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自97年直轄以來，這座城市便展現出了驚人的發展速度，一度讓隔壁蜀都羨慕不已。
是夜。
群山層見疊出，山城以萬家燈火為背景，以繁華區錯落有致的燈飾群為中心，遠處浪卷金花，車船流光，構成一幅如夢如幻的畫卷。
街道上車水馬龍，街道兩邊滿是各種各樣的火鍋店，鼎沸的吆喝聲能傳出好遠，空氣里充斥著一股濃郁的油潑辣子的味道。
路邊的燒烤，夜啤，大排檔在悶熱的夏日里，生意異常火爆，烤肉老板忙得油光滿面，空氣里混雜著孜然，胡椒粉的氣息，不斷吸引著往來食客的注意。
繁華，燈紅酒綠和粗狂，放浪形骸，完美融合。
不過，不管是繁華街道里面的火鍋店還是路邊的燒烤攤，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都與姜寧無緣。
夜色漸深，兩個約莫十七八歲的青年趁著夜晚許多店鋪即將關門打烊之際，偷偷摸摸的溜入了一棟商業大樓內。
“瘦猴，你確定沒良心公司明天就會在這棟大樓里召開活動？”
“千真萬確，提前好幾個星期他們就開始給癌必康做宣傳廣告了，傳單，廣告牌，大銀幕，漫天都是，說什麼是給新老用戶的反饋福利，多買多送。”
沒良心公司其實叫做和平心公司，英文名Heart，是德國的一家制藥公司，所生產的癌必康，在市面上對治療慢性粒細胞白血病（CML）有極其顯著的作用。
兩個青少年躲進了22樓的通風管道內，他們體型瘦弱，臉色蒼白，一面口罩幾乎擋住了大半張臉，眼神無光，精神狀態看起來相當不好。
姜寧從小在孤兒院長大，雖然日子過得平平淡淡，也還算湊合，但是三年前的一次例行檢查，卻查出了患上了CML（慢性粒細胞白血病），單手術費就高達30萬RMB，還沒有找到合適的骨髓進行移植，只能借助藥物進行治療。
而市面上流通的癌必康，對于CML的治療就具有極其顯著的作用，然而就算國家出納了各種醫保設置，但是一盒的費用仍舊高達3000RMB。
孤兒院無法承擔起巨額的醫療費用，于是只好讓姜寧一人在外自生自滅了。
瘦猴是他在外面找到的同伴，同時也是CML患者之一，並且病情比他還要嚴重許多。
和他一樣都買不起正規的醫療藥品，但是卻又不得不服用癌必康抑制病情的惡化，于是找準了Heart公司明日在渝州展開的反饋活動，看能否趁亂搶走一批。
兩人在通風管道里等候了一宿，這里的味道很不好聞，對于CML患者來說，尤其如此，咳嗽幾乎伴隨了他們一整夜。
索性，Heart公司並沒有鴿了他們，宣傳會如期舉行，到場的除了研制癌必康的博士，公司高管，還有許多CML患者。
“感謝各位長期以來對癌必康的支持，相信大家都看到了癌必康所起到的顯著作用，公司為了回饋各位新老客戶，今天的癌必康從原價3000/盒，降價到2899/盒，同時還有禮品相送，多買多優惠啊！”
“黑心！”
“100塊錢，優惠得還真是多啊。”
听到下面的某個公司高管慷慨激昂的發言，姜寧和瘦猴都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終于到購買環節了，姜寧，按照計劃，一會兒我去擾亂會場，你就趁機搶藥，能搶多少就搶多少，小心點啊，可千萬別被抓了，哥倆能不能活下去就靠你了。”“瘦猴”沉聲說道。
“放心吧，我的身手你還不信？過了今天，至少兩年內我們都不用買藥。”姜寧笑了笑，但是神色里卻是包含了所有的堅決。
“那我就下去了。”
一盒盒的癌必康在講座前擺放成了一個個巨大的心形，有專人給上來掏錢買藥的人賣藥，就算按照一盒2500RMB的價格，堆積在這里的藥物就價值高達數十上百萬。
會場里不斷有人排隊買藥，忽然之間講座的正上方傳來幾聲異響，一個通風管道的蓋子被悄悄打開，“瘦猴”出人意料的從上面跳了下來。
主講人看著上方的開口，又看了看憑空出現的瘦猴，一時間竟然愣住。
“小子，你是誰？是來干嘛的？！”他用手指著瘦猴，沉聲問道，看他的穿著打扮似乎也是一個慢性粒細胞白血病患者。
“高博士，我剛才在上面也听了許久，您說癌必康一盒3000塊錢，是不是太貴了一點兒？要不多降點唄，每盒一兩百，大家都買得起，你雖然一盒賺得少了點兒，但是賣得更多嘛，讓我想想，那個詞叫啥來著，薄利多銷，大家說是不是這個理？”
瘦猴的話很顯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在場的所有病患都應聲附和，光是吃藥，一年所花的錢都得需要好幾萬，這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負擔太重了。
他拿起一盒癌必康，放在手里細細把玩，大家的目光也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是什麼是啊！把你手里的藥放回去，趕緊的！一盒賣一兩百我還要不要生活了？看你一臉的窮酸樣就知道你買不起，趕緊給我滾滾滾，滾出去！”
瘦猴咧嘴一笑，不為所動，他的口鼻盡管被口罩淹住，但是從他的神態表情來看，仍不難看出他是在笑，而且還是肆意的大笑。
“高博士，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像我這樣買不起藥的窮人還有很多，病情發作的時候，那個疼啊，不知道你感沒感受過。既然你不肯降價那就沒辦法了，像我們這樣的窮人，為了藥可是什麼事兒都干得出來啊。”
高博士心里一突，總感覺有啥事兒要發生。
“來人啊，保安，快把這個小子給我拉出去！！”
