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寧看著自己的作品，微微松了口氣。好幾年沒有干這細致活兒了，宋寧慶幸當初帶他的那位導師讓他在臨床上干了三年術後縫合，到後來，全院的醫生都想要找宋寧當副手，為啥，活漂亮唄。
在一旁看完宋寧縫完里面縫外面，那獨特的縫合黑線，將李逵那彪子肉拉扯到了一起，最後在皮膚上只留下了一條黑色的，像是蜈蚣似的縫合線，都快驚呆了。他第一次听說，這人肉還能當布一樣縫起來，見到宋寧又在講究地洗手，便問道︰“寧哥兒，這……靠譜嗎？”
宋寧洗去手上的血跡，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說道︰“靠不靠譜就看這黑廝的造化了。你待會兒再去藥鋪抓點藥來，只要不術後感染，額……感染肯定是要感染了，只要能挺過去那就是活命了。”
在這樣的落後的醫療環境下，要想做到無菌，那有點夸張了。這縫合線是無菌的，已經是宋寧送給李逵的最大一場造化了，不然棉線爛在里面，不斷產生炎癥，就更坑爹了。
這是宋寧在大宋的第一台手術，當然，也是最後一台。
做完這台手術，宋寧有些疲憊了，打著哈欠說道︰“小乙哥，大宋朝城門不是一直開著的嗎？怎麼鄆縣城會關城門？”
燕小乙將銅盆洗干淨後，又打來了一盆溫水，讓宋寧洗把臉可以睡會兒，說道︰“別地兒是如此。不過鄆縣離梁山進，雖然我梁山上的各路好漢替天行道，從不打家劫舍，但是這附近的縣令不這麼想，擔心咱們進城打家劫舍，過了戌時就關城門了。”
“這樣啊……”
“所以公明哥哥才一直想著招安，只有朝廷認可，咱們才能真正干出一番大事來，不用在這梁山上擔驚受怕了。”
宋寧喝了口茶，看了眼一直坐在佛堂前誦經的師太，低聲道︰“小乙哥，你認識我娘吧？”
燕小乙語滯，眼楮盯著宋寧，說道︰“公明哥哥什麼都沒告訴你？”
“你這不是白問嘛，我爹若是說了，還用得著你來告訴？”
燕小乙看了眼躺在邊上的李逵，看著這比裁縫縫得還要有藝術感的傷口，已經不再將宋寧視作一個無知的少年了，說道︰“哥哥和嫂嫂，是在十年前東京城元宵之夜相識的。”
“東京城，元宵夜？！”
听到宋寧強調變了，燕小乙一副好奇的樣子，反問道︰“寧哥兒有什麼問題了？沒記錯的話就是十年前。你不就是十歲麼？那年年底，嫂嫂便生下了你。”
宋寧皺著眉頭，回憶著老施筆下的水滸傳，情節不太對頭啊，這大鬧東京城，不應該是在梁山聚義立旗，也就是接下來該發生的事情麼，怎麼就成了十年前呢？
宋寧指著床上的李逵，問道︰“這廝，這廝也去了？鬧沒鬧東京城？”
燕小乙眉頭一挑，說道︰“當時公明哥哥還在鄆縣城做押司，我和主人也還未上梁山，我們都是受柴大官人之邀，去東京城賞花燈的，那會兒，我也就是個小書童。哦，鐵牛也去了，不過不是和公明哥哥一道，而是和戴院長運送一個砍頭的犯人前往東京城，公明哥哥和戴院長又是好友，所以大家在一塊吃酒。至于鬧東京，那完全就是……”燕小乙說到這里，眼楮朝遠處佛堂里的師太覷了一眼。
“搶女人？！”
燕小乙說道︰“當時還是哲宗在位，嫂嫂受端王，也就是當今聖上垂青，不過那日我等在樓上吃酒，看到王府的家丁沖進樓中，要加害于嫂嫂。”
“等等，你慢著些。”宋寧這回兒剛剛做完手術，腦子有點亂，暫時還轉不過來，“你是說，我娘和當今聖上有一腿？”
燕青臉一紅，“寧哥兒怎麼能這麼說呢？”
宋寧看著燕青不自然的表情，眯縫著眼，“我娘，她姓甚名誰？”
“嫂嫂姓李，疊名一個師字。”
宋寧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李師師，居然是自己的娘！
不對！
宋寧湊上前去，貼著燕小乙的耳朵，壓著聲音，問道︰“你不會和我娘也有一腿吧？小乙哥……”
“寧哥兒莫要胡說！我和嫂嫂是清白的！”燕青臉紅到了耳根子，將頭轉向一旁，一副打死都不承認的樣子。宋寧漸漸理順了，這大鬧東京城，感情就是為了一個青樓名妓李師師！
這麼說……
宋寧從發呆中回過神來，“小乙哥，你怎麼還不去買藥，待會兒藥鋪打烊了就不好辦了。”
“哦，我這就去買。”
燕小乙看了眼佛堂上的身影，朝那里一拜，“那小乙先去一步。”
誦經聲停了片刻，師師師太看著手中佛珠發愣。
“沒想到我的娘，居然是東京城里的名妓，師師師太是不是想說點什麼？”
李師師保持緘默。
宋寧看到雖然剃度還是如此嬌美可人的娘親，說道︰“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是誰的兒子？”
李師師轉頭，盯著宋寧，“你怎麼可能是賊人的兒子。宋江，他也配嗎？”
宋寧听著有些惡毒的話，面不改色地說道︰“最好說清楚，免得後悔一輩子。”
“我早讓你離那伙賊人遠點。”
“所以這場刺殺，是你雇來的人？”听完李師師有些惡毒的語言，宋寧便猜得到，這場突發地刺殺，真是李師師所為。
李師師不答。
宋寧摸索著那根之前用來替李逵縫傷口的針，喃喃自語道︰“你知道嗎？你這樣子做，比宋公明還要討厭和虛偽。”
“我虛偽？娘親為了你，不惜去求白虎堂的故人，不想你成為強梁賊寇，這也算是虛偽嗎？難道舉著替天行道的大旗，就是自詡的正道，自詡的道統嗎？”
宋寧明白，這樣的一個女子，是個極聰明之人，不過可惜，宋寧就沒有一顆尊王攘夷之心，抬頭望了望佛像，說道︰“這個世道上，誰是賊，誰是君，還重要嗎？”
“痴兒！你真當宋江是真心待你視如己出嗎？他的野心，你到現在還沒看出來嗎？”
“你，是當今聖上的皇子！”
宋寧看著李師師，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這話，你可曾對其他人說過？”
“倘若說了，你還能在梁山活到這麼大？我不敢說，他宋公明不說，是什麼虎狼之心，你可曾想過？”
宋寧眯縫著眼，野爹宋公明，真謀得好一盤大棋！
不過遇上宋寧，那麼一切都成了笑談。
宋公明，你真是好生了得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