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德府位于大名府西南,東接濮州,南接滑州,轄境雖然不大,但經濟非常繁榮,戰略位置也極其重要,其治所位于歷史悠久的名城濮陽,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這天,開德府清豐縣北邊的官道上出現了數百鐵騎,他們軍容嚴整,軍紀嚴明,行進時除去兵甲磨擦和馬蹄踫地的聲音,再沒有半點嘈雜,冬日的陽光照射到他們身上,更是讓兵甲和武器反射出陣陣寒光,讓人看得心里發寒。
令人驚異的是,為首的幾名將領中竟然還有一員女將,那修身的紅色戰甲不但勾勒出精致的身段,更讓她渾身都散發著英氣,再配上白皙而秀美的容顏,當真是英姿颯爽,頗有女中豪杰的氣概。
官道上的商旅行人看到這支軍隊,無不是迅速避讓,退到路邊目視著他們經過,各種議論此起彼伏。
“這位兄台,你可知道這是哪兒來的軍隊?看他們個個殺氣十足,真是好生嚇人!”一個挑著稻谷的青年忍不住拉著身旁的商隊護衛詢問。
商隊護衛略微遲疑,不確定地回說︰“莫不是麟府折家?我曾听說折家女將英武不凡,看那為首的女將軍也是很有氣概,或許他們就是折家將吧!”
旁邊的商隊頭領一听,立刻反駁︰“胡言亂語,不知道別瞎說,你沒看到他們盔甲上的標識?那是北軍的標志!”
“北軍有這樣可怕的軍士?”挑著稻谷的青年面露疑惑。
那商隊頭領深吸口氣,目光灼灼地盯著正在行進的軍士。
“只有一個人麾下的將士有這等軍容!”
“誰!”挑著稻谷的青年忍不住追問。
“北疆趙不凡!”商隊頭領言辭肯定地吐出了幾個字。
剎那間,避讓在路邊的商旅和百姓全都沉默下來,面帶敬意地盯著迅速通過的鐵騎。
…………
周邊百姓的議論自然也傳入趙不凡的耳中,但也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多做理會,他計劃的是今天就直接趕到濮陽,眼下才僅僅抵達清豐縣境內,自然是急著趕路。
此後又走了個把時辰,直到正午時分,他才帶著眾將士停下來吃飯歇息。
隨行的呂方例行巡視一圈後,很快來到他身邊,一邊啃著干糧,一邊笑著說︰“大人,你這匹照夜玉獅子還真是寶馬,趕了這麼久的路,別的馬兒都有些乏力,它卻還是這麼生龍活虎。”
趙不凡微微一笑,伸手撫摸著照夜玉獅子的馬鬃道︰“是啊!真是少有的寶馬,那宋江願意把這匹馬送給我,算是他做的唯一一件讓我高興的事!”
“寶馬配英雄,這照夜玉獅子本就該給不凡大哥才對!”扈三娘吃著肉夾餅走了過來,也是伸手去摸照夜玉獅子的馬背,沒想這照夜玉獅子竟然不吃草了,突地打了兩個響鼻,親熱地轉過馬頭去磨蹭扈三娘的臉,直癢得扈三娘連連躲閃。
“嘿!它還是匹愛美人的馬,我天天喂它,還給它洗澡,也沒見它跟我這麼親熱,忒沒有良心了!”
呂方出聲調侃,直把趙不凡都惹得笑出了聲來。
幾人正聊得開心,沒想官道上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幾個身著粗布麻衣,佩戴著刀劍的人策馬飛奔,只是幾個眨眼就來到近前。
離得近的將士瞬間起身戒備,呂方更是顧不得再多說,搶著上前喝問︰“來者何人?”
對面為首那人略微打量一番,隨即從懷里掏出一枚令牌握在手里,急聲回說︰“我是大理寺推丞薛仁輔,奉命前來迎接御史中丞趙大人,不知趙大人在何處?”
趙不凡心中一突,滿腹都是疑惑。
大理寺?大理寺的人來接我做什麼?這是要抓我?
不對,如果真的出事,岳父肯定會秘密派人來通知,不會這麼突然!
思來想去,趙不凡也不是很明白大理寺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里,皺眉思慮片刻,這才輕輕邁步走到最前。
“我就是趙不凡,你們大理寺怎麼會跑到這開德府來接我?”
