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成回到軒殿時,宮燈都已經亮了起來。
他還不知莊思顏回來,更不知她在自己的宮里,一進去看到一個人站在夜色里,頓時一愣。
隨即快步過去,皺眉拉過她的手。
手上涼涼的,衣服上還沾著露珠,顯然已經在這里站了許久,凌天成的心疼溢于言表︰“顏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叫人去回稟朕?手都凍涼了,快隨朕進去。”
沏了一杯熱茶給她,看著她兩手捧著杯子,一邊小心翼翼地喝,一邊看凌天成。
他的心就軟軟的,好似心尖上也放著一盞溫溫的茶,隨意動一下,那里就傳來溫暖的漣漪。
“怎麼了?為何如此看著朕?”凌天成問。
莊思顏卻不急著答,差不多把一杯茶水喝完,手也暖熱了,才輕聲說︰“苦肉計啦,當然是有事求你。”
“何事?”
莊思顏把杯子放下,用熱乎乎的手拉住凌天成的大手︰“我想求官。”
“求官?顏兒還要求何官?”凌天成問,另一只手卻也扣到了她的手背上,輕輕摩挲著。
這種手貼手的感覺總是太好,他過去幻想過無數次,終不得成,也就放棄了。
而現在,他的顏兒就在眼前,還是主動把手交到他的手里,雖是握住他的手,卻像是握住他的心。
凌天成覺得,就為這一刻的溫暖,莫說是她求個官職,就算是要他把江山交出來,他應該也會考慮的吧?
莊思顏卻在那邊盤算著,怎麼能把賈明淵的名字說出來,還不引他炸毛。
“皇上,不是我求官了,我能做你的婉妃,就是我今生最大的官,我滿足的很。”
凌天成不解︰“那顏兒是為別人求官,何人?”
莊思顏就問了一句︰“皇上,是不是我舉薦何人,您都會同意?”
凌天成看著她的眼楮,里面宛如星辰,讓他幾乎點頭說是,可最後還是說︰“看舉薦的是誰,顏兒應該知道如此的朝堂,不作為的官員已經很多了,朕想把他們哪一個弄下去,都要花一番功夫。
這種盤根錯節的關系網,耗掉了許多人的精力,以至于真正做事的很少。
所以朕希望新上任的官員能保持清明,去替換朝中現下的不治之風。
不過朕也相信,能得到我顏兒的青眼,必定也不是庸俗之輩,你且說說是誰。”
連夸帶捧,還不忘給她敲敲警鐘,也真是帝王所謂,站在一個大的角度來說,凌天成沒錯。
莊思顏也不能耍女兒家的小脾氣,況且這事還真不能用女兒家的性子去解決,要真那樣,估計事情會更難辦。
她略一思討,就把跟賈佑善的計劃說給他了,當然關于賈明淵的官職也包含在內。
莊思顏在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凌天成,想從他的眼楮里看出一些想法。
可惜琢磨了半天,什麼也沒看出來,只得把話說完,等著他的結論。
“你這哪里是求官,分明是辦案,還要讓朕給你一張通行證而已。”凌天成說。
莊思顏眨眨眼,再眨眨眼,確認剛才的話里沒提到賈明淵,才把心放下去,回他︰“不然怎樣呢?我要查的可都是您的左膀右臂,榮吉還是戶部的,那是您的錢袋子,申請通行證,到時候不是把自己坑了?”
凌天成點頭,大概對于這種先奏明再行動的行為很贊賞,竟然沒有反對,還對莊思顏說︰“原本也是朕答應過的,你只管去辦吧。”
一股喜氣“嗖”一下就竄到莊思顏的頭頂,她都掩飾不住心悅,看著凌天成問︰“那賈明淵的官職也沒問題嗎?”
凌天成面色不動,看她的眼神卻微微一沉,輕聲說︰“古書新有才能,只是不用而已,如果賈明淵真的能替代他,也是好事,我只怕論起魄力,他還不如古書新,到時候再看吧,用忠不用能,也是一個策略。”
這話說的很明白了,古書新有能力,但不忠心,而賈明淵顯然沒這方面的才能,但是人單純啊,所以還是有用的。
找一個有能力又忠心的人真是不易,莊思顏想。
同時她又想,這凌天成人緣也不錯啊,怎麼手下就沒有這樣的能人出來呢?
大盛朝也算是地大物博,人才應該也不少,怎麼混跡朝堂的都是這些蠅營狗苟之輩呢?
這些問題一時半會兒是想不通了,不過能先把眼前的事處理了就好。
莊思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想在軒殿停留,起身要走時,卻發現自己的手還在凌天成的手里。
而他此時也看著自己︰“顏兒,今晚在軒殿休息可好?”
