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兩下抽下來,權亦澤的臉色已經變得有些發白,但他卻還是強自咬著牙,沒有痛喊一聲,只是定定的看著慕雲玖,再次重復道,“對不起。”
“呵。”
慕雲玖看著他堅毅的神色,頓覺諷刺至極。
這到底算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從梅初雪的角度來看,他稱得上是當之無愧的好男人,梅初雪無論捅出多大的簍子,權亦澤都願意擋在她的身前,為她撐起一頂保護傘。
可是,站在她自己的角度呢?
梅初雪一次又一次的陷害她,權亦澤明明知情,卻裝作熟視無睹的樣子,縱容著梅初雪。
他對梅初雪的一切好,都是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
自從來到這個時代,她安生渡過的日子,幾乎都能用手指頭數清,而她所經受的每一次痛苦,卻無一例外的都是拜這一對男女所賜。
想到這里,慕雲玖不知怎麼的,心中泛起了委屈,和憤怒交織在一起,讓她更加的難受。
“權亦澤,你真讓我覺得惡心!”
慕雲玖再次高高的舉起藤條,而隨著她的動作,衣袖滑下後,便露出胳膊上斑駁的傷疤。
權亦澤看著那些還沒完全掉痂的傷疤,頓時,便閉了閉眼楮。
是啊,他也覺得自己有點惡心了。
無論道歉多少次,也無論他挨多少打,慕雲玖心中的傷疤,永遠都不會消失了。
‘啪’!
又是狠狠地一下,權亦澤的整個前半身幾乎已經看不到一處原本的皮膚。
有的,化作一道長著嘴的破爛傷口,有的,則被鮮血流淌的痕跡遮蓋,使得慕雲玖都看不出,到底還有那里能下手了。
梅初雪此時已經哭的嗓子都啞掉,雖然被堵著嘴巴,但她一直聲嘶力竭的叫喊著。
雖然模模糊糊,慕雲玖也知道,她是在罵自己。
“梅初雪,你記清楚了。”
慕雲玖惡劣的一笑,沖著她晃了晃帶血的藤條,一字一頓,清晰的道,“權亦澤能有今,都是你害的哦。”
“唔!唔——”
梅初雪拼命的掙扎著,眼楮瞪得快要把眼珠都滾出來,可是,她如今也就只能掙扎。
此時,府內的大多數下人都跑出來,隱在角落里圍觀。
他們誰都想不到,慕雲玖竟然真的敢打權亦澤。
“你——如果還不消氣的話,後背,也還有地方可以打。”
權亦澤的嘴唇都已經發白了,話也斷斷續續,可他卻仍是咬牙堅持著,努力不發出一絲的痛呼。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向梅初雪一次。
“好啊。”
慕雲玖笑著點點頭,轉悠到了他的身後,再一次高高舉起藤條。
而這時,管家卻跌跌撞撞的跑來,一手扶著自己的後背,上氣不接下氣的喊道,“夫人停手吧,不能再打了!”
但慕雲玖並沒有理會他,只是又恨恨落下一鞭,將權亦澤的後背也添了一條皮開肉綻的傷口,瞬間,鮮血就流了下來,染紅了他圍在腰間的白色里衣。
“夫人!求您了!不要再打了!”
見慕雲玖依舊不理自己,又把藤條舉了起來,管家急忙緊著跑了幾步,終于趕在藤條落下之前,張著雙臂,擋在了權亦澤的身前。
而慕雲玖也急忙停住手,冷冷的看著管家,“念你是一直都照顧我的人,管家,我不和你發火,你讓開。”
“夫人,求您了。”
管家看著她老淚縱橫,又哀求道,“將軍他真的知道錯了,他知道您是被冤枉的之後,心中也非常自責,他就是不知道怎麼表達罷了,求您放過他吧,他以後——”
“不知道怎麼表達,所以就不表達,裝作沒有這回事的樣子,對吧?”
慕雲玖嘲諷一笑,管家又急忙搖搖頭,繼續哀求道,“夫人,您知道老奴的意思,您是個善良的人,求您放過將軍吧!”
“我善良,所以我理所應當的被欺凌,然後還要理所應該原諒壞人?我善良我就活該嗎!你們欺負人也不帶這麼欺負的!”
慕雲玖的語氣越發凌厲,權亦澤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腦中一直嗡嗡響著身為眩暈,費力道,“管家,你,讓開。”
“將軍,不行啊!”
管家焦急道,“再這麼打下去,真的會出事的!”
“當時我不比他現在要贍嚴?現在照樣也活蹦亂跳的不是嗎?”
慕雲玖恨恨的盯著權亦澤的後背,又恨恨的嘲諷道,“男子漢大丈夫頂立地,難道連這點苦都吃不了嗎!”
“夫人要打,就打老奴吧!”
