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大司馬

第46章︰宮筵(三)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 本章︰第46章︰宮筵(三)

    “阿仲!”

    听到蒙仲低聲說出那個“恨”字,惠盎心中一顫,連忙拱手對宋王偃說道︰“大王,我弟他……”

    然而,他的話卻被宋王偃抬手打斷了。

    只見宋王偃目視著蒙仲,口中徐徐對惠盎說道︰“此子祖、父、兄三輩皆為我宋國役亡,寡人卻听不得他對我言一聲恨字,惠盎,寡人在你心中是那樣昏昧的君主麼?”

    惠盎聞言一滯,仔細觀察宋王偃的面色,見後者的確沒有動怒,遂連忙說道︰“臣下莽撞了,請大王恕罪。”

    宋王偃揮了揮手,示意惠盎不必在意,旋即,他目視著蒙仲點點頭說道︰“小子,你很有膽氣,也很誠實。”

    說罷,他強行按上蒙仲的肩膀,拉著後者繼續徐徐向前。

    期間,他用莫名的口吻說道︰“如今的國人,想來仍惦記著我兄長吧?……你可知曉寡人的兄長是何人?”

    蒙仲不明所以,點點頭回答道︰“乃「剔成肝」。”

    宋王偃聞言輕哼道︰“什麼剔成肝,是「司城罕」。”【PS︰古字“肝”、“罕”音同通用,“司”與“剔”是一音之轉,“城”與“成”也是聲同通假,是故,剔成肝,即司城罕,也就是「子罕」,宋闢公時期的權臣。】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當時我宋國的君主名「璧」,即你等所知的宋闢公。此人是一個昏君,當時三晉連年攻伐我宋國,侵佔我國土地,以魏韓兩國最為頻繁,可「宋璧」那廝,卻舍棄國都商丘,逃到彭城,大興土木,重建宮殿,是故,我兄長奪了其君位,將其逐出了宋國。”

    “族中長輩對小子說起過這段歷史。”

    蒙仲微微點了點頭。

    听聞此言,宋王偃臉上露出幾許嘲弄之色,冷笑道︰“你族中長輩對你所言時,想必是將我兄稱作明君吧?”

    “難道不是麼?”蒙仲順嘴問道。

    宋王偃搖了搖頭,帶著幾分譏笑說道︰“什麼樣的明君,會年年將我宋國的財富進貢于齊國,歲歲將我宋國的女人獻給齊人去糟蹋呢?”

    “……”蒙仲微微皺了皺眉,因為他並未听說過類似的事。

    仿佛是猜到了蒙仲的想法,宋王偃曬然一笑,伸手搭在走廊旁的石欄雕柱上,語氣沉重地說道︰“我宋國,位于中原沃土之地,土地肥沃、水道眾多,又有丘陵之利。商丘、彭、蒙邑(北亳)、夏邑、粟邑、谷丘(南亳),無不是天下諸侯所垂涎的富邑,誠然有謀圖霸業之基。而正因為此,楚國數百年來將我宋國視為必取之地。……我兄篡奪君位後,獻媚于齊,使齊宋兩國結盟,哼!你道齊國是什麼好東西?……曾經楚國強盛的時候,與齊國爭鋒,齊國遂扶持我宋國壓制楚國,可後來,楚國衰弱,無力再與齊國交戰,此時齊國便親近楚國抗拒秦國,至于我宋國,則早已被視為拉攏楚國的犧牲罷了。”

    說到這里,他轉頭看了一眼蒙仲,沉聲說道︰“是故,寡人奪了我兄的君位,似這般軟弱的君主,只會叫我宋國越來越虛弱,最終被齊楚魏韓諸國吞並。”

    “……”蒙仲看著宋王偃,沒有說話。

    此時,就見宋王偃回身面朝走廊下的殿前空地,稍稍抬起雙手,沉聲說道︰“這是一個強者吞噬弱者的世道,仁義禮德全是虛妄之言!法先王、遵仁義,穆公飲恨于泓水,而那些不守仁義禮數的呢?趙、魏、韓三家平分了晉國,位列諸侯;田氏取代姜姓佔據了齊國,傳承至今……大國兼並小國,強國兼並弱國,啊,這就是當今的世道。”

    說到這里,他轉身面向蒙仲,沉聲說道︰“你祖、父、兄三輩人,皆為我宋國而死,寡人視其為忠于國、忠于君的猛士,若你因此惱恨寡人,寡人也不在意。……皆因你年紀尚幼而已,尚未看清楚當前的世道。但凡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有幾個是仁義的?孟子推崇王道、主張仁政,何為王道?勝者為王、強者為尊,這即是恆古不變的王道!”

