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天途交代完一切,目視著正前方一動不動,絲毫沒有要離去的意思。
甦玲兒順著自家公子的目光看去,發現正對面正是飄舞著獵獵陵字帥旗的吐蕃大帳,忍不住道︰“公子,吐蕃會退兵嗎?”
厲天途回頭一笑,搖頭道︰“目前戰事膠著,吐蕃也是進退兩難,不過主動權在他們手中,戰場的事,誰又能預先知道?”
惜字如金的宮圖突然低聲道︰“公子,上次的好事被你和玲兒姑娘拉下了。若是公子同意,宮圖願意去吐蕃帥帳周圍逛逛。”
甦玲兒聞言瞪了宮圖一眼,後者莫名其妙。
厲天途笑道︰“也是。讓你這個曾經的殺手之王整日當我的貼身護衛倒也難為你了。只是陵佑身邊除了大羅宮的護殿左右使外,還有個不遜于阿伽利明王的大羅宮主納德羅活佛,你確定要去?”
聞主子所言瞬間失了銳氣的宮圖喪氣道︰“那還是算了。”
雨中的巴顏喀拉山別具風情,朦朧雨霧遮下了巴顏山的高險,襯出了滿山的勃勃生機,讓一年大部分時光都處于爆�晴L拇笊蕉嗔思阜智逍倫勻恢 0 窖 系氖 コ冢 З壅琶餮 嬡擻氚ヾク 魍踝 鄣饋U飭礁鱸詰筆蘭 皇 宥褰耪 黿 家 講 姆鸕欄呤腫約 嫫鷚壓 稅胊掠杏啵 創硬患 皇鄭 舛問憊庵皇塹ヶ亢炔柘縷逕蛻焦刃閔 遣皇澄騫炔幻 恍藎 幢憒聳畢倫配懶タ∮暌膊輝 肆餃搜判耍 路鶚橇礁齠嗄晡醇 恍鵓殺閫 聳憊飭魘諾睦嫌選 br />
石亭矗立在一方突起的巨岩之上,從上而下視野極為清晰。此時一個身形瘦長頭戴斗笠的獨行客沿著山中蜿蜒崎嶇的小道匆忙而行。只是埋頭下棋的兩人似已沉浸于棋局之中,都未曾在意山下的情形。
獨行客在極為難行的山路上如履平地,尋常人兩三個時辰都未必走完的山路對他來說僅是片刻之間。到了亭外,來人也不說話,靜立不動,任由揮灑的小雨順著頭上的斗笠順流而下。順流而下的雨水本該沾濕衣襟,卻反常地在獨行客周身半寸處如撞實物,頹然而退。
此時正是老道執白子,棋子正捏于其瘦長的雙指之間,遲遲不落。
對面的番僧也是不急,悠然盯著老道,氣定神閑。
似是不知該如何落子的老道突然收了白子,搖頭晃腦道︰“晦氣!晦氣!原本想了一著妙棋幾欲而出,卻被憑空打斷了,重來重來。”
明王知老道在借題發揮,也不在意,轉頭看向了獨行客,淡淡道︰“樓左使不是該在西州城保護陵將軍安全嗎?”
樓先知摘下斗笠,一張布滿縱橫交錯傷痕的慘白面容在雨霧中更顯猙獰,作為吐蕃大羅宮排名前五的高手,即便是面對在吐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阿伽利明王,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緩緩看了老道一眼遲疑道︰“事關聖宮秘密,這...”
張明揚不屑一笑,作勢起身道︰“算了算了,老道回避!回避!”
明知老道僅是說說而已的阿伽利明王為了顯其大度,伸手一攔微笑道︰“張真人不是外人,但說無妨。”與此同時,明王心中卻忍不住暗罵老道裝腔作勢,以其功參造化的修為,這半座山峰之內只怕也難逃對方耳目。
樓先知方才徐徐道︰“烏朗兵敗西州城後,安西大都護李埠已奉召入京,而新任安西大都護正是厲天途。”
厲天途在吐蕃的名聲之響不下于中原,深入王廷帳中盜取浮屠舍利,于明王和兩萬赤甲軍之下挾陵佑突圍而出,在普通人眼中實為驚天之舉。所以樓先知直接說出了厲天途的名字,卻絲毫不擔心明王不知曉厲天途。
阿伽利明王一怔,喃喃自語道︰“這兩個年輕人是否上輩子的宿敵,怎麼偏偏又遇上了。一個武道之路不可預測,一個千年不遇的將帥之才,若同得二人,我吐蕃王朝必能再進一步。”
張老道捻著花白的胡須,不滿道︰“明王,你也算是佛門三聖中十指可數的高手,怎麼還跳不出這三尺輪回地,少在那白日做夢了。”
明王鄙夷道︰“老牛鼻子,你是在五十步笑百步吧。你樓觀派又能好到哪里去,都快成朝廷鷹犬了。”
被直戳痛腳的老道長眉一豎,卻無可反駁,為了一脈香火,樓觀派近年的情形確也如眼前的紅衣番僧所言,幾為廟堂所奴。若非如此,自己又怎會千里迢迢來到這高寒的化外之地,逍遙自在隱于終南十萬大山之巔的道觀中,享受小童們的頂禮膜拜,那是何等愜意!
如今要直面眼前這佛門密宗第一高手,兩人明似喝茶下棋談禪,暗地里卻極耗心神。武學宗師過招,比的是境界,哪還能如尋常江湖武夫一般刀劍相擊,招招見紅。這世間,最難相較還是心神。與阿伽利明王小坐這十余日,折損的心神若是回復不及時,怕是要折壽半載了。張明揚掐指一算,心中默念自己那聊聊數載的壽辰,忽覺渾身一冷,將伸長的脖子又往寬大的道袍里縮了又縮。
不明所以的阿伽利明王誤以為老道服軟,也不強追猛打,輕嘆道︰“本座自幼體弱,三歲便被父王送入大羅宮中修習密宗技藝,才勉強保下小命。自此便不問世事,潛心禮佛。直到父兄相繼病逝,留下一弱冠內佷,是為我王廷唯一血脈了,我又豈能坐視不理?”
身為局外人的老道驚異于明王突然對己吐露心聲,無奈道︰“我答應天玄都在你這羈留三十日,如今已過大半,老道不日就要離開。只是明王,要適可而止了。中原之人,善忍,可一旦到了界點,爆發起來卻也驚天動地。老道這身修為入不入前十還是兩說。要知道,佛道六聖,吐蕃只佔其一啊。”
阿伽利明王面色深沉,雙手合十低聲道︰“多謝真人提醒!”
立于台下一動未動的樓先知心中翻起驚濤駭浪,不知不覺散下了一身真氣,任由淅瀝雨水打濕衣襟。
阿伽利明王看了樓先知一眼,平淡道︰“西州之事,讓掌門師兄定奪吧。若是對方有和談誠意,不妨到我方大營一敘。”
樓先知應聲而去。
老道微笑道︰“明王,你是在故意為難那個小家伙吧。”
阿伽利明王不置可否,淡淡道︰“那個小家伙的生死似乎無關乎兩國大局爭端吧。”
老道搖頭不語,重重嘆了口氣。
若是犧牲一個人,換的一方安寧,他這里跟天玄都那也算交代的過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