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尚在為著新帝的大婚忙碌,仿佛一片盛世之象,可是在遙遠的關外,局勢卻已經是亂做一團了。
山海關外,一騎如流星般,飛快行進,疾馳遼東。
這是李進忠安排的前往遼東,向袁應泰傳中旨的心腹錦衣衛番子,其名叫崔應元,此時正沿著朝廷八百里加急的驛站傳詔。
四月的遼東還是有些寒冷的,干燥的冷風是普通越往東北走,關外的寒風吹得他臉上愈發疼。
不過,這並未讓崔應元屈服,而選擇中途下馬休息,出身于市井的他,自然知道機會的重要性,如今能夠成為錦衣衛番子,也是根本不會放過任何攀升的機會。
現在,李公公看中提拔他,特地將皇爺交代的傳中旨的任務給了他去辦,他就是累死,也得把這事情辦得又快又好。
快馬疾馳,本來,這等八百里加急傳信,應該每一家驛站都要及時準備好馬匹,好讓傳信者馬不停蹄的換馬趕路的。
只是,路過山海關外的一處驛站里,崔應元卻被耽誤了。
原因卻是因為有一騎從遼東來的八百里加急的信使,和他一起入驛站,兩人前後幾乎同時從兩個方向來,讓驛站準備快馬的驛吏,頗為有些措手不及,而傳信的兩人也都各有要事,相互之間根本不肯退讓一步,都想要立即離開傳信。
沒辦法,崔應元為了送中旨,只能亮出聖旨,直接搶馬了。
“我身上有陛下聖旨,要火速送到遼東袁經略處,你火速讓開,軍國大事,若是遲了一步,小心要了你的腦袋。”
崔應元有恃無恐道,在他看來,就算對方有再大軍情,自己手握聖旨,對方也只能讓馬。
不過,誰知那遼東信使聞言並未退卻,反而十分悲喪哭喊道︰“袁經略都已經自殺殉國了,你現在就是人去了遼東,也傳不了旨。”
“自殺殉國?怎麼可能?袁經略乃遼東大員,如何會自殺?”崔應元脫口反問,而後突然反應過來,大驚道︰“莫非遼東出事了?”
那信使點了點頭道︰“建奴前番來襲,遼陽、沈陽數日內皆為賊破,袁經略率眾苦戰,兵敗自殺。如今遼東一團糟,各地消息不通,不知如何應對,而建奴正趁其兵峰勢盛,四處攻略,我奉命快馬八百里加急入京報訊!”
“什麼?”崔應元大驚失色道︰“朝廷可是安排了十幾萬大軍在遼東,遼陽、沈陽竟然這麼快就丟了?”
“事實就是如此,我不和你廢話了,馬來了,我先走了。”眼看驛卒又牽來一匹好馬,讓兩人挑選,那遼東信使打了招呼,便躍上了那驛卒手上的馬,就準備要快速往京師方向跑去。
“適才說話多有得罪,謝謝兄弟告知詳情,否則我說不得要白忙活了,敢問兄弟大名?可否告知?”崔應元連忙喊道。
對方能在自己拿出聖旨後,如此安靜,自然說明了他不簡單,並且對方也並未因自己以勢壓人而故意不告訴自己消息,這也不由得讓崔應元有了好好認識對方的想法。
“大同曹文詔!”
一聲響亮有力的聲音,便就看到曹文詔雙腿死死壓住馬胯下良馬,而後用力抽動馬鞭,離開驛站,向著京師的方向疾馳而去。
看著曹文詔離開,崔應元想了想,也上了另一匹駿馬,不過並未再去遼東,而是追上曹文詔,往京師方向返回。
現在,既然原本該接旨的人已經死了,那他現在繼續就算去遼東,事情也是無濟于事,崔應元只能認倒霉,不去遼東,直接回京師復命了。
寒夜初上,繁華的京師城內,人流不息,熱鬧非凡,而百味坊外,也是一片燈火通明。
二樓雅間里,趙如龍和陷害張 的同伙們,吃喝玩樂,不亦樂乎。當然,他們討論的話題里,自然也以張 關禁閉的事情為主。
“如龍兄,張 這廝雖說如今禁閉在國子監,但誰也難說這事情會不會出現意外?”席間,怕毀了前程的李超擔憂說道。
“應當不會,我觀吳祭酒和韓監丞,都不像是會就此放了張 的意思。”趙如龍搖頭道。
“可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吳祭酒和韓監丞說是要等陛下大婚後,再來嚴懲張 ,可誰又能保證這期間不出意外呢?”
“李兄怕是多想了,世上哪有那麼多意外?”趙如龍失笑道,顯然不信張 能有辦法脫困,跳出他立下的五指山。
“如龍兄,不可大意,張 這禁閉一關,說不得就要好幾個月,時間拖得長了,若是真出了意外,咱們可就悔之晚矣!”