管家哀求的看著她,“夫人,將軍好不容易官復原職,每都要在城中巡邏,您再打的話,別巡邏,就是上馬他都不能啊!”
“要是真的這樣,勢必會被陛下覺得將軍懈怠,而這事情要是真的鬧到了陛下面前去,您對朝廷命官施以私刑,論傷情程度,最嚴重可是要論罪當斬的呀!”
管家聲淚俱下,慕雲玖便冷笑一聲,“我呢,怎麼這般痛快要給我打,原來,是在這里等著我,得,算我倒霉。”
還是她太真啊,真的以為這權亦澤有了悔意。
敢情,只是用了一點點苦肉計,再借機狠狠反咬她一口,殺她個措手不及,將她真正的置于死地。
這樣一來,他和梅初雪就都可以高枕無憂了。
“不是的,我不會的。”
管家這一番真心的祈求,可算是幫了最大的倒忙,權亦澤知道慕雲玖又誤會了,便想急忙想要解釋,而慕雲玖卻將藤條隨手一扔,轉到權亦澤面前。
“慕雲玖,我真的沒有想過要讓陛下知道,我只是想——”
“夠了。”
慕雲玖冷冷的打斷他,“現在事情還沒有發生,當然是你怎麼就怎麼是了。”
“我——”
“權亦澤,你願意為了梅初雪挨打,剛才,我還敬你是條漢子,但現在,我徹底明白,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人,無恥人。”
慕雲玖根本不想再听他多一個字,罷,便恨恨的轉身離開。
而管家此時也終于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成了反助攻,于是,便慌忙跪了下來,“將軍,老奴只是著急想要讓夫人停手,錯了話,請將軍責罰吧!”
“管家。”
權亦澤站在原地,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起來吧。”
其實,他很想親自把管家扶起來,但是,他如今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去彎腰扶他了。
“將軍。”
管家心疼的看著他,又嘆氣道,“您何苦呢,早跟夫人清楚了多好!”
著,又沖一旁的廝訓斥道,“一個個的都還愣著干什麼!等過年啊!扶將軍回去清理傷口啊!”
向來和氣的管家,此時發了脾氣,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于是,便急忙跑上前來,而權亦澤皺了皺眉頭,卻伸手制止了所有人上前。
“將軍!”
“我自己走。”
權亦澤慢騰騰的挪動著,一搖一晃的朝書房走去。
他想用這痛楚告訴自己,一定要時刻銘記此時的感覺,這就是做錯了事情的代價。
“快去請大夫過來啊!”
管家吩咐了一個廝,便自己又追上權亦澤,心翼翼的伸著手,在他身邊張開一個半包圍準備著,生怕權亦澤一個腳下不穩就摔倒。
“我沒事。”
權亦澤蒼白著臉搖搖頭,又費力的扯扯嘴角自嘲道,“想當初在邊境,這點傷算什麼,可在京城養了這幾年,我竟然覺得很疼。”
“將軍,您稍微一等,大夫很快就會來的。”
管家看著他身上縱橫斑駁的傷口,痛心不已。
還好,為了確保綠蘿的情況萬無一失,大夫寫完藥方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留下觀察著,這會兒也剛好能就近過來。
不然,再從外面請大夫的話,將軍又要多承受好大一會兒的痛苦。
總算是捱到了書房,管家扶著權亦澤坐下,而這時,大夫也提著藥箱,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
“啊,這麼嚴重的傷勢!”
因為在綠蘿的院子里,大夫並沒有怎麼注意外面的動靜,此時,看著他身上令人觸目驚心的傷口,大夫也不禁吃了一驚。
但他深知,權貴高院家中,多多少少總會有些尋常人不該看、不該知道的事情。
于是,也就驚訝了一下,大夫便定了定神,埋頭打開藥箱擺弄,知趣的不去多問。
而權亦澤卻只是看向管家,問道,“她去了哪里?”
“將軍是夫人嗎?”
大夫一邊麻利的擺出傷藥來,一邊答道,“剛剛夫人去了姨娘那里照看著,在下也才得空抽身,過來為您看傷。”
“嗯。”
權亦澤點點頭,大夫這時候已經用紗布沾取了藥水,想要為他清理傷口血跡,便又道,“將軍您忍著點。”
著,便輕輕的擦拭起血跡來,而權亦澤沉默的閉上眼楮,咬著牙。
盡管大夫已經足夠心,但是,藤條上的倒刺,將傷口邊緣處刮出很多細的肉刺來,輕輕一踫,反倒疼的更是厲害。
可他依舊沒出聲。
他緊緊的咬著牙關,將眉頭擰的老高,額上的青筋一跳一跳,震得冷汗一滴一滴滾落下來。
他很清楚,如今,他在完完全全的,感知著慕雲玖曾經承受過的痛苦。
似乎,這樣子他的心里,就好受一點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