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半夜,烽火照得邊境亮如白晝。這一路過來鳳簫吟和楊妙真等人早已听說,就在昨日午後,紇石烈執中率步騎兵兩萬余人、戰船五百多艘強行渡過了淮河。眾人日夜兼程北上途中,又獲悉淮陰已在丑時前失守,當前,東線金軍的鐵騎與戰艦,儼然正陣列淮陰與楚州之間。淮東一帶百姓聞知金軍南渡自然人心惶惶,不時有民眾趁夜暗中向南面逃散。
“真奇怪……”原本應該見怪不怪,然而,妙真此言並沒錯誤︰為何盱眙也有民眾如此慌張?守護他們的,分明是那個名聲赫赫、令金軍聞風喪膽的“戰神”畢再遇,吟兒不止一次听林阡提起與他的神交、林阡他很少會對官軍里的武將贊不絕口……
入城才知為何騷亂,原來在寅時之前,畢再遇被宣撫司一紙檄文調遣、領著一部分兵馬前往楚州增援,宋廷另派了兩個武將接替他駐守盱眙,然而不得不說宋廷用人不當、盱眙所托非人,畢再遇走後不久,紇石烈執中麾下的另一路金軍便乘虛打來,並且是壓著先前的淮陰敗兵、驅民攻城——
雖然有不少淮陰宋軍為了保護百姓甘心以命殿後、使得金軍沒能夠趁機跟著民眾直接進入盱眙,但大勢所趨那幫喊聲如雷的金軍很快就有了黑雲壓城城欲摧之勢。瞅見情勢不妙,那兩個官軍武將比民眾逃得還快。而眼看守護神畢再遇不在、接防的官軍驚潰,盱眙百姓豈能不崩潰?
所有的時間地點人物事件,都被毒蛇軒轅計算精準︰“一旦聞知楚州危險,畢再遇的盱眙軍必定是宋廷的最佳選擇,然而正當畢再遇在救急的半途,司馬黛藍和慕容荊的等殘兵敗將,裹挾宋民一起由淮陰涌入盱眙城中,這些人,即使不將內亂之緊張傳達,亦能將戰敗之頹喪遞送,加之我軍兵臨城下,盱眙城必然經受一場大亂。那個途中得知盱眙危險的畢再遇,怎可能不回頭解決這後顧之憂、如此一來又焉能顧得上楚州之圍?”
這就是軒轅九燁對紇石烈執中所說的“畢再遇來不了了”,至于盱眙接防守將的不戰而逃,委實是他計謀的錦上添花。
而吟兒和妙真在入城後很快就發現,也難怪那兩個官軍雜碎會放棄民眾棄城而逃,原來,不僅僅是內亂的緊張或戰敗的沮喪情緒暗中傳染,分明就是有人在城中肆意煽動著義軍分崩、惡意推動著盱眙淪陷——才進城沒幾步路,關于“義軍盟主是金國公主”的流言便已經不絕于耳……
“師母!”妙真氣不過,險些朝宵小出槍,卻被吟兒及時攔下。
“散播者,可能是金軍細作,亦可能是慕容荊棘,唯恐天下不亂……”整個江淮,非議她鳳簫吟的宋人一定不少,但是大敵當前假公濟私的,盱眙周邊,有且僅有一個。
“唉,內在分崩,盱眙難守了。”楊妙真面帶憂容,心知金軍破城已勢在必得,那麼,她們離楚州雖近在咫尺,卻不能很快與林阡重逢……
吟兒一愣,妙真這洞察,一日千里……若干年前,楊鞍就對林阡說過,“往往很多時候,看似輸給外敵強壓的人,實際都是輸在了內部的受迫崩潰。”收徒之後,林阡又將經驗對楊妙真傾囊相授,如今看來,倒有些薪火相傳的感覺。
“妙真,既然官軍群龍無首,義軍內在分崩,這盱眙城又一片狼藉……探清局勢,你來接防,如何?”吟兒立即授命妙真,並把隨行的大半高手都交給了妙真。
“是!”妙真臉上先一喜,倏然又驚疑,“可是師母?我是奉師父之命沿途保護您的……”自離開河東之後,眾人才知吟兒的身體恢復多半是大夢丸造成的假象,此刻別說戰力,就算精力都不及常人,否則,這固守盱眙的責任,吟兒怎麼也不可能交給旁人。
“若然城破,誰都保護不了誰。”鼓角震天,刀兵裂地,八方烈風,四面猛火,不知金軍有否登城,沒有時間可以浪費。凝視著妙真,吟兒鄭重托付︰“守住盱眙,自救、救人,才好隨我與師父重逢。”
“嗯……”妙真微紅著臉不再猶豫,提梨花槍策棗紅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