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剛下了雨,溫度便降了下來。
正所謂,一場秋雨一場寒,先前金黃的盛秋,也算是走到了盡頭,到處都透著蕭索的顏色。
楚天河的身體不好,寢宮之中也早早的燃上了銀炭取暖。
銀炭本就是上好炭火了,煙氣小,不嗆人,也就只有宮中和貴族,才有資格、有資本用的起。
而德妃貼心,生怕那一丟丟的小小煙氣,再嗆到了楚天河,于是,便讓人又在銀炭之中加入少許由太醫調制的燻香,以保證寢宮中的空氣清新。
此時,楚天河正倚在床頭,拿了一本奏折目不轉楮的在看,而德妃端著小碗,將粳米粥一勺一勺的喂進他口中。
如此畫面,仿佛天下最恩愛的繪卷,分外和諧。
沒過一會兒,王公公走了進來,德妃便問道,“外面剛剛是什麼動靜兒,本宮听著好像是有人來過?”
王公公低著頭答道,“娘娘,是衛嬪娘娘來了,想探望陛下,但如今的情況——”
頓了頓,悄眼看了看依舊聚精會神的楚天河,王公公便繼續說道,“所以,老奴給擋回去了。”
“哦。”
德妃笑笑,繼續喂著楚天河,“衛嬪妹妹,怕是傷心了吧。”
王公公笑了笑,答道,“侍疾本就不能人太多,娘娘已經操勞甚久,自然也是無法再讓其他人來多手的。”
“要說這貼心,德妃,自然是沒人比得上的。”
楚天河放下奏折,繼續享受著喂粥,看著德妃說道。
而德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微微低了頭,小聲說道,“為陛下效力,不僅僅在于那些事情,更是要做好一個妃子的本分。”
楚天河听了很是滿意,便拍拍她的手,說道,“一直以來,你都這麼賢惠。”
而德妃會意,便停了喂粥的動作,將粥碗遞給一旁的王公公,又上前扶著楚天河躺下,輕聲說道,“陛下是臣妾的天,是臣妾終身的信仰和指望,當然是要盡心盡力了。”
這個馬屁,楚天河又是比較舒服的。
不論再怎麼寵愛其他女人,但是在這種當口上,照顧自己,他終究還是最放心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德妃。
于是,點了點頭,便問道,“可有天師的消息了?”
德妃搖了搖頭,“回陛下,現在依然沒有。”
楚天河頓時臉色有些黯淡,他定定的看著自己頭頂上的帳子,那上面描著金龍騰雲的花紋,許久,才緩緩說道,“他到底哪兒去了。”
“臣妾派出去尋找天師下落的人,回來稟告說,曾有人看見,天師的確是出了城,朝西邊去了。”
“大抵,天師的妻子,就葬在那里吧。”
德妃想了想,說道。
“他也是個重情義的人。”
楚天河回憶道,“他曾提及,他的妻子對于他來說,是這世上最無價的珍寶,只可惜,卻無辜喪命,成了他心中最難以釋懷的傷痛。”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德妃也不禁感嘆起來,“天師的妻子,其實是讓人艷羨的,即便是故去了,也有人心里一直還裝著她。”
兩人此時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竟有點像是尋常的夫妻嘮家常。
王公公不動聲色,將這一切收進眼中,心道,只怕陛下終其一生,也成為不了任何人的有情郎。
他只愛自己和江山。
“繼續找吧。”
楚天河吩咐了一句,便閉了眼楮。
剛剛看了好一會兒奏折,大都是百官們憂心他身體的屁話,看的頭疼。
哼,前些日子,他們還在鬧騰著想要探個風兒,現在到好了,竟然都消停了。
敢情,這世上還是怕死的多。
“是,陛下,您好好休息,臣妾就在外殿候著。”
德妃見此,便知道他要休息,于是起身來,為他掖好了被角,便想要轉身出去。
可沒想到的是,似乎是坐了太久,氣血不通,德妃走了兩步,搖搖晃晃的,竟然身子一歪,想要跌倒在地。
還好,一旁的王公公手疾眼快,急忙小步跑上前,將她給扶住了。
“娘娘,您沒事吧?”
王公公嚇了一跳,要是德妃娘娘累到了的話,誰來照顧陛下?