瘦猴忽然把他前方的兩顆心推倒，紙盒裝的癌必康稀里嘩啦的散落了一地。
“大家快搶啊！不用錢就能搶到的藥，多搶多得啊！！”
瘦猴自己手里抱著幾盒藥迅速往下方的人群里鑽去，其他人見狀則是一哄而上，開始哄搶藥物，好好的會場頓時失控，場面亂作一團。
“哎喲喂，我的藥啊，所有保安都快上，把我的藥搶回來，特別是那個小子絕對不能放過他！”
“都是錢啊！這都是出了什麼事兒啊！”
姜寧在通風管道上看得真切，瘦猴那家伙還真有兩下子，盡管保安都去抓人了，可是到場的病人更多，許多人都是搶了藥就跑，他們又都帶著口罩，跑了之後根本無從尋找。
姜寧找準一個空檔也跳了下去，他專程帶了一個背包就是為了今天，一盒一盒的癌必康放入背包內，要不了幾秒鐘，整個背包都滿滿當當。
他的動作太大，很快就引起了高博士的注意，頓時大吼。
“抓住他，我看到他從上面跳了下來，他是那個小子的同伙！他的包里全是藥，一定要給我搶回來！抓不到他，你們幾個明天就不用到公司上班了！”
三個保安立即就圍了上來，可姜寧一個人在外摸爬滾打多年，身手滑溜得很，再加上長期因為疾病的折磨，身材瘦小，硬是從三個保安的手里溜了出去。
開玩笑，好不容易搶到的藥，如果就這麼被抓回去，可就真的前功盡棄了。
……
天台。
姜寧已經被逼到了角落里，前面是十個保安，通往天台的門也被鎖住，看起來似乎是沒有任何退路了。
“呼呼……小子，你可是真能跑啊，把你身上的包給我，一會兒我們向高博士替你求個情，說不定還能對你從輕發落。”
天台上的風很大，肆意的吹拂著姜寧三年未曾剪過的頭發，他緩緩取下口罩，臉龐露出幾分病態的陰柔，他曾靠這一張比女人還要漂亮的臉蛋騙過不少男人女人。
“姓高的那個黑心商人會放過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警察可能已經在路上了吧，落到他的手里，我下半輩子只可能在監獄里度過，而我不幸又是個CML患者，你們認為我沒錢沒藥，真能夠在監獄里活下去？”
姜寧自嘲一笑，他看了一眼身後，這里是第五十六層樓，從這個角度看下去，公路上的汽車比螞蟻大不了多少。
如果從這里不小心摔下去，少說也是個粉身碎骨吧。
姜寧跳上了欄桿，十個保鏢大驚失色。
“小子，你這是要干什麼，趕緊給我下來！”
“下來干什麼？這樣活著每天都得遭受病痛的折磨，真是太累了，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我曾經有過無數次想要自殺的念頭，可沒有哪一次有我現在這般強烈，像我這樣的人，就算跳樓自殺，在這偌大的渝州城里，估計連個水花都翻不起來吧。”
“這樣的人生還真是沒意思啊。”
姜寧苦笑著搖了搖頭，看著眼前的保安，一本正經的交代後事。
“我不想連累你們，你們誰有沒有手機？趕緊錄個音。”
“我姜寧是自己自殺的，和各位沒有任何關系，不過藥我就不還給你們了，再怎麼說也是我用命換來的東西，就當做給我的補償好了。”
說完，姜寧露出一個仿佛是無比輕松，即將解脫的微笑，攤開雙臂往後倒了下去。
……
姜寧沒跳過樓，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跳樓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特別還是從百米多高的地方往下墜落。
冷厲的風如同刀子一般往他的口鼻猛灌，他閉著眼楮，屏住呼吸安心等待著死亡，或許只要一瞬間就能以最暢快的方式離開這個世間。
可是十幾秒過去，他感到自己竟然還在以極快的速度往下墜去！
“你是否覺得生命的不公？有人可以天天紙醉金迷，有人卻如你這般為了一日三餐都要拼盡全力。”
什麼聲音？
臨死前的幻听嗎？
不過這句話恰好說到了他的心坎上，他之所以自殺，很大一部分原因不就是覺得活著沒意思了嗎？
姜寧陡然睜開眼楮，發現周邊是無盡黑暗，眼前浮現出無數光怪陸離，不可思議之景象。
冰冷黑暗的宇宙，異火燎原的天空，橫貫天際的黑色鎖鏈拉著一口銅棺，碧藍色的大海上誕生出了無數惡魔，月球被一股力量莫名的劈成兩半，無數丑陋的巨人瘋狂肆虐著大地……以及最後比墨汁還要濃郁的黑暗里，出現了無數雙眼楮注視著自己。
“是。”姜寧說道。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想真正的活著嗎？明白生命的意義，體驗活著的快感。”
黑暗中，那個聲音恍若洪鐘大呂再次響起。
姜寧有些迷茫，他都已經跳樓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我可以救你的命，不管是治好你的白血病還是其他什麼。”
這麼長時間還沒有接觸到地面，姜寧感覺就好像掉入了一個無底洞。
任憑他的神經再遲鈍，也知道了自己遇到了用科學無法解釋的奇怪現象。
姜寧盯著那些眼楮，心里居然出奇的沒有害怕。
“天上不會掉餡餅，我能得到就必須付出，說吧，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等你先活過開頭再說吧……”
眼楮逐一消失不見，深淵般的漆黑浪潮拍打下來，把驚駭的姜寧完全吞噬。
冰冷，黑暗，死寂，失重。
……
注︰開頭情節參考《我不是藥神》，Heart公司和抗癌藥物癌必康都是杜撰，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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