莊思顏能怎麼辦,眨眼賣萌吧。
可是今天賣萌都不管用,凌天成還向她撒起了嬌︰“你一出宮就是幾日 ,朕日日為你擔心,這回來了又不願陪在朕的身邊,實在讓朕心里……”
“好好好,我陪你就是了,您可千萬別哭,不然別人還以為我欺負皇上了。”莊思顏趕緊打斷他的話。
而凌天成也順勢把她摟在懷里,兩個強行尬抱了一會兒,到底也沒有那種戀戀的感覺,又松開來。
莊思顏試探地問他︰“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凌天成已經行至案榻邊,听聞此言,頓住腳回頭看她︰“怎麼,現在讓你留宿軒殿,還非要有話說才行嗎?”
這話里有刺啊,莊思顏又不傻,當然听得出來,趕緊跟上去,挽住他的手臂,聲音都柔了幾分︰“當然不是了,我陪你不是應該的嗎,就是覺得你今天怪怪的。”
凌天成側身看他,臉上竟然還自帶幾分委屈,與他之前的冷霜一樣的面孔十分不搭︰“你今日提到了賈明淵了,所以朕不高興,但也知道你是為了朕著想,只能這樣。但顏兒你知道,心里的感受與理性之間還是有所分別的。”
莊思顏把自己的臉生生做了一個嘆號。
並不是變的大氣了,只是想變著法整她而已,且實在小氣,竟然還在為這事報復。
可她這會卻不能怎樣,由著凌天成發揮吧,小醋壇子只是動動嘴上功夫,並未打亂她的計劃已經算是很好了。
于是這夜過後,宮里又炸鍋了。
婉妃,那個大逆不道,用女人的身份在朝中為官,到處查大臣們的婉妃,又侍寢了。
以前她也常常侍寢,但從來沒有像這個階段讓人恨的牙癢。
朝中得寵,床上也得寵,沒有哪個人會不動氣,這枕邊風也吹的太有效了,連朝政都能干涉,而後宮的女人們偏偏都跟前朝有著莫大的關系。
榮嬪坐不住,去了一趟嫻貴妃的宮里。
嫻貴妃自上次他父親警告過她以後,倒是消停了不少,可是並不代表著她心里無恨,尤其是既是她封了貴妃,位份已是後宮之首,可凌天成仍是不進她的宮里,甚至不會看她一眼。
那個貴妃之位于她來說,像是一個笑話,提醒著她這些東西對婉妃來說都是唾手可得的。
除了這兩位,連沉寂已久的蕭貴人都動了起來。
她的位份更低,按理說去了嫻貴妃那里只有跪拜,沒有說話的份。
她一開始也是去找榮嬪的,可是榮嬪的宮人告訴她,她去了嫻貴妃處,于是蕭貴人就也來了。
三個女人坐在一起,高下立判。
明顯還是嫻貴妃沉得住氣,對她們說︰“婉妃侍寢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榮嬪沒說話,反而用眼神瞄了蕭貴人一眼。
蕭貴人本是急脾氣,但在嫻貴妃面前不敢造次,忍了一下才說︰“娘娘說的有道理,只是她如果只是在後宮受寵也就罷了,現在還管著朝堂上的事,我們的父兄皆是朝中官員,這種景況,讓人擔憂啊。”
要說了,這里面最不用擔憂的就是嫻貴妃了,她除了自己受那點委屈,父弟可都是受重視的。
也正因為此,她更有驕傲的資本,听聞此話言道︰“誰說不是,後宮之中,寵愛各拼本事,可她卻兩邊做事。”
榮嬪見火候差不多了,在一邊煽著小火說︰“可不是嘛,皇上現在也是被她迷住了,她說什麼都是對的,別人的話一概不听,想我們這些位份低的,連見皇上一面的機會都沒有,也就姐姐還有這份殊榮在。”
這高帽子一給嫻貴妃戴上,她就覺得自己好像真的長高了不少,這事必她不可少,一定要讓皇上做點什麼,讓莊思顏消停下來才行。
因此,這天凌天成剛下了早朝,就在辰熙殿門口看到了嫻貴妃。
李福是奴才,看到主子當然要行禮,可凌天成卻站著未動,眼神冷冷地問了一句︰“嫻貴妃可有事?”
嫻貴妃從宮女擺了一下手,後面跟著的宮女端了托盤上來︰“皇上,這是臣妾熬了一早上的甲魚粥,听太醫說很是滋補,特意送來一碗給您嘗嘗。”
李福趕緊過去接︰“貴妃娘娘有心了。”
凌天成便沒多話,舉步往辰熙殿里走。
嫻貴妃又不是只來送粥的,所以趕緊跟上去,結果凌天成就停了腳,又轉頭問她︰“還有事?”
賈嫻這會兒脾氣已經有端不住了。
想這辰熙殿,莊思顏想來就來,連皇上都不用稟報,進出自由到跟自家大門一樣。
可她呢,佔著貴妃的位份,凌天成竟然堵著不讓她進去,還用這種冰冷的面孔對她,想想怎能不讓她生氣?
她不是沒有容忍度的人,只是被莊思顏氣的太厲害,所以一著急,話就出來了︰“臣妾只是想服侍皇上用粥,怎麼,這辰熙殿莫非只有婉妃可以進?臣妾進不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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