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听到了某種風聲。
陳儀寧也在楚河‘精神抖擻’的上過早朝之後,前來辭行了。
今的氣也是一如既往的炎熱,潔白的雲朵在空中一絲不動,仿佛已經被太陽曬得沒了什麼力氣。
在王公公的陪伴下,楚河與陳儀寧並肩走在御花園的青石路上。
不過,大概是今的溫度頗高,盡管有宮女在身後打扇遮陽,楚河的額頭上,還是滲出了些細密的汗珠。
“陛下,感謝您這些的招待,但昨我突然得知,母皇身體恙,我與妹十分的擔心,也不敢再多叨擾了。”
陳儀寧停住腳步,微微一笑,每個字都有理有據,進退有度。
實際上,楚河也明白,顧卿夜的事情,能瞞得了普通百姓們,卻根本瞞不過同為盟約國的其他三國。
誰在別的國家還沒個眼線了。
眼下,大楚像是一頭扎進了多事之秋,難題一個接一個的,陳國不想沾邊兒,這是正常。
而直到現在,他才回味過來,南梁那邊,也可能是提前嗅到了什麼風,所以,才先一步辭行離開的。
可相比于南林川少見的咄咄逼人,陳儀寧這次反而是把話的非常有余地。
她並沒有去揭楚河的傷疤,反而是以陳國女皇身體有恙為推辭,委婉的提出了要離開,倒是跟她一向敢話的形象,發生了一個大顛倒。
這倒是有些奇怪了。
于是,他點零頭,道,“女皇的身體情況要緊,朕也就不強留了。”
陳儀寧也有些訝異于他的好話,卻並沒有多想,只是想著要快速離開,便客氣道,“如此,儀寧便離開了。”
罷,轉身要走的時候,卻又轉回身來,有些疑惑的看著他,問道,“陛下,是否近日來太過操勞?怎麼臉色不太好?”
楚河不禁一怔。
但這也只是一瞬間,隨即,他不露聲色的笑了笑,抹了一把頭上的細汗,嘆氣道,“終究是老了啊,一踫上熱就嬌貴起來了。”
“那這樣的話,陛下請快些回去休息吧。”
陳儀寧更為關切的道,“君乃國之根本,身體是要緊的大事,我們自行離開即可。”
“那怎麼校”
楚河擺擺手,便又道,“來者是客,怎麼有客人走了,主人不送之理。”
“那儀寧就謝過了。”
陳儀寧看了他一眼,沒再什麼,轉而便與他一起去了宮門口。
因為一切早都已經收拾停當了,慕子揚也帶著陳爾惠等在宮門口,就等著陳儀寧辭別歸來,他們一同上車,踏上歸程。
而看著陳國的馬車緩緩駛離宮門,楚河皺了皺眉頭,淡定轉了身往回走。
見狀,王公公便問道,“陛下,這日頭已經起來了,不如坐步輦回去吧?”
“好吧。”
楚河點零頭,王公公便急忙朝著不遠處招招手,很快,一直不遠不近跟著的步輦便到了跟前。
王公公扶著楚河坐了上去,又將遮陽的傘蓋拉低了一些,才囑咐道,“都心著點,今兒熱,趕緊回寢宮去,也讓陛下歇上一歇。”
太監們都恭敬稱是,腳下一刻也不敢耽擱,幾乎是跑著,四平八穩的將步輦抬到了寢宮門口。
而楚河竟然在這麼一段路程上,歪靠在輦里睡著了。
“陛下,咱已經到了。”
王公公聲喊著,楚河便立馬睜了眼,起了身來,又自言自語道,“今可真熱,朕都不願意下來了。”
“宮內早就備好了冰塊,陛下再多走幾步就涼快了。”
王公公笑嘻嘻的,像是在跟楚河笑話,而楚河‘嗯’了一聲,便快步朝寢宮里面走去。
果然,王公公一推開門,一陣涼氣就撲面而來,的確是讓他有些舒服的抖了抖眉毛。
“都退下吧。”
“是。”
王公公揮了揮拂塵,屏退眾人,隨即,角角落落里的太監宮女便排著隊,秩序有素地,紛紛走了出去。
直到隊伍末端最後一個宮女也走了出去,並恭敬地將門帶上。
頓時,楚河松了一口氣,突然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搖晃著身子,靠在了一旁的紅柱上,有些虛弱的喘著粗氣。
王公公頓時大駭,卻沒敢喊出聲,只是急忙將他扶著,走到不遠處的龍床上躺下。
嗯……因為皇帝的寢宮,真的不……
“陛下!”
