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泉宮大門前,一個小黃門躬身而立,不知候了多久。
路過的宮人們紛紛指指點點,交頭接耳著這曾經的內官監總管福允公公,不知犯了什麼大錯,前些日子被掌印大人下令差點打死。
後來人沒死成,卻被革去了官職,降成了一個最低等的小黃門。
不過說來也奇怪,這沒了官職的福允公公,不去求他的師父司禮監首座大人消氣,反倒剛能下床就來冰泉宮長跪不起。
冰泉宮主子懷安公主不待見他,他便日日夜夜跪在冰泉宮大門外,昏倒了兩次還又再來。
被人攆了幾次都不走,就這樣昏了跪,跪了昏,連續折騰了七八日,最後還是懷安公主親自出面,才打發了他。
不過這福允也只是從日夜長跪,變成了白日來站,夜晚回去。
成了冰泉宮一尊人人不解的門神。
這一日下午,甦笙笙從德帝那里沒有討來為大哥辯解的機會,回到冰泉宮,遠遠便看見了站在大門外的福允。
甦笙笙走到門口,路過福允時略頓了頓腳步,“我要見他。”
福允一頓,凍得通紅的臉上露出一抹激動之色,他立刻躬了躬身,接著快速退下。
一個時辰後,還未到晚膳時分,魏懷瑾便出現在了冰泉宮大門。
時冬意正隆,春日尚遠。
寒冽的空氣中挾裹著簌簌小雪,飛卷在宮城上方。
白茫茫的風雪,白茫茫的霧氣。
宮人們皆畏縮著手腳,努力攢一絲熱氣在指尖。
然而那走進冰泉宮的掌印大人,卻步履從容,然又步伐極快。
隔著紛飛小雪望去,只見掌印大人一身明紫朝服未褪,峨冠博帶,廣袖長衫,腰間玉帶勾勒出筆挺的身姿,修長雋雅,氣質卓然。
他顯然是剛下了朝事,就匆匆趕來了冰泉宮。
入了那浸在霧白沉沉中的朱門,融融暖意便撲面而來。
寒冬雖盛,但公主殿內地龍正熾,稍是軟了他料峭帶雪的眉眼。
他眉目淺淡,如巍峨遠山,然澹澹目下卻是一片令人難以捉摸的潑墨之色。
不彰不顯,卻暗含芳華萬千。
當魏懷瑾來到小花廳前,候在門口的幽蘭立刻上前福身,“掌印大人,公主已候多時。”
魏懷瑾默了默,跨入花廳。
這一室通透之所,背陽向陰,有寒風陣陣,無地龍暖意,也是曾經甦笙笙在冰泉宮里最不喜歡呆的地方。
不過現在她卻常來此處呆坐。
而且一坐便是小半日,誰勸也不听。
這些魏懷瑾都知道,但是別無他法。
自那日以後,甦笙笙便下了明令不準他再踏入冰泉宮半步。
德帝以為她是因解藥一事遷怒于他,便也隨她去。
他進不了冰泉宮,但卻對她在冰泉宮的生活了如指掌。
她不再去斂光閣,也不常呆在溫暖的寢殿,除了去昭陽殿探望德帝,大部分時間都呆在陰冷寒涼的小花廳。
看著這處處透著寒意的花廳,魏懷瑾眉間一抹及不可見的褶皺,她為何會常呆在此處,其實他心中約莫有幾分知曉。
不過是因為此處,沒有她和他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