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四皇子完顏宗弼原本是在河南湯陰一帶與宋軍作戰,接到聖旨後,帶著一小隊精銳騎兵星夜兼程,先行趕至開封,與右副元帥斡離不匯合。
他才到了劉家寺寨,便救下了跳樓輕生的刑秉懿,年輕的將軍將昏過去的女子丟給手下,便快步攬了二哥斡離不的肩頭,與他一同進入藏經樓。
經樓的底層本是講經佛堂,被改造成議事廳,那幾個士兵跟隨自家王爺初來乍到,面面相覷了片刻,也不知該帶著女子去往何處。王爺忙著跟斡離不商討押解趙氏皇族北上的部署安排,沒工夫搭理他們,屬下們只好在堂廳的一角翻出幾個蒲團,拼接成簡易床鋪的模樣,讓康王妃躺上去,再派個人去軍醫營帳找大夫過來。
等兄弟倆把押解的批次路線規劃完畢,去傳軍醫的人也回來了,他的身邊除了大夫,還有另外一個親兵,是斡離不手下的人,他單膝跪地見過兩位皇子,然後神色緊張的稟報道︰“王爺,方才朱皇後的妹妹朱慎妃懸梁自盡了。”
大宋太上皇趙佶、皇帝趙桓本人和他們的家眷,看押等級是最森嚴的,斡離不面色沉沉︰“人死了嗎?”
那小兵忙道︰“沒有,值夜的守衛發現的早,把她救了下來。只是……”
斡離不道︰“只是什麼?”
那小兵把頭埋得很低,指了指身邊那個蓄著短胡須,著灰藍長布衫的軍醫︰“昨日韓大夫給朱慎妃把脈,說她懷了身孕,今天朱慎妃便尋了短見。”
這話讓四皇子金兀術送到嘴邊的那口茶愣是沒能喝得下去,他斜睨了眼坐在右側的斡離不,沉聲問道︰“孩子是誰的?”
小兵驚慌失措的望了他一眼,再度垂下腦袋︰“四王爺贖罪,小人真的不知,那地方人多口雜的……哪知道是誰的,也許,也許就是趙桓的……”
倘若孩子真是趙桓的,朱慎妃就不會時隔一日便尋死,四皇子蹙起劍眉,看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斡離不,“二哥,打了勝仗要慶功無可厚非,可你們是否胡鬧過頭了些?”
斡離不側身而坐,不禁目露稀奇︰“喲,四弟何時變成菩薩心腸了?”
金兀術放下茶杯,“我們如今畢竟還在宋境之內,士兵夜夜笙歌以致精神萎靡,萬一趙構率河北兵力來個突襲,我們豈不功虧一簣?”
換來斡離不嗤笑一記︰“趙構那龜孫,他不敢。”
金兀術道︰“我們要行軍北上,為防將士懈怠,路上有變,你至少該叫手下人收斂些。”
從開封到金上京,路途遙遠,跋山涉水,押解俘虜更為耗時,大約需要兩個月,一路上糧草補給,要操心的事情不計其數,確實不宜放縱將士縱欲,斡離不點了點頭︰“此事就依四弟。”
他們在劉家寺扎營了月余,朱慎妃這一懸梁倒提醒了他一件事,她的情況絕不會是個例,他們要啟程北行,囚俘多坐牛車,孕婦最忌諱顛簸,與其半路上給軍隊找麻煩,不如在起行前先解決掉。右副元帥完顏斡離不隨即下令︰“自明日起,給所有女俘診察身體,凡有孕者,一律听醫官下胎。”
士兵出去傳令去了,那自進門後一直默不作聲的韓姓大夫,終于停止他眼觀鼻鼻觀心的姿勢,向兩位皇子行了大禮︰“兩位王爺,不知需要小人醫治的病患現在何處?”
金兀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術朝著屋角微抬下巴,他的手下則指了指躺在屋角的邢秉懿︰“在那里。”
韓大夫提著診箱走到刑妃身邊,將她的右手擱放在小小軟枕之上,再蓋上一方絲絹,就著半蹲的姿勢為她診脈,隔了幾瞬,他的眉梢微不可查的動了動。
他又看了看邢秉懿,慢條斯理的收好藥枕和絲絹,又從木箱中取出一本簿記,仰頭對負責跑腿的兵卒問道︰“小人初見這位夫人,面生的很,還請兵爺告知她的名姓,小人也好循例記錄醫檔。”
那兵卒答道︰“她是康王妃,刑氏。”
韓大夫低頭在簿記上寫下她的身份姓氏和病狀,收拾好東西,他才再次回到斡離不和兀術面前,拱手一禮︰“回稟王爺,刑氏是因長時間的心緒郁結,加之食宿不當,身體本就虛弱,情緒驟受刺激,故而暈厥。待小人開一服寧神靜氣的藥方,她歇息後便能醒轉。”
第二日天大亮的時候,刑秉懿被帳外雜亂的馬蹄聲喚醒了。
她緩慢的從板床上坐起來,眼前的一切似夢似真,偌大的軍帳內沒有別的人,不遠處猩紅的火苗舔著藥爐,若有似無的藥香隨著蒸汽彌散開來,她腹中饑餓,乍一聞見這腥苦的氣味,有微微的惡心。
直到雙腿切實的踩上黃土磚的地面,她才真正確定一件事,她沒有死,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