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傳的很快,徐美人被賜死的事情不消多少天就傳遍了京城,人人都說蕭硯也差點獲罪,多虧五皇子求情才沒有被牽連進去。
南懷珂這時才明白了那天蕭凌為什麼會突然出現,感情是上趕著就當好兒子好哥哥的。
然而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隔天原州急報到京洛河決堤!
決堤之時正值半夜。據幸存者說,當夜只聞遠處有隆隆水聲,起初誰都沒有在意,到翌日黎明,洛河之水已臨城下,城內外地勢低窪處已全被淹沒。
順流而下八百里的老百姓,淹死者不計其數,傳聞往城外千里地行,一連六天不見一人,土中草長數尺。
災情如此慘烈,朝野上下震驚,皇帝更是龍顏大怒。古往今來洛河水患都給沿岸農田、百姓帶來巨大災難,因此歷朝歷代都非常重視洛河一代的水利工程。
往年大小災情雖也不斷,但都在可控的預計範圍之內,像死傷損失這樣慘重的情況,大齊開國以來還是頭一次。
並且朝廷在年初才撥付資金征集民工,對洛河堤壩進行過全面整修,當時還專門委派新任原州刺史奔赴洛河督工修整工程。
整修一新的堤壩無法抵御濤濤洛河水,災民遍布極易造成疫情、饑荒甚至暴動,皇帝下令嚴查。
奉旨查辦的官員知道事情嚴重,又有皇帝親筆手書委任在手,夜以繼日矜矜業業很快就查到,原來是新任原州刺史中飽私囊,將休整河堤的部分材料以次充好。
他以為替換之數不多不會被發現,哪知今年秋天,原州地區大雨不斷導致河水暴漲,被偷工減料的河堤根本承受不住滔天之水,這才導致河水灌城,一路傾灌。
更讓皇帝惱怒的是,保舉這位新任刺史的正是他的兒子當今太子蕭旬!事態嚴峻,這下連皇後的都不好勸了。
皇帝正為徐美人和他弟弟貪污的事情生氣,刺史又頂風作案,皇帝雷霆之怒未消,下令不用將其押解回京,就在原州斬首示眾。
這位刺史是太子一手提拔和倚重的,太子免不了要為他向父皇求情。
皇帝將一疊奏折扔到太子面前道︰“你干的好事!給朕舉薦這樣的‘人才’騙朕委以重任。你自己看看奏折,雨兼洪,城內百萬戶悉沒巨浸,原州三十萬人,存活著僅僅二十萬不到。朕的禁軍才幾萬?他填一填荷包十萬人就命喪黃泉,你居然還敢來求情?!”
太子低著頭不敢躲開,奏折砸在頭上又落到地上,他小聲說︰“父皇,其中也許還有隱情”
“你還敢說這種話?我早就已經查明,他在江西糧道任上時手腳就不太干淨,他是你的人,你沒有理由不知道的。”
“這……這……父皇,趙刺史一定是一時糊涂。”
皇帝冷哼說︰“事到如今你還在幫他說話,看來是收了他不少孝敬。”
這話可大可小,一言既出太子大駭,當即跪下忙不迭道︰“父皇,兒臣萬萬不敢收受賄賂,對于刺史事情兒子真的是不知情的呀。”
“這麼說你將姓趙的保薦給朕的時候,連他的為人都沒調查清楚。朕只要動動手指就能查清的事情,你卻做都懶得做,朕是信任你這才用人不疑,你卻什麼垃圾都往朕這邊塞!”
太子當然知道趙刺史的為人,他確實收了刺史不少好處,可他以為那是個能干實事的人,何況是修建洛河堤壩這樣重大的工程。
只要能干成事,撈點油水又算的了什麼是。太子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偏偏趙刺史卻不是。
如今皇帝這話將他兩頭的路都堵死了,說知道趙刺史的為人劣跡,就等于承認自己和他沆瀣一氣;說不知道,就是他在啟用之前未盡職盡責,原州十萬死傷他有跑不掉的責任。
太子想了半天只得折中說︰“趙刺史過去是有些劣跡,可是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這兩年他一向循規蹈矩。兒臣曾就此嚴厲詢問過他,他賭咒發誓說自己早就痛改前非,如今一心只想著盡忠圖報。兒臣看他這兩年確實沒有劣跡,為人處事又很有些本事,因此才放心向父皇舉薦的他。”
“為人處事又很有些本事?那叫圓滑狡詐!你是朕的長子,朕這樣栽培你,多次委以重任,你就是這樣回報朕的。你以為你這麼說,原州的事情你就沒有責任了嗎?”
“兒臣願意親赴災區以慰災民。”
皇帝一拍龍案大聲斥道︰“光賑濟災民有什麼用?太子當了這麼多年,盡知道做那些表面的功夫,如今真正要緊的是洛河水還在原州城內淤積不退!”
“兒臣願將功補過”
“不用你,朕已讓你二弟奔赴原州亡羊補牢。”
“……是。”
“你二弟這是去替你收拾殘局,姓趙的不死不足以慰十萬百姓亡魂,他就是死了也不足以泄朕心頭之恨。”皇帝頓了片刻又說︰“至于你,就扣你一年的俸祿以儆效尤。你若不是朕的兒子,朕非殺了你不可!”
太子打了個哆說把頭埋了下去。
“滾出去!”
太子低著頭退了出去。皇帝向後靠在椅背上按著眉間不說話,這些日子事情一樁樁一件件,身體又不好,有時真覺得已經精疲力盡。
“蕭義,蕭義。”恍惚听見有人在喚他的名字︰“蕭義,這個顏色好不好看,繡成荷包送給你好不好?”
“仙兒!”皇帝驚慌得大叫一聲,險些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一旁侍立的方公公連忙上去扶住他,一邊陪著笑說︰“皇上方才睡著了。”
皇帝睜開眼,果然還身在御書房內,他閉了閉眼說︰“是睡著了,怪不得我看見了她。”
“皇上最近太操勞了。”
“朕這些兒子,除了秦王和老五勉強還行,沒一個真能替朕排憂解難的,朕辛苦得來的江山將來要交托到誰的手里?”
“皇上說笑了,皇上還有太子呢。”
“太子?”皇帝冷笑一聲說︰“你跟了朕四十年,看著這些孩子一個個長大,太子什麼德性你還不知道?”
“皇子們也都是孩子,要慢慢引導,皇上不妨多給他們一些機會。”方公公眯著眼陪笑。
“給太子一次機會就要死十萬人,朕真是怕了他了……對了,那件事查得如何?”
方公公搖搖頭問︰“皇上,已經二十年了,時隔太久線索早就斷了,還要追查下去?”
皇帝听到此處,目光漸漸收攏,面上帶著回憶的痛苦和倦怠,沉默片刻才說︰“查,查到朕死那一天為止。”
方公公答了聲“是”,暗自嘆了口氣不語。
卻說太子灰頭土臉出了御書房,馬上又被皇後派人喊了過去。在父皇那邊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本以為能在母後這里尋得一絲安慰,想不到皇後也怪他不該在這個節骨眼上替趙刺史求情。
“事分輕重緩急,一個刺史做錯了事本就該殺,哪比得上你的太子之位要緊。”
太子兩邊不得臉,悶悶不樂出了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