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過去吧。”唐老爺子看似不經意地說。
楚涵轉頭，見他已經杵著拐杖站起身，面容肅穆，身姿挺拔。
現在正是早上，顧朔、唐墨他們都剛去公司，而小圓跟謝宸在家里給秋百合熬湯。此刻醫院里，除了保鏢，就只剩他倆。
“不過跳梁小丑而已，老爺子您過去，不合適。”
跳梁小丑？
老爺子沒料到楚涵會這樣回答。
羅英之流對他而言的確是跳梁小丑，但是，楚涵才多大，二十歲的孩子，換個正常點的，這個年紀大學都還沒畢業，單純純良得就是任人宰割的小羊羔，她卻能如此淡定地跟他說，那些來勢洶洶，充滿惡意的家伙是跳梁小丑……
唐老爺子突然覺得，顧崇山那個老家伙的眼光著實不一般啊。
又低頭看了一眼她手機里快速翻過的資料，老爺子重新坐下，“那你去吧，有人欺負你，可以回來找爺爺哭。”
楚涵微微一笑，“那百合就交給老爺子您了。那些人喜歡偷偷摸摸掩人耳目行事，難保不會趁機偷摸進來做壞事。”
“我老頭子這點還是省得的。”
主治醫生陳令先看到楚涵一個人過去冷汗掉得有點多啊。
好歹楚涵只是個二十歲的女孩子，怎麼能一個人獨面那麼多才狼虎豹，萬一打起來了呢？
就她那小身板，一錘子就被人錘扁了。
陳令先趕緊帶了助理醫師和一名護士陪著她一道去，怕有個好歹也方便照應她一下。
楚涵忍不住回頭瞥他，“陳醫生原來這麼仗義。”
這件事其實輪不到他一個主治醫生出馬，畢竟他上面，主任主管一大堆。小醫生，誰不是能躲多遠躲多遠，還怕自己說錯話，被那些眼尖的人抓住把柄，毀一生，可他竟然不躲。
去了就難免成為眾矢之的，這是肯定的。
陳令先看她笑眯眯模樣有些心驚，“楚小姐似乎一點不害怕？”他自己此刻都緊張得手心全是冷汗了啊，她卻還笑得這麼人畜無害，純良無辜。
“我怕啊，陳醫生看不出來？”楚涵依然笑眯眯的，陳令先突然就有點心梗了。
院方這次很給力，雖然院長沒出現，但各方面調控能力卻很強，這回是院方的法務主持局面，而陪同的是趕過來的律師代表，換句話說，所有人在這里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負有法律責任的，這回連羅英都感覺有那麼點棘手。
說起來，私家偵探可不是警察，並不具備逮捕真凶等相關責任，所以a國大多數的私家偵探更像狗仔隊，專門去偷拍一下人的婚外情證據。
只不過羅英“志存高遠”，不甘于淪落成那種角色，所以，他只接各種冤假錯案，為蒙冤之人伸冤。
從商業角度上說，他能火起來其實是很有賣點的。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價值觀匱乏的年代，這樣的正義感是理想主義的延續，值得被褒揚和推崇，如果他能夠嚴于律己，不存害人之心的話，也許他真的能成為這個社會的一股清流。
只可惜，跳進這個大染缸，在巨大利益和聲譽面前，他也終于像他曾經不恥的哪些人一樣被染黑。
一走進這邊會議室的走廊，看到里面黑壓壓一堆人，楚涵忍不住吐槽︰“你們醫院似乎被這伙人坑得有點慘。”就算明星的經紀公司遇上事反應也沒你們這麼快，布置這麼全面的啊。
法務和律師都在場，還有人隨堂記錄，太犀利了。
陳令先面色肅穆︰“我的恩師，就是因為羅英混淆是非而被迫辭職的，他可是婦產科的權威……”
這回輪到楚涵心梗了，話題是自己引起的，但她若去安慰陳令先，反而有些奇怪了。
一般事故，有關部門為平息風波，並不會太在意是非曲直，那種時候只需要推幾個人出來背鍋，平息輿論就成。而最適合背鍋的就是中層與基層的工作人員。
陳令先的恩師是婦產科主任，被推出來很正常，而另一個被逼走的就是負責那名孕婦的主治醫生。當初辦住院手續時，考慮到孕婦的身體素質，所以那位婦科主任特地讓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接手，為的是以防萬一。
要知道產婦在產房走一圈，就如在鬼門關溜達了一圈，他們從來不敢大意。
然而，很多事情是人預想不到的，不管他們專業技術多過硬，最終卻輸在了人心上……
楚涵推開門，法務總監看了一眼，眼波都沒動一下便確定了她的身份。
“這位是楚涵楚小姐，代表秋百合小姐，你們有關于秋百合小姐的事可以問她。”
羅英往後看了一眼，並沒有看到除醫院以外的其他人，有些不滿︰“這次我來，是受陳陽的委托，調查他父母住院被截肢的事情，這問題楚小姐也能回答？”
“這個問題屬于我們外科一室，我們已經在這里了。”一直在里面站著的一名醫生說道。他身邊還有兩名醫生，三個人分別是外科一室的主任醫生和兩名截肢病人的主治醫生。
羅英這才單刀直入︰“難道唐家沒代表人嗎？”