    “……”

    在旁,惠盎听到這里皺了皺眉,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而此時,卻見宋王偃拍了拍蒙仲的肩膀,正色說道︰“小子,寡人允許你憎恨著寡人,恨我者這世上千千萬萬,又豈是獨有你一個?……待過些日子,你跟隨王師抵達滕國後,你要仔細看看滕人,若我宋人不求自強,今日的滕人,即是宋人日後的下場。”

    說罷,他一揮袍袖,負手而去。

    惠盎拱手相送,而蒙仲則目視著宋王偃離開。

    不得不說他此刻的心情很是復雜,因為他發現宋王偃也並非是像宋闢公那樣的昏君,反而是一位極有雄心壯志的君主,他攻伐滕國也不是為了滿足個人的私欲——即指搶奪滕國的寶物或者女子,而是為了使宋國變得更強盛,無需再向齊、楚等兩國搖尾乞憐。

    “阿仲。”

    惠盎在旁的提醒,打斷了蒙仲的思緒︰“天色已晚,你我也先回府上吧。”

    “嗯。”

    蒙仲點點頭,在離開前忍不住又瞧了一眼宋王偃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跟上了惠盎。

    當晚在惠盎府上的客房內,蒙仲躺在臥榻上輾轉反側。

    殺害了他兄長蒙伯的滕虎,是為了保護滕國的子民;而引發了這場戰爭的宋王偃,則是為了使宋國變強,這兩者,究竟錯在哪方?

    還是說,他兩者其實都沒有錯,錯在這個“道虧”的世道?

    不知不覺間,他竟是想了一宿。

    待等天亮後,蒙仲在知會過蒙虎幾人後,便向惠盎提出了告辭,準備返回城外的族軍。

    見蒙仲今日氣色有些不佳,惠盎亦猜到可能昨晚沒有睡好,畢竟他覺得,以宋王偃那番赤裸裸的言辭,對于一名年僅十四歲的少年來說,沖擊不可謂不大。

    更別說蒙仲還是道家弟子。

    道家弟子外出磨礪心性,一般都會對世道充滿好感,認為世俗充斥美好的事物,結果當他們看到世俗的丑惡時,就難免會氣憤填膺,甚至與憤世嫉俗,以至于最終像莊周那般隱居。

    于是,他叮囑蒙仲道︰“昨晚大王說的那些話,你莫要太放在心上,但……但多少也要放些在心上。”

    以蒙仲的聰慧,當然能听懂惠盎這隱晦的提醒。

    在惠盎府山用過早飯後,蒙仲、蒙虎與他們五名族人,便向惠盎告辭離開。

    然而惠盎卻親自將其送到城門口,隨後才前往王宮。

    在經過宮人的通報後,惠盎見到了宋王偃。

    “今早,我那位賢弟便已離開,回到城外其家族的軍隊去了。”拱了拱手,惠盎對宋王偃說道。

    “是麼。”宋王偃隨意應道。

    也不曉得是不是宿醉的關系,他看上去感覺有些頭疼,是故一直用手托著額頭。

    見惠盎用好奇的目光看著他,宋王偃便解釋道︰“昨晚寡人獨自又喝了些酒。”說到這里,他感慨道︰“易地,這真是一個不錯的計策啊。”

    惠盎聞言點點頭,誠懇地說道︰“昨晚臣返回家中後,亦在反復思考這個計策,越想越覺得此計策頗為可行,只可惜……”

    “只可惜太晚了。”

    宋王偃揉著額頭淡淡說道。

    的確,若是在兩年之前,在宋國討伐滕國之前施行此計,哪怕宋國不能不費一兵一卒交換到滕國,亦能因此得到“名分”——即聲討滕國的借口。

    而眼下,宋滕兩國已相互視為仇寇一般,這招計策就沒有什麼用了。

    宋國眼下唯一能做的,即是動用大量兵力,強行攻陷滕城,為日後聯合趙國、燕國討伐齊國掃除障礙。

    無論有多少滕人或宋人因此而死,這場仗必將持續下去。

    “大王。”

    在稍微思忖了下後,惠盎拱手對宋王偃說道︰“我弟兼道名兩家之學,又通熟兵書,臣以為,若僅用于一卒子,未免太過屈才……”

    听聞此言,宋王偃揉著額頭的動作一頓,微皺著眉頭看著惠盎說道︰“你是希望寡人賜其官爵?”

    “臣惶恐。”惠盎拱手拜道。

    宋王偃沉思了片刻,沉聲說道︰“誠然,寡人亦對此子頗有好感,且此子亦有才華,但他年紀太小,你說他通熟兵書,但世上通熟兵書卻亡于戰役者,不知幾凡。攻伐滕國,乃我宋國當務之急,寡人不容許出現任何閃失。”

    說到這里,他看了一眼惠盎,語氣一緩說道︰“寡人知道你擔憂此子……這樣吧,寡人允許你借勢予他,回頭你給景僟擖^環廡牛 興展甦展四切 蛹純傘D慊蒞壞拿孀櫻 換夠峋芫矗康 遣輝市硤峒骯訝耍 訝瞬換崠陀杵淙 !br />
    “多謝大王。”

    雖然沒有得到最好的承諾,但惠盎已經心滿意足,連忙拱手感謝。

    見此,宋王偃擺了擺手,輕笑著說道︰“不必了,那小子確實是可造之材,理當予以區別。……若是日後他能擒殺滕虎為其兄報仇,寡人再賞賜于他。”

    “臣,代我弟先謝過大王。”

    惠盎拱手拜道。

    當日返回府邸後,惠盎便用竹簡寫了一封信,托人立刻送往滕國,交給軍司馬景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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