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綿綿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她沒想到原夜和黎川的身世進入如此可憐。
黎川又抽出第二根香煙，點燃後叼在嘴里︰“我說這麼多，不是為了讓你可憐我們，我就是想讓你知道，你對我哥來說很重要。他從小就活在陰暗中，你的出現，就像是陽光沖破雲層，終于讓他看到了希望，他在你身上寄托了太多的東西，以至于他死後都無法忘記你。“
阮綿綿︰“可是人鬼殊途……”
“這些我都懂，你說得很對，人和鬼不可能在一起，但我哥不懂。他現在是個鬼，他存在的意義就是愛你，這是他的執念，只要執念一日不散，他一日就不會離開。”
黎川的話，讓阮綿綿陷入兩難的境地。
她的任務是超度原夜，送他去輪回。
超度他的唯一途徑，就是消除他的執念。
而消除執念的辦法，就是讓他達成所願。
他的願望是什麼呢？
是愛她，與她白頭攜手生死不離。
可他是個鬼。
阮綿綿怕鬼怕得要死，讓她去跟鬼過一輩子，她寧肯立即找塊豆腐撞死。
黎川見她不吭聲，又吸了一口煙，緩聲說道︰“你知道我哥是怎麼死的嗎？”
阮綿綿︰“我只知道，他好像是死于火災。”
黎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阮綿綿一臉莫名︰“我應該記得什麼？”
“五年前，你家曾發生過一場火災，那天你正好感冒了，一個人在家休息，起火的時候，你正好在睡覺……”
伴隨黎川的提醒，阮綿綿腦中逐漸浮現出一些零碎的畫面。
她努力將這些畫面串聯起來。
那些被掩埋的記憶，隨之被喚醒……
火燒起來的時候，舒綿綿正在睡覺，她本來就患上了重感冒，腦子昏昏沉沉的，再加上吸入大量的濃煙，她就更加迷糊了。
她甚至連爬起來打開窗戶去呼救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死在這里的時候，房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
原夜裹著濕漉漉的外套沖進來。
他用外套裹住舒綿綿，抱起她往外跑。
火勢越來越大，原夜的小腿被火星燙傷，疼得他大汗淋灕。
可他還是咬緊牙關沒有停下來。
他不顧一切地朝著樓梯口沖去。
十六歲的少年，雖然長得挺高，但常年生病的經歷，讓他的體型比同齡人瘦很多。
他大口地喘著氣，胸腔就像破了的風箱，發出呼呼的聲響。
俊秀的面容被煙燻得烏黑，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滑落。
眼看就快到出口了，旁邊被燒著的門板忽然砸下來！
原夜急忙閃躲，可還是慢了一步，他的肩膀被砸中，整個人都撲倒在地上。
火星落在他的衣服上，一下子就把他的衣服點燃了。
他想要爬起來撲火，結果門框又砸下來，把他的腿給砸折了！
他疼得面色煞白，單薄的身軀不住顫抖。
“綿綿，綿綿！”
原夜強忍住痛楚，叫醒舒綿綿，讓她趕緊跑。
舒綿綿醒來後仍舊暈暈乎乎的。
原夜讓她跑，她就往外跑。
剛跑出著火的住宅樓，立刻就有消防員沖上來，一把將她抱起來，放到擔架上，緊急送往醫院搶救。
舒綿綿在醫院住了半個月。
等她痊愈後，有關火災的事情，被忘得七七八八。
……
阮綿綿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她呆呆地問道︰“原夜是為了救我，才死的？”
在她的注視下，黎川輕輕地點頭。
“是的，他為了救你，死在了火災中。我爸得知此事，立即從國外飛回來，料理完喪事後，爸爸直接向法院提出訴訟，告我媽虐待兒童。法院的判決書很快就下來，我媽虐待兒童的罪名成立，她被判了三年刑，在牢里的第一年她就自殺死了。我跟著我爸去了國外定居，直到去年，我才回到國內，回到這個曾經讓我無比憎惡的地方。”
黎川說這話時，面上帶著笑容，顯得很輕松。
“說句實話，要不是為了我哥，我這輩子都不會回來的。”
阮綿綿萬萬沒想到，原夜的死竟然跟她有直接關系。
他是為了救她而死的。
她欠他一條命。
強烈的愧疚感與自責感，讓阮綿綿無法再說出拒絕的話。
這世上誰都有資格拒絕原夜。
唯獨她沒有。
黎川按滅煙頭，認真地看著她︰“就當我求你，好嗎？成全我哥吧，他生前沒能過得幸福，至少死後能讓他過得開心些。”
阮綿綿張了張嘴，想要拒絕，可是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喉嚨里。
最後，她只能認命地垂下頭。
“我需要考慮一下。”
黎川知道不能逼得太緊，頷首應道︰“好。”
隨後他又提醒︰“你最好快點作出決定，警察應該很快就會來了。”
“嗯。”
“這是我哥的臥室，你可以多坐會兒，一個人靜靜地思考，我去樓下看看他們。”
黎川關上窗戶，推門走出去。
臥室里只剩下阮綿綿一個人。
她站起身，走到書桌前，拉卡抽屜，想把日記本放回去，卻發現里面還放著許多畫紙。
隨手抽出兩張，紙上畫的是一個女孩子。
雖然跟現在的她有些許差別，但還是能認得出來，這是小時候的舒綿綿。
阮綿綿把抽屜里面的畫紙全部拿出來。
足足五十多張畫紙，畫的全都是她。
各種姿態，各種表情……
每一張都栩栩如生。
阮綿綿又拉開其他的抽屜，里面也裝著很多畫紙。
畫的依然是她。
這麼多的畫像，起碼有幾百張。
阮綿綿看著它們，眼前浮現出一幅畫面——
少年坐在書桌上，握著畫筆，一筆一劃認真勾勒女孩子的容貌。
那些被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感情，從筆尖流露出來。
而此時，這份感情從畫質里面溢出來，令阮綿綿都不得不為之動容。
就在此時，臥室里面忽然揚起一陣陰冷的風。
畫紙被風吹起來，猶如雪花般，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
那股熟悉的陰冷氣息纏上阮綿綿，發出低低的輕笑。
“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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