楚涵笑了︰“唐墨或許是打過人，但卻沒截過肢，若是打人的事，上次唐墨已經當眾澄清了，而且相關部門也做出了處罰。”
“我說的是陳陽父母截肢的事，需要唐家一個解釋！”
帝都唐家，誰敢這樣當眾叫板？羅英就敢！
從進入這家醫院，羅英的直播室就開著，此刻他不看直播室也知道自己這句話能引發多少人的崇拜和共鳴，大概游艇都能給他刷幾十個出來。
這就是他的號召力，和他代表的權威！
楚涵瞥了一眼那幾個負責直播的人，笑容更宜人了些︰“羅偵探，你這話我就听不懂了，陳醫生，周律師，你們能听懂嗎？”
幾個人，一起搖頭。
羅英一下不淡定了，努力壓住脾氣，說道︰“陳陽懷疑他父母被截肢並非生病，而是有人伺機報復。”
“證據呢？”
“尋找證據就是我今天來的目的！”
“所以，其實你還是沒證據的！”
“現在當然沒有，但很快就有了！”
“這麼說，你是堅信陳陽父母被截肢是唐墨所為？你以前好歹是做警察的，應該知道不該帶著成見去判斷一個案件，先入為主，只會害人害己？在你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卻咬定這件事是別人的陰謀詭計，甚至大肆宣揚，我是不是也可以告你惡意誹謗？”
“你——”羅英氣炸了，差點沒端穩架子，“我可沒有說是唐墨所為。這是我的委托人說的。”
“可是……”楚涵拿出手機，先打開羅英的微博，截圖下來給律師以及那幾個直播鏡頭看，“你的微博寫得清楚明白，你是來替陳陽伸張正義的，為此，你還特地給你的粉絲普及了一下唐家在帝都是個什麼身份，雄赳赳氣昂昂地要來鏟奸除惡，哪里有一點公正之心可言？在你毫無證據的情況下，你就已經認定了唐墨的罪行，並且還蓄意引導網路輿論為自己造勢，你微博上這幾條信息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或許你太久沒當警察，不知道新出台的規範網絡言行的條例，上面明確規定，傳播不實言論，對他人造成名譽及身體傷害時，視情節惡劣程度依*罪！”
羅英臉色猛地一白。
楚涵冷眼看他，“周律師，以羅英這幾條微博五千轉發，上萬留言，再看下面這些對唐家的謾罵，甚至連帶謾罵我朋友秋百合，說她下作不贍養父母，伙同野男人坑害生父，祝她跟孩子下地獄……”
楚涵頓了一下，她是不是太久沒接觸網絡了，不知道現在的人心思竟然惡毒至此。
“周律師，我想這樣的程度走法律程序法官會如何量刑？”
律師並沒有直接回答楚涵的問題，其實說起來這些條款並不健全，要做漏網之魚挺容易，但他還是說道︰“從這上面看，只要受害人追究責任，不僅羅英要負造謠誹謗他人的罪名，那些肆意擴散他言論，肆意謾罵受害人的人同樣會受到法律制裁。”
律師非常有技術含量地停頓了片刻，又繼續說道︰“網絡暴力雖然不會直接給受害人造成身體傷害，但卻能造成精神傷害，這些傷害是絡暴力發展到現實中，人肉他人，逼迫他人，嚴重影響其身體和精神，迫使其自殺的，我想羅英偵探你應該不會陌生吧。上個月被你粉絲逼死的那位受害人的家屬也正在走法律程序，你出來道歉並不會挽回別人的性命，而沖進人家里和公司逼得人自殺的那些人已經被控制，法官會視情節而判罪。可惜的是，這其中好些未滿十八歲，還沒開始真正的人生，卻首先落下遺憾一生的敗筆，一輩子都抹不去污點，難道你身為他們的偶像不應該反省一下？你今天這樣惡意引導流言，有沒有想過會對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造成什麼後果？”
在場所有人都意識到，事情正朝著他們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原本，他們才是來興師問罪的，怎麼變成別人問罪他們的帶頭人？
楚涵覺得這位周律師話題轉移得太棒了，直接把羅英的立場給擊得稀巴爛。
“羅英，我們再來談談你的委托人的要求吧？他是不是要唐家五千萬賠償？”
“你別血口噴人！他要的不過五百萬……”
羅英聲音突然卡住，冷汗撲簌簌直下。
周律師投給楚涵一個贊許的眼神，這個小姑娘竟然這麼會詐的。
楚涵似笑非笑地看著羅英這個人渣，“在你們毫無證據證明唐家有罪時，連賠償金都商量好，挺好。這筆交易顯然給你乃至你團隊的佣金應該也不少吧？今天在這里一起來為羅英助陣打著良知旗號的諸位正在直播的記者朋友，是不是也能分到一杯羹？”
幾個直播的人同時手一抖，幾個直播間同時炸開鍋，雖然這不至于會讓所有人一下對這些人脫粉，但網上的人也不是都是沒判斷力的。
一時彈幕吵翻天。這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