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
譚沖看著桌面上那一甌密封的陶罐,倒是有些疑惑。
他品酒這麼多年也從未听說過什麼白酒,西域傳來的葡萄酒品過、大食國進口的馬郎酒也喝過,幾乎可以說所有酒種他都見過,就是沒听過這什麼白酒。
可是看著面前這兩人,也確實不像是在調侃自己。
原來,方黎早就將制作好最純的白酒裝了半升,他帶著徐軒二人準備拿到這鳳仙酒樓來托賣。
譚沖便是這鳳仙酒樓的掌櫃。
方黎听聞譚家世代久居白城,相傳這酒樓就是譚家祖上譚鳳仙自西魏時開的,有數百年歷史,因此頗為有名。
很多粟特胡商來往西域、大食國,包括中原地區、甚至倭國的路子都是譚家歷代祖輩一條條打通的,所以方才有今日鳳仙酒樓之名號!
而如今鳳仙樓現任之掌櫃譚沖更是有一門絕活——品酒,在方黎看來足矣堪當後世那群品酒師的老祖先了,畢竟這個時代這種人還是不多。
憑借著鳳仙酒樓的百年名聲,還有自身多年來一步步積攢的人脈和財力,譚沖在白城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每隔一旬左右時間,鳳仙酒樓就會有“競酒大會”。
而那些富商子弟或是胡商們也願意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美酒,放心交給譚沖,讓他幫自己在競酒大會上拍賣,鳳仙樓從中抽取一部分紅利,雙方各取所需。
“對白酒。是我自己做出來的,絕對不亞于西域葡萄酒。”
“譚掌櫃莫不信,可以一試便知!”方黎微微一笑。
譚沖看了一眼方黎,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對于方黎譚沖倒是認識,一個小小的九品哈隆關令,只是還停留在以前的印象里。
听到方黎這話譚沖甚為吃驚,沒想到方黎還會制酒,這種手藝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有的,但具體對方沒說,他也就不便問話。
方黎和徐軒都清楚,但凡來鳳仙樓托賣酒之人,必須講明這酒的來歷,以免吃上不明的官司,而且酒賣出之後,鳳仙樓必須從中抽取一分紅利!
也就是說假如這甌酒賣出十金,鳳仙樓就得一金,這個沒有商討余地。
“既然方關令這般說,譚某人便試試。”
只見譚沖小心翼翼地取開甌口上的封泥,在方黎點頭之後,又取出一只木勺探進去,遞到鼻端長吸一口氣,眉毛先是一挑,心道︰“酒香竟然如此濃郁,我品酒這麼多年也從未見過。”
一口飲下,譚沖只覺喉管辣味濃郁,舌尖回味無窮。
“酒勁比劍南燒春還大很多,也非馬郎酒可比擬!”
“妙!好酒,好一個白酒!”譚沖不禁拍桌道。
“方……老弟,你且放心明日便有一場競酒大會,這甌酒交于譚某人,定當不會讓二位失望,賣出一個好價錢。”
“只是這鳳仙樓歷來的規矩……”
“譚掌櫃我自然是信的過,現在就可以簽契約。”
兩份黃紙黑字的手書契約,方黎和譚沖兩人簽上自己的名後,分別按上手印,這時候紙仍屬于貴重之物,尋常百姓家、儒生們也都用的竹簡。
黃紙的質量雖然沒那麼好,卻也實屬不易,如果不是簽手書契約,譚沖也不會拿出。
更別提所謂的上等宣紙,僅有那些洛陽、長安的達官貴人才有資格使用,洛陽紙貴可不是說說而已!
白城縣衙,兩道石獅向南盤踞而坐。
據說官府門口放置石獅子是隋帝楊廣的命令,民間傳聞楊廣即位之初,諸邊萬國來朝,東都洛陽盛況斐然。
舞台上曾有雄獅表演,楊廣便讓雄獅近前表演,誰知那獅子竟然不听令一臥不動,楊廣大怒之下便命人將其殺死,再打出兩頭石獅子放于宮殿門口鎮守,並讓全國各郡縣依照行之。
縣衙臨街巷內一隅,一輛覆篷馬車停靠此處。
這時,只見縣衙里一名身穿粗布袍衫的青年迅速走過來,掀開車簾鑽進了車內。
“怎樣小安?許縣令可是應承了這事?”一位臉上滿是絡腮胡子的漢子問道。
此人年紀看似不過二旬有余,卻須發濃密,頗有顯老之感,他便是高士遠。
而所問之人便是高士遠的族內堂弟高安,兩人皆是坦城高家之人,若是芸娘在此定會認得!
這二人同姓高,原本是高家族內旁支一脈,只因在高家地位低下,官府強行征地之後,二人家中的幾十畝良田盡數被充作官家私田。
高士遠悲憤之下,這才將怨恨發泄到了高家本族身上。
他打听到高家直系有一女名為高芸,嫁到這白城,這才尋索至此,二人又拿出積攢的錢財盡數取來,意圖賄賂白城縣令許立,想將高芸名下的二十畝田地納為己有!
高安嘆了一口氣,道︰“別提了,那老梆子精明的跟鬼一樣,咱們這點錢他根本看都沒看,我連口水都沒喝就被他打發了。”
高士遠皺眉,心里有些煩躁。
“這狗官沒收你錢的意圖?”
“奇怪了,我可是早早打听清楚了,往日里這許縣令只要收了三貫白錢就會替人辦事,這貨今個怎麼變了副嘴臉?”高士遠不解。
除了這些,開皇年間,高家也曾有人在坦城任過地方縣令,可以說與許立算是有些交情,本以為看在這上面許立也會幫辦成這事。
高士遠想不明白,他早已打听清楚高芸所嫁的方家,那方家如今僅剩下一位方黎,還不過是不入流的小小九品哈隆關令,難不成這許縣令還會怕那方黎不成……
的確。
許立不是怕方黎,而是怕方黎如今的身份和身後的人!
哈隆關一役後,他消息靈通。早就得知方黎升了七品戍主,自己也同樣是七品,又如何能得罪的起方黎?
就算面子撕開了,更何況還有方黎背後那個上鎮將軍李義,那可是堂堂的朝廷四品大員,自己小小地方官去跟人家硬剛,這不是雞蛋踫石頭麼?
這些情況高士遠和高安二人當然不清楚,他們只是為了想從高芸這邊要回自己那二十畝地。
“娘的,軟的不行咱們就來硬的,咱二人本就是高家族人,高家奪了咱們的地給了官家,咱們如今要回來怎麼了。”高士遠下定決心道。
兩人也是著實走投無路,這個時代土地和糧食就是人的命根子,房子沒了可以再蓋,土地沒了就是要命!
無奈之下,高士遠二人這才拿著積攢多年的錢財,租了一輛馬車來到臨近的白城,準備黑那高芸和方黎的二十畝地。
高安也點頭,“那高芸本就是高家棄兒,當年被方家老爺子當成寶應下給他兒子方黎,誰又會管這檔子事。按照大隋律來這田屬于高家,也有咱們一份!”
“對,去方家要田!”
“要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