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王公公的心里是崩潰的。
他從來就沒想到過,楚天河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逝去。
見到他進來,太醫們便自發的將包圍圈讓開,方便他能夠一眼看清楚床上的狀況。
此情此景,王公公心中慌亂不已,差點就左腳踩右腳再跪下。
可是,當他跑近了,看清楚床上的情形之後,心里頭繃著的那根弦頓時就松了松,最後還真就兩腿一軟,跪在了床前。
“陛下?”
王公公顫著聲,一張老臉皺成了一團,幾乎要哭出來。
楚天河醒了。
但是,卻正在抽風。
人到中年的楚天河,本來眼楮上起了些褶子,平常看起來,眼楮都顯小了,而此時卻瞪的跟牛眼一樣大,甚至,大的像是一對銅鈴。
有些微黃的眼白被翻出來,褐黑色的眼珠不住的浮動著,但是卻就是不下來。
如今,他嘴巴大大的長著,透明的涎水,伴著一團團白沫從他口中不斷地流出來,喉嚨里發出些不清不楚的聲音,但王公公听了卻覺得自己快憋死了。
現在的楚天河,神情猙獰,四肢怪異,左右手一個非常六加七,身子抖得像是篩糠一般。
簡直跟中了邪沒什麼區別。
而在他的身上各處,都插著明晃晃的銀針,細長的針尾隨著他抽風的節奏,也不住搖擺著,讓王公公不禁覺得頭皮有點發麻。
“這——”
王公公久久的注視著,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公公,陛下急火攻心導致中風,再三商量之下,我們決定請趙太醫為陛下針灸退風。”
先前負責楚天河修養的那個太醫說道。
“效果好嗎?”
王公公實在是嚇怕了,此時,他都不願意自己再去思考。
因為,有個詞兒叫細思極恐,如今他的老心髒正跳的賊拉快,要是自己再尋思點什麼,估計楚天河還沒事,他自己就先嗝屁了。
“是有效果的,公公。”
太醫們只當他是不通藥理,才有這麼一問,便又解釋道,“剛剛陛下抖的很厲害,如今已經消退一些了,但是卻還需一點時間才能鎮靜下來。”
“哦哦哦。”
王公公胡亂點著頭。
听見這話,他簡直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樣,把一顆心漸漸的放回了肚子里。
“ ……”
楚天河忽然喉嚨中發出很大的聲音,眼楮瞪得更厲害起來,似乎眼角都要被撕裂了一般。
王公公急忙便去小心握著他的手,安慰著,“陛下,您一定沒事兒的,再忍忍,這就快好了,昂。”
“公公不必擔心,陛下這次的癥狀不算太嚴重,只是之前吐過血,害怕有並發癥出來。”
一個太醫臉色深沉的說道。
“那——那怎麼辦?”
王公公剛剛才落下去的心,再一次被提溜了上來。
太醫正要回答,卻听見外面有人急匆匆跑來,于是,眾人便都不禁朝那邊看去,發現是外面值守的小太監,氣喘吁吁的,滿腦門子的汗。
“怎麼了?”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王公公自己心里頭都覺得發飄。
可別再出事兒了啊!
陛下抽風還尚未止住,德妃娘娘有孕,身子不能太操勞,二皇子還尸骨未寒,用不了多久,只怕是百官們也要申請進宮來探望。
這個當口兒,要是再出點別的什麼事情,只怕是真的要瘋了。
“公公,天師大人回宮了,听說了陛下的事,正緊忙往這趕呢!”
小太監氣都沒喘勻就趕忙說,說完之後,就連喘了好幾口氣,活像是個人肉呼吸機。
“天師回來了?”
王公公高興的簡直要哭出來。
正在這種時候,天師大人簡直是及時雨啊!
“額!”
楚天河的抽風在這時候似乎也的確有了想要平靜的趨勢,手不再抖的那麼厲害,但五指卻還是不听使喚。
所以,他只能盡力用自己的指尖,去踫王公公的衣袖。
“陛下,您听見了嗎?天師回來了!”
王公公急忙向他稟告著。
可是,楚天河卻還是一個勁兒的出動靜,眼楮也回來了點,可眼神卻一直往旁邊飄,饒是王公公伺候他這麼多年,此時也不禁大大的蒙了圈。
“陛下,您想說什麼呢?”
王公公急得不行,可是,楚天河只一個勁兒的出怪聲,根本就听不清。
‘吱嘎’——
正在這時,有人推門進來,王公公個頓時心中大喜。
不用猜,這肯定是匡弈!
