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硯在看到南懷秀的表情時就猜到了前因後果。
他在偏廂的外屋已經站了很久,隔著銀條紗簾,南懷珂說的所有詞句都被他盡收耳內。他不知道那些聳人听聞的經歷究竟發生在誰身上,但他已經明白,這個頭次回京城的表妹對潘家有著刻骨的仇恨。
此時他再也忍不住,撩開紗簾走入里屋。
南懷珂的手還掐著潘瑞佳的下巴,手上沾滿自對方傷口流出的血水,另一手拿著繡花剪子,正恣意奚落行刺不成反被抓的落水狗。
八皇子救我!
潘瑞佳的求救聲卡在嗓子眼里,身體拼命扭動起來。
南懷珂甩開她的下巴默然看著蕭硯不出聲,一雙眼中千里冰封。隋曉也警惕起來,如果蕭硯要拿下二小姐,她必須拼個你死我活,她看了一眼蕭硯身後的管沖,暗自評估對方的身手。
蕭硯的臉上沒有流露絲毫息怒,只冷眼看著他們,瞧瞧這個看看那個,听著潘瑞佳的慘哼,目光終究還是落在南懷珂的身上。
二人默不作聲對視,最後還是蕭硯率先開口︰“我便知道是南懷秀作怪,表妹你沒事就好。”
這話如同晴天霹靂,潘瑞佳呆在當下嗓子里發出古怪的聲音。
她終于想起當初審理御貓案時,蕭硯如何處處順著南懷珂心意討好的。旁人或許感覺不出,但她這個當事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表妹,”蕭硯上前幾步柔聲問︰“酒醒了頭還暈嗎?若是不舒服就再去歇一會兒,這髒東西交給我來發落。”眼見對方不做理會他又問︰“怎麼,表妹還信不過我?”
南懷珂看著他還是不說話,蕭硯不準備告發自己嗎?
蕭硯一笑,回頭對管沖道︰“去打一盆水就說我要擦臉。”管沖應了去辦,不一會兒就端了一盆水過來。蕭硯接過水放在桌上對南懷珂道︰“她的血髒得很,你快洗洗。”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果然是很惡心這才走上前將手洗淨,一並將繡花剪子上的血漬也清掉,只是仍然沒有搭理蕭硯。
對于她的防備,蕭硯一望而知,他不在意笑著說︰“表妹該放心我,我和你是自己人,他們他們都是外人。”
隋曉小聲道︰“小姐,她……送回庵堂還是……”
南懷珂瞥了一眼心力交瘁的潘瑞佳,抬起頭望著遠處亭子里潘世謙,想起他前世對自己種種變態的虐待,冷冷一笑說︰“庵堂實在是個太好的去處,她卻不知珍惜,如今該讓她嘗嘗受人欺辱的滋味。”
蕭硯心領神會開口道︰“瓜州是個好去處,上到王公貴族下到販夫走卒,貴的便宜的應有盡有。表妹若是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我一定給她找一個最合適的去處。”
外頭傳來知夏和小蟬說話的聲音,南懷珂攔住隋曉,自己去到外屋攔住她們,只說自己還要整理一下就讓他們在外頭等候。
返身進入內室南懷珂才道︰“不是我不放心殿下,只是這事終究和你沒有關系,將來”
“你怕我出賣你?還是表妹覺得我不得寵,所以無能到連這點事情也做不了?”
這樣的話自然讓人聯想到他的身世。
南懷珂一愣,突然恍然大悟。
其實他很懂得人心呢,往常他倒沒有自怨自艾,卻知道如何用身世討得旁人的憐愛,對太後如此,對她,他又要故技重施。
“我不是這個意思。”看著那雙帶著秋波的無辜眼眸,她無奈地嘆息一聲。
“那就讓我替你抹去這垃圾。”他眨著眼說。
“小姐,你在做什麼呀?”外頭小蟬已經催促。
南懷珂看看外頭,再看看屋內,生怕耽擱太久情況生變,因此只好點頭默許,又讓隋曉留下來幫忙。
因為隋曉並不是跟著她一起來的,此時出現反而奇怪,管沖運人出去也需要幫手,所以將她留下是最好的安排。她又囑咐幾句,這才出去去找其余人。
蕭硯忽然撫了一下掌,臉上的表情喜形于色。這一刻他的內心十分雀躍,因為這件事情,他們之間竟然擁有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小秘密。直到她的背影看不見為止,他這才褪去臉上的笑意,狠狠瞥了潘瑞佳一眼。
潘瑞佳被瞪得一個激靈,渾身上下直打抖索,想跪下來磕頭求饒,可是人被隋曉抓著卻是一百個做不到。
蕭硯冷笑著對管沖說︰“把這人腳筋挑斷,遠遠賣到瓜州去,要最髒最差最便宜的妓院,要她接最窮最丑最惡心的客。做的干淨利落,不要給表妹留下麻煩。”
“是。”
那邊懷秀正和眾人嬉鬧,一邊留神觀察周圍的情況。等到她親眼看著南懷珂往千鳥亭回來時,驚訝的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連忙又朝四周看去,當然是尋不到潘瑞佳的蹤跡的。
“大姐這樣到處張望是在找什麼?”南懷珂笑著問︰“可是帶來哪位朋友走丟了?”
“沒、沒有什麼。”懷秀听得她話里有話,心虛的沒有回答。她不確定是潘瑞佳失敗了,還是壓根膽怯了沒有去找南懷珂。
南懷珂笑盈盈遞上一把繡花剪子到她面前說︰“大姐,這剪子好精致,刃苗上還刻著花紋呢,送給你。”
南懷秀啞然,她認得出這把剪子,這樣精致的東西自然來自于她的繡房,是她親手交給潘瑞佳的的凶器。終于她可以確定,潘瑞佳失手了。
她抬起頭,勉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卻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周圍喧鬧無比,眾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喝酒劃拳、斗草簪花,並沒有人注意她們二人。南懷珂將剪子推到她面前小聲說︰“想不到庵堂的佛祖真言也救不了大姐,我該給大姐找一個更好的去處呢,好自為之。”
她說罷起身回坐,端起面前的酒杯大大方方做了個“請”的姿勢。
南懷秀戰戰兢兢看向四周,潘瑞佳到底怎麼了,是被她殺了嗎?在鮑家無聲無息就處死一個人也太夸張。還是南懷珂有更極端的法子對付她?那麼她把剪子還給自己做什麼?她要怎麼報復自己?去處?她要自己去哪里?
這頓酒席南懷秀無論如何是再也喝不下去,借口不舒服,起身匆匆忙忙就告辭離開。懷貞正玩得高興,突然听說姐姐要走勸都勸不住,一下子倒不知所措了起來,更重要的是蕭凌還在這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