薛仁輔似乎認識他,仔細打量片刻,便飛身下馬,拱手拜道︰“啟稟趙大人,開德府蔡十知府在半月前被暗殺,陛下震怒,下令我們大理寺徹查,屬下奉李大人之命全權督查此事,卻查出疑犯是開德府現任兵馬都監,人稱小諸葛的陸登。可是屬下遲遲沒能找到足夠的證據,而且因為涉及到官員,屬下查案多有不便,所以陛下再度下令,讓屬下截住南下的趙大人,轉由趙大人督辦此事,屬下也暫歸趙大人差遣!”
听到這番話,趙不凡略為放下心來,作為御史中丞,調查百官罪責是分內之事,自然沒有什麼疑問,但唯獨對薛仁輔說的情況感到雲里霧里,當下不由問說︰“這蔡十知府是什麼人?怎麼沒听說過?我記得開德府的知府不是蔡 嗎?”
薛仁輔愣了一下,隨即就反應過來,笑著回道︰“趙大人,這蔡十知府就是蔡 ,因為他是蔡太師的第十個兒子,所以大家喚他蔡十!”
趙不凡的眼楮瞬間眯了起來。
“蔡京明明就只有八個兒子,哪里來的蔡十?”
薛仁輔抿嘴一笑,聲音里隱隱帶著些許蔑視︰“回大人,這蔡 本不是蔡太師的親兒子,只是因為巴結蔡太師,又是同姓,所以被蔡太師收為第二個義子,大家也都喚他蔡十!”
“原來是這樣!”趙不凡釋然,笑著點頭道︰“行,你便跟隨我一路,爭取今晚子時之前趕到濮陽!”
“尊令!”
…………
深夜時分,趙不凡匆匆趕到濮陽,在吩咐呂方和郭盛帶著將士去濮陽軍營里安頓過後,便帶著扈三娘一起與薛仁輔趕去蔡 的外宅,因為按照薛仁輔的描述,蔡 並不是死在府衙,而是死在外宅。
這蔡 的外宅位于濮陽城西,周邊都是大戶人家,顯得比較清靜,趙不凡剛走到門口便感覺大門里陰氣森森,而且他的感應力本就遠超常人,這種感覺對他來說尤其強烈。
“仁輔,這周邊應該都是人氣匯聚的地方,怎麼感覺陰惻惻的?”
走在右前方帶路的薛仁輔看了看大門,笑著回說︰“大人,這座外宅里的主人加僕從合計一百多口,全在一夜之間被人殺個干淨,自然有些陰森了!”
“死一百多口?”跟在旁邊的扈三娘瞬間咋舌。
“是啊!這蔡十……嗯,蔡 的這個外宅其實是他用于玩樂的地方,因為在府衙里多有不便,所以他就買了這個外宅,養了幾十個貌美如花的女人,再加上侍奉的丫鬟和僕從,足足有一百三十二口,全都死了!”
薛仁輔說話的同時,趙不凡已經走進了前院。
這院子顯然還沒有清理過,四處都可以看到干涸的血跡,但尸體已經看不到了,只是柱子上、地上、牆角等很多地方都畫著奇形怪狀的人形圖案,顯然是臨摹人死之前的姿勢。
薛仁輔看了看他的臉色,一邊在前慢慢領路,一邊接口說道︰“因為距離案發的日子已經不短,尸體已經有味道,所以我們不得不存放到冰窖里,但屬下已經細致探查過,可以確定殺手是一個人,武功很高,采用的方式是在夜里暗殺,而且是先潛伏到後院殺掉了武功最高的護衛之後,他才被其它護院發現,從而大開殺戒,但那時候高手已經死絕,沒人能阻擋他,所以才導致這場屠戮!”
看著四周的人形圖案和各種血跡,趙不凡腦中隱隱閃現出滿地尸體的慘象,再加上薛仁輔在旁描述,當即就停住了腳步,皺眉詢問︰“你怎麼確定殺手是先潛伏進後院殺掉武功最高的人?”
薛仁輔毫不遲疑,抬起右手伸出了兩根手指。“有兩個原因,其一是蔡 身邊有三個高手,其中有一個還是少林俗家弟子,武功都不錯,然而他們卻全都死在自己屋里的床上,是在睡夢中被殺死,連反應都沒有,所以凶手必然是先潛伏去殺了他們!其二則是凶手遺留的痕跡,他是從偏門翻入,只用一招便殺掉守門的兩個護院,然後直接從別院花園潛入了後院……”
“行了!”趙不凡揮手打斷。“我明白了,若是按你推測,那就能確認兩點,其一是這個人武功很高,其二是他很熟悉蔡 ,了解他身邊的情況,可還有別的線索?”