德妃揉了揉額角,急忙搖搖頭,輕聲說道,“本宮沒事。”
“許是累著了。”
楚天河的聲音在背後傳來,“王和,讓太醫來給愛妃看看,她最近這段時間,也辛苦的很。”
楚天河的語氣里透著些疲憊,說完之後,就陷入了沉靜。
“是,陛下。”
王公公急忙小聲應下,扶著德妃到外殿坐了,讓太醫給把脈看看。
這些天來,德妃忙里忙外的,太醫也是看的一清二楚,于是,不由分說便搭上了德妃的手腕,一邊診斷,一邊又說道,“近幾天來,娘娘的氣色的確是欠佳,應該適當的多休息,保重好了自己的身體,才能更好的——”
侍奉陛下。
後面的話,太醫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瞪著眼楮,愣住了。
“怎麼了?”
德妃見他神色有異,便忽然的心里一慌,緊接著,一顆心都通通的狂跳起來。
有點驚喜,又有點害怕。
到底,是還是不是呢?
王公公也不禁被嚇了一跳,也問道,“太醫,您倒是說話啊,都快急死咱家了。”
而太醫趕忙收了手,站起身來,恭敬地對著德妃一拜,又說道,“恭喜德妃娘娘,賀喜德妃娘娘,您已經有喜了!”
王公公一听,頓時呆若木雞。
而德妃也仿佛愣住,久久的沒有回過神來。
“娘娘,您已經有喜一個月多了,一定要注意身體啊!”
直到太醫又說了一遍,德妃才像是反應過來,不可置信的問道,“真……真的嗎?”
她的語氣里,有驚訝、也有震驚、還有抑制不住的哭腔。
一直以來,她都苦苦期盼著這個孩子的到來,可一直都沒有。
開始的時候,她還懷疑是她自己的問題,但直到前不久,她才痛心的明白,這一切竟然拜自己最愛的這個男人所賜。
長時間的服藥,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懷孕。
可是,匡弈卻告訴她,能。
所以,才死馬當活馬醫,心一橫就吃了那葡萄丸,按照匡弈的囑咐,一天都不敢落下,盡可能多的讓楚天河在清泉宮留宿。
原本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因為她不敢抱太大期望,就害怕最後會失望。
但是,真的成了!
“回娘娘,千真萬確的。”
太醫篤定的點點頭,又說道,“娘娘脈相稍虛弱,但是,胎兒脈象卻極為活躍,臣這就為娘娘寫一劑方子,為娘娘調整身體,保證龍胎可以健康成長!”
“多……謝。”
德妃听完後,手絹兒捂著嘴巴,哭出了聲。
一旁,王公公看著,心中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最殘忍的就莫過于,被剝奪做母親的權利,而且,還是被心愛之人剝奪。
但如今,她竟然有了孩子,還是沒有被允許之下。
王公公忽然有些擔憂,這個孩子,究竟能在德妃的肚子里呆多久。
“娘娘,您需要好好保養身體了。”
王公公有些無奈的提醒著。
他無法想象,這件事情,等楚天河知道了,會是怎麼樣的場景。
而事實上,德妃也跟他想的一樣。
這個孩子,是未在楚天河允許之下懷上的,所以,德妃心中也很是忐忑,等楚天河知道了——
會如何。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保住這孩子。
可是,她很想要這孩子。
這段時間,和果兒的一塊兒相處,更讓她覺得,女人身邊,就得有個孩子,如果沒有的話,簡直她的人生沒有什麼意義了。
或許,是楚天河的無情無義,將她逼的有點瘋吧。
她自己也這麼想了。
“娘娘?”
王公公的聲音響起在耳邊,喚回了她的意識。
“啊?”
德妃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溫熱的淚水順著臉頰滑下來,順著脖頸進入衣領中,最後,變得有些微微的涼意。
“娘娘,您可不能哭,得保重身體。”
王公公悄悄嘆了口氣,勸著。
而德妃只是吸了吸鼻子,點點頭,她一定會保證好自己的身體,為這個孩子,提供最佳完美的生存條件。
為了這個孩子,她算是堵上了一切,包括楚天河的信任。
她很清楚,在楚天河沒有允許的情況之下,她卻私自有了這個孩子,這到底代表著什麼。
是忤逆。
作為一個听話的手下,一條服從的忠犬,德妃的字典之中,出現了最不該出現的兩個字。
zi you。
她身為楚天河的工具,只有被使用和驅使的義務,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但事情,永遠沒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的小太監,卻忽然地跑了進來,神情慌慌張張的。
“干什麼呢這是,平常怎麼教你的,冒冒失失的,不想活了!”
王公公急忙小聲呵斥著,而那小太監頓時跪下,急聲說道,“娘娘恕罪,公公恕罪,出事了,二皇子……二皇子他……”
“二皇子怎麼了?”
德妃頓時心中被揪住了一樣,便听著那小太監聲音撕扯著,說道,“二皇子剛剛失足落水了,太醫們奮力搶救,可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