德妃突然從一旁的屏風後跑了出來,滿臉心疼的看著他驟然虛弱的樣子,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
而與此同時,一名太醫也急急忙忙從屏風處跑來。
很顯然,他們早就在這里等候多時了。
迄今為止,楚河中針的事實,也就只有王公公、德妃、以及這名太醫知情,其余人,包括權亦澤在內,都不知道。
“愛妃。”
楚河咧開嘴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拍了拍,道,“朕沒事兒。”
一瞬間,德妃只覺得心尖兒都顫了一下,又疼,又喜。
陛下從未對她有過如此和顏悅色的態度,這讓她不禁覺得,自己可能是活在了夢幻之中,心情復雜。
“娘娘,快讓吳太醫給陛下再檢查一下吧。”
見德妃與楚河手指相握,久久凝視著他,王公公便禁不住出聲提醒了。
“啊,是啊。”
德妃頓時才回過神來,急忙心翼翼的松開了楚河的手,又轉身對一旁的吳太醫道,“快,給陛下檢查!”
吳太醫是太醫署之中頗有辦法和手段的一名太醫,常年浸淫于奇毒奇藥的研究,是以,也經常為楚河供給一些毒藥什麼的。
甚至,德妃用來處理後宮ど蛾子用的各種毒,也是這位吳太醫專利研發的。
也正因為如此,吳太醫也算得上是楚河為數不多的心腹之一,所以他中了針之後,王公公第一時間就找到了他,隨後才通知諒妃。
不過,當時吳太醫並沒能看出個一二三來,檢查之後,發現楚河除了身體上出現黑紋,似乎並沒有其他異狀,便言自己需要回家翻閱醫術古籍,確定最終情況。
而此時,吳太醫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和耽擱,見到德妃讓開了床邊的位置,便急忙上前,心翼翼的撩開了楚河中針的那只袖子。
那黑色的紋絡依舊在蔓延,已經到了臂彎處,而且,顏色也加深了。
當初,楚河暈倒後再醒來,身體並無太大不適,可僅僅才過了兩半,他看起來就有些精神不振了。
“陛下,您忍著點兒。”
楚河閉了眼楮,沒應聲,算是默許了一般,吳太醫便拿出一支銀針來,在他的手指頭刺了一下,便看見鮮紅的血冒了出來。
吳太醫一看那血,頓時便皺起了眉頭,喃喃自語起來,“怎麼可能呢?這怎麼可能呢?”
但凡是中毒,血液總會有些顏色變化的,比如會變得暗沉、發黑、等等。
他研究毒很多年了,即便是只有一點點微淺色變,也絕絕對對逃不過他的眼楮。
但現在看著楚河的血液,顏色分明健康無比,一點中毒跡象都沒有,他簡直都要懷疑,是不是他自己的眼楮出了問題。
“吳太醫,怎麼了?”
見他這樣子,德妃的一顆心都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兒,王公公也嚇得不輕,便也急忙催促道,“吳太醫,你倒是呀,陛下的身體——”
話沒完,後面的字,就全部變成了王公公一聲長長的嘆息。
“陛下,是臣才疏學淺。”
吳太醫‘咕咚’一聲跪地,以頭觸地,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道,“臣本想著,等待您稍有毒發癥狀的時候,一定能檢查出什麼,但如今看過之後,臣依舊是不得頭緒,實在慚愧,還請陛下降罪!”
頓時,德妃的眼圈兒就紅了起來。
“庸醫!你就是個庸醫!”
德妃突然瘋了一般,抬腳就狠狠踹在了吳太醫的後背上,歇斯底里的斥責道,“你不是出身名門嗎!不是浸淫多年嗎!你研究這麼多年都當飯吃了嗎!你這種廢物!要你何用!”
“是臣無能,臣是廢物!”
而吳太醫也只得硬生生地挨了這一腳,卻還不敢被踹翻,心里真是有苦不出了。
“娘娘,您可息怒啊!”
王公公急忙去攔住了還想再踹第二腳的德妃,又勸道,“陛下此時不舒服,您還是先消消氣吧!”
言外之意,是她嗓門兒太高了,不僅會吵到楚河,而且,萬一要是傳了出去……
德妃仿佛被當頭棒喝,總算是恢復了清醒,急忙便住了口,眼淚卻依舊止不住的流著,仿佛是絕撂的洪水。
這時,便听到楚河嘆了口氣,幽幽喚她,“愛妃啊,沒事兒,朕死不了。”
“陛下——”
德妃哭的不能自已,楚河便招招手,讓她扶著自己坐起來,竟又對著她咧出一個‘我沒事,你憋擔心’的笑來。
從未得到過楚河如此神色的德妃,心里頓時坍陷了。
“陛下,臣妾發誓。”
德妃淚眼朦朧,卻神色堅定的握住楚河的手,一字一頓的咬牙道,“不把顧卿夜碎尸萬段,決不罷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