薛仁輔回道︰“有,我們還能確定凶手用的是刀,具體刀法不明,但手段極其狠辣,全是一刀斃命,在屠殺過後,還曾在府里四處翻找過,這點可以從帶血的腳印看出來,但具體翻找什麼還不可知,只能確定不是為了錢財,所以屬下推斷這不是仇殺,也不是劫財,是為了找什麼東西!”
趙不凡一邊听著,也一邊觀察著府里的情況,印證薛仁輔的說法,不多時就來到狀況最為慘烈的後院,仔細逛了一圈後才走入蔡 的房間。
“蔡 死的時候是什麼模樣?”
“他正與兩個小妾在床上……,而凶手用一招就把三人的脖子抹了!”
趙不凡瞬間眼神一凝︰“一招抹掉三個不同體位的人?”
“對,那人的刀很快,招式變幻莫測,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薛仁輔的話音落下,趙不凡也閉上了眼楮,以他的武學修為,自然是能通過描述來還原事發時的大致情況,等著把前後行動都梳理了一遍,這才再度睜開眼楮。
“現場情況我大概有個底了,但你憑什麼認為是小諸葛陸登所為?”
“回大人,這場屠殺消無聲息,事發當時並沒有外面的人發現,直到第二天早晨,府衙的主簿過來找蔡 商議事務,這才發現宅子里的慘案,而且他親眼看到陸登的背影從圍牆竄出,可算是一個人證。”
“背影?”趙不凡皺起眉頭,擺手道︰“背影不能定罪!”
“不只是背影,事發之後,陸登失蹤了整整五天,在這期間,府里的官員一面控制住軍隊,一面快馬加鞭報往朝廷,一邊也派遣捕快探查,很快就查出陸登在事發當夜正巧不知所蹤,而屬下也在這期間快馬加鞭趕到,經過探查後,確認陸登是第一嫌疑人,為了穩住局勢,便在陸登回來的時候設伏圍捕。”
“動機呢?”趙不凡問。
薛仁輔回道︰“蔡 與陸登本就常年不和,陸登為人忠正耿直,不屑與蔡 為伍,而蔡 一直都打壓他,前段時間他本來有機會調到潞州去做都監,那邊的軍中有他的故友,有心幫他離開蔡 ,可沒想蔡 從中作梗,把他強行留下,而且屬下還听說,蔡 曾言語輕薄過他的愛妻,兩人一度勢同水火!”
趙不凡想了想,搖頭說︰“即便是這樣也遠遠不夠定罪,缺乏關鍵的證據!”
“有!陸登武功奇高,是開德府軍中第一高手,他完全可以做到這一切,而且他的佩刀無論是厚度、長度,亦或者是形狀都與我們推斷的凶器完全一致,而他那把刀是定制的寶刀,天下沒有第二把相同的,所以可以確信那把刀就是凶器,更何況我們也在他那把佩刀的刀柄上發現了還沒有完全干涸的血跡!”
薛仁輔說著,還從懷里拿出一張印有兩個血腳印的紙來。
“大人還可以看看這個,左邊的血腳印是從這宅子里的凶手腳印拓印而來,右邊的血腳印則是用陸登的鞋子沾上血以後拓印,大人看看可有什麼不同!”
旁邊的扈三娘立刻把頭湊了過來,略微查看,立刻驚道︰“完全一樣!”
“有沒有可能是兩只相同的鞋子?”趙不凡遲疑道。
薛仁輔默默地把帶著血腳印的紙收回懷中,嘆聲道︰“陸登的娘子很賢惠,但凡是陸登的鞋子都是他娘子比著腳一針一線縫合,哪有那麼容易找到完全相同的腳?更重要的是,陸登說他事發當晚是奉命出去辦事,根本沒有不在場證明,再加上前邊所說的那麼多巧合,他怎麼洗脫嫌疑?”
趙不凡嘆了口氣。
“既然是這樣,那這件案子還有什麼可說,豈不是人證物證都在?還讓我來查什麼?”
薛仁輔听到這話,雙眼瞬間閃過一縷精光。
“關鍵在于陸登不肯招供,只說事發前幾日,他的刀曾被真正的凶手盜走,鞋子也丟了一雙,而且他強烈要求見蔡太師或你,死活不說出事發當晚是去執行什麼命令,更不說事發後的五天是去了哪里,只說有人在陷害他,而屬下認為,陸登失蹤的幾日是最大疑點,他若是凶手,既然已經走掉,為什麼還回來,不查明他這五天的去向,這件事不能結案!”
趙不凡一听,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帶我去見陸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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