,小聲的為蔣氏辯解,卻別蔣氏呵斥︰“閉嘴,主子說話,哪里有你們插嘴的份?再敢說一句,就把你趕出相府去!”
翡翠只好閉緊嘴巴,不再言語。
“母親當真是好大的架子啊,本宮竟然忘記了,母親現在是丞相府的二夫人,不再是那個蔣姨娘了,我也不是那個任人欺辱的庶女了,本宮——是大厲國堂堂正正的皇後!想找到解決的辦法是麼?可以,無論是向陛下求情,還是本宮出銀子幫你們填補空缺,都可以,只不過,不應該是母親來,巧兒,送二夫人出宮!”蘭若搖晃的起身,長長的裙擺拖拽過地上的狼藉,發出刺耳的聲音。
蔣氏起身,並不行禮,對著蘭若說道︰“你從小就是一個聰明的孩子,知道自己要什麼,你接近沐錦,借此接近陛下,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對,我是不喜歡你,因為你的出現,讓我斷了為蘭府綿延香火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