說到這里,李超又加重語氣道︰“我就怕夜長夢多,真要被張 尋了機會,抓住咱們得把柄,到時候可就不是他受罪,說不得受罪的就得是咱們自己了。”
“而且,咱們誰也不能保證不在國子監里露出馬腳,若是被人探得真相,那咱們可就麻煩了。別忘了,國子監里,張 這廝也不是沒其他朋友的,倘若他們為了救張 ,懷疑並查到我們的事情,那就遭了。”
“如龍兄,事情不能拖,得想辦法將這事速速了解才是!”
隨著李超一口氣說完這番話,在座的其他人,包括一直自信滿滿的趙如龍,即使原本並不擔憂此事,臉上也是不自然的多了幾分憂色。
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他們幾人這般陷害張 ,心里若是沒鬼,他們能一直安穩的話,那就奇怪了。
于他們而言,張 一日沒被國子監處理,他們心里肯定是有根刺扎著,萬事都有意外,誰也不能保證這事情不出岔子。
“嗯!李兄說得有理,就算張 現在被禁閉,可咱們也不能掉以輕心。”
趙如龍抿了一口酒,點頭認同道︰“這樣吧,晚上咱們再去一次醉花樓,讓那吳富貴明日直接帶人去國子監找張 催賬。”
“如龍兄這是何意?咱們不是早就給足了醉花樓那群人銀兩,就算張 沒錢,也不需要他們再去要賬啊?本來我們不就是壞張 名聲,才安排的那出戲嗎?”桌子上,一個監生听到這話,有些疑惑道。
“確實,當初咱們也沒想著張 能還這錢,只要他名字上了國子監黑名單,被踢出國子監就行了。”
趙如龍點頭,而後突然反轉道︰“但是,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咱們可以直接利用監規把張 趕出國子監去,可現在咱們不是不能直接趕他走嗎?”
“所以,咱們現在,也只能再找吳富貴他們出馬了,畢竟,張 不是還欠著他們五百兩銀嗎?離順天府胡知府立下的還債的日子不遠了,明天就讓他們去國子監提醒張 要錢去,告訴他們一定要鬧得越大越好,要鬧得再轟動京師。”
“一定要鬧大?會不會有些過了?”聞趙如龍之言,那適才發問監生疑惑道。
“不會,既然是要債,自然是要鬧大的!”趙如龍點頭應道︰“既然吳祭酒和韓監丞準備將張 一事低調處理,打算撐到陛下大婚後,再上奏處罰,那我們索性直接把這件事情鬧大,逼得他不得不立即處罰張 ,以堵住這京師百姓的悠悠之口,維護國子監清譽。”
“善!妙計!”
“對!如龍兄此計甚好!”
“有此良策,量他張 命再大,也逃不了被驅逐出國子監的命運!”
……
听了趙如龍所言,李超等人皆是眼前一亮,紛紛恭維起趙如龍來,甚至後來直接把趙如龍說成了諸葛孔明在世。
而趙如龍平日里雖然鎮定,但是此刻,面對這種恭維,也是不由得有些輕飄飄了。
酒足飯飽,眾人想到繼續迫害張 一事不能耽擱,上了他們安排在百味坊外的馬車,一路直奔醉花樓去。
到了地方,找到吳富貴,商量了一陣後,便又十分老實的回國子監去了。
自從張 一事讓國子監丟了面子,現在國子監里,吳祭酒和韓監丞對于監生查得極嚴。
雖然不是要求監生死守著五十六條監規,否則趙如龍他們出來喝酒都不可能,但是卻是明令禁止夜不歸宿了,甚至吳祭酒還明說了,但凡之後有監生在外嫖妓被他知道,那就直接開除學籍,以為嚴懲。
所以,趙如龍他們即使到了這醉花樓里,為了前程,卻也不敢多加逗留。
可憐他們,上次倒貼錢讓張 享受溫柔鄉,自己回國子監做苦行僧,今日更是入了門而不能久待,想來他們心里應該也是說不出的郁悶吧!
翌日,陽光明媚,而國子監外,卻是突然聚齊了二十余穿著黑衣的人。
他們對著往來注視行人,不斷說著張 沒錢,去霸王嫖的事情,仿佛有意在把這事情讓更多的很知道一樣。
“張 ?你這廝還不快出來,過兩日就到了還債時候,你這幾日都不見面,是不是準備賴賬,不還把欠下的嫖資呢?”吳富貴扯著嗓子大喊道。
他的聲音很大,直接都傳到國子監深處了,引得不少監生出來,和其他行人一樣圍觀。
看這形勢,見不到張 ,這幫人是不會走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