于是,便抬頭看去,便果真見到匡弈正神情凝重的走來。
有些日子不見,他還是一襲的白衣,只是卻滿臉的風霜和疲憊,像是歷經了很多辛苦,才終于回到了皇宮似的。
“天師,您總算是回來了。”
王公公這下子激動的熱淚盈眶,眼淚最終還是流了出來。
“咳咳咳。”
匡弈皺著眉頭咳了幾聲,便對著楚天河一禮,“陛下,真的非常抱歉,回來的時候,被一伙山賊給劫了,所幸的是遇見幾個江湖俠士掃蕩了那匪窩,將我給救了出來。”
說著,便又重重咳了幾聲。
王公公這才發現,他渾身都是灰塵,白衣都已經快成了灰衣,平常總是打理的一絲不苟的發冠,此時也是松松散散,有點灰頭土臉的感覺。
還真是從來都沒人見到匡弈這個樣子過。
對于天師來說,這個形象的確是有些太狼狽。
“陛下此番,是因為有邪氣入體,須得兩方並用,一邊吃藥,一邊驅邪。”
不等王公公問,匡弈便已經查看了楚天河的眼瞼等,最後下了結論。
“驅邪?”
人們對于這兩個字,總是有恐懼的。
一想到邪,頓時就不禁都覺得渾身有些不舒坦,尤其是古人們,生活在有神論的時代,對于這看不見摸不著的神秘存在,更是心中保持著敬畏。
王公公此時,心情便是如此。
“對。”
匡弈點了點頭,又說道,“趕回來的路上,我觀測星象,發現有妖星入犯,要禍亂宮闈,于是便著急回來,想要提醒陛下預防,心急之下走了小路,卻遇上了匪徒,終究是晚了一步……”
他一臉沉重的樣子,使得王公公情緒也更加飽滿起來。
鼻子一酸,王公公就又了老淚縱橫,說道,“天師,您可一定要盡力幫助陛下啊。”
“我會的。”
匡弈點點頭,“公公大可放心,陛下這次並無生命之憂,只是體虛被邪祟鑽了空子,屆時多多修養,便能大好了。”
說完,便又對太醫們說道,“煩請各位盡心為陛下治療,待陛下身體稍稍康健一點,我才能為陛下驅邪。”
太醫們也紛紛向他平禮,各自寒暄應了幾句。
听了他的話,王公公這次算是徹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于是,便又說道,“天師,德妃娘娘如今懷了龍胎,又多日照顧陛下,身體也不太好,您也給娘娘看看吧,千萬不要讓邪氣肆虐,傷了龍胎和娘娘的身子。”
“好。”
匡弈點點頭,便朝外走,仿佛一點都不意外的樣子。
王公公心里多想了一下,但隨即,又想到,他可是天師啊,能有他知道不了的事情嗎?
要是真的驚訝了,不才顯得他堂堂天師沒水平麼?
“天師,咱家還要守著陛下,娘娘正在偏殿歇著呢。”
王公公將他送到門口,而匡弈便點頭道,“在下清楚了,還請公公多勞心照顧陛下,不出意外的話,三五天後,陛下就能稍好些了。”
“好好好。”
王公公一听這個,總算是有了點笑模樣。
畢竟,匡弈給他吃了一顆最為有效的定心丸。
而匡弈自己行至偏殿,剛好就看見采青在門口,正再張望著。
小太監已經傳信兒過來了,德妃已經知道他回來,于是,便讓采青來瞧著,便于盡快將他請進來。
“天師大人,我家娘娘正等您呢。”
采青說著,便請他進了門。
“恭喜娘娘,懷得龍子。”
一看見德妃,匡弈便先行道了喜。
“天師。”
德妃臉色仍有些蒼白,此時見了匡弈,便掙扎著要起身。
而匡弈則搖搖頭,“娘娘還是躺著的好,你如今還是需要多休養,才能保住這個孩子。”
“奴婢去門口守著。”
采青極有眼色,知道德妃是有話想說,于是,便主動退下了。
當奴才的,就得眼活,主子不想讓你知道的,無論如何,都不能想著去知道,不然一定會倒大霉的。
“抱歉,娘娘,在下回來遲了。”
匡弈微微嘆了口氣,解釋道,“回來的路上遇見了匪徒,被他們擄去,還在那山寨里得了風寒,如果不是幾個俠義之士,只怕在下這條小命都得交代上。”
說罷,便又猛地咳嗽了幾聲。
但事實上,得了風寒是真,他卻是一直都在松雲觀養病來著。
然後,靜靜地等待著最好的時機降臨。
這不到了最佳時刻,他就回來了。
“天師言重了,你此時趕回來,對本宮而言,便是最大的安慰。”
此時的德妃,似乎真真正正的像是個妃子了。
她開始為了肚里的孩子擔憂,而二皇子的事情一出,使得她心中更是惶惶不安起來。
因為,她也不知道,到底楚天河會不會允許她要這個孩子。
所以她才故意暈倒,讓診斷結果傳出去,為肚里這個尚未成型的孩子,多一份能降臨世間的希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