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風煙路

第36章 林勝南VS江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林阡 本章︰第36章 林勝南VS江 

    這場大戰宋軍敗得意料之外,根因在落遠空經手的虛假情報,騙莫非誤解形勢、決策失誤;而之所以難以及早應變、增援和補救,更是因為海上升明月出了狀況

    莫非猜得不錯,如果不是情報網被切斷,通邊北部的百里飄雲、隆德的赫品章、威戎的郝定,隔得再遠、反應再遲鈍,也斷不可能到戌時之後才確定水洛危急!

    林阡也早就說過,每一次戰斗,既靠戰士們的自身心志,也靠彼此間的團隊聯絡,缺一不可。頂點小說 更新最快很可惜,今次這聯絡不僅斷絕、更被反用

    正常情況下,水洛縣南、完顏綱打開城門與完顏里應外合的不久後,孫寄嘯就該知情、就能杜絕、就沒有後續連番的傷亡,但吳端去找姚淮源把酒言歡時,身為完顏好友的掩日、正巧就在當地的掩日、完全可以把金軍這起行動扼殺于萌芽的掩日,居然沒有立即告知落遠空……

    回溯到慶陽府那日六月飛雪、陳鑄軍全體縞素伸冤之際,掩日其實就有過煎熬,天意好像在拷問著他,為何要親手害死對自己至關重要的人?還要像這般欺騙和出賣多少個陳鑄?

    不是沒有過動搖,卻含淚咬緊牙關,反復提醒著自己初心︰這世道並非只有黑白,難道不做磐石就一定要做磨刀石?海上升明月也有你的戰友,南宋更是你的家你的國!打完這場靜寧會戰、和主公說明白功成身退,豈非更好?

    但可惜事與願違,落遠空才將他重新啟用的當天夜里,他就被僕散安德和軒轅九燁抓住、毒打。

    控弦莊和絕殺互通有無過後,兩份名單的交集早就指向了這掩日,仇欲燻心的僕散安德,紅著眼楮將掩日底細摸了個遍,從環慶輾轉到靜寧,好不容易等他露出馬腳,一抓住他就沖上來拳打腳踢,險些忘記通過他去對落遠空按圖索驥,所幸被軒轅九燁一把拉回了理智︰“別急,你要殺的不是他!”

    “海上升明月自成立伊始,從無第三級以上變節。要殺要剮,悉听尊便!”自盡不得的掩日求死,不想背叛使命,不願出賣信仰。

    “海上升明月自成立伊始,似乎也從無八大王牌落網?”軒轅九燁微微一笑,手指按住他浸在血中的骨,輕輕把它塞回肉里去,掩日一驚,對這句話始料不及,他是八大王牌之一啊,何時起竟然連謹慎都失去?!

    -“他倆都已是海上升明月的第二級,八大王牌間諜之一,萬里挑一,意志力和警覺性都必然驚人……更何況,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掩護落遠空?”僕散安德曾想,要八大王牌落網都很難說,更何況要順他們摸到落遠空?

    -“但他們終究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軒轅的意思,是要他們“不小心”落網。

    那一刻,掩日的痛覺驟然消失,身體隨之僵硬,听軒轅九燁繼續輕聲在他耳邊︰“是因為百感交集,警覺才不夠吧;為何百感交集?是因為意志不如以往堅硬。掩日,你仔細想想,你不願背叛的那些人,他們在哪里,又做過什麼?”

    僕散安德只需負責抓人就好,接下來的策反都交給軒轅九燁,毒蛇軒轅自然懂,他關于細作有七情六欲的設想成立了,只要出現了從不可能的不小心,那就會出現從不可能的變節。不僅抓落遠空有戲,顛覆海上升明月都有望。

    掩日沉默,沉默是最正中下懷的回答。

    “他們全都死了,是落遠空自己殺的。”軒轅九燁幽嘆,乘勝追擊,“還有你的陳將軍,也是無辜透頂的替死鬼。掩日啊掩日,明昌年間你就已經在真定成德軍,和他陳鑄相識于微時,河北諸路水災你們前去救護,難民生亂,你救他一命,北邊境不安,你與他一同隨夾谷將軍行省于撫州,敵人偷襲,他救你一命,其時未有南宋參與,我相信你們是真的過命的交情……”

    “別說了!”軒轅九燁說著他跟陳鑄打拼的過往,他不願再听半字,那些曾經,太美好,生死相依,風雨同舟,和衷共濟,可最後,金宋對峙,涇渭分明,軍令如山,他偏要遵從落遠空的命令冤死陳鑄!他曾經想過哪怕金軍全體覆沒了他也要懇求主公留一命的那個人、陳鑄!

    “害死陳鑄的那些人,還有不少,全就在這些名單里,卻需要我們大海撈針。”軒轅九燁的意思很簡單,掩日你至少可以提供蛛絲馬跡,幫我們進一步縮小範圍。

    “我在入金潛伏之前,過毒誓,此生絕不背棄南宋”“可他們費盡心機做出來的,卻是逞俠義之名的齷齪之事!”軒轅九燁厲聲喝斷。

    靜寧風起,葉落無聲。

    這一葉障目,竟不見泰山。

    “我,我……”他一時忘記了,金宋之爭,陳鑄絕不是無辜!

    “你終究會答應我。”軒轅九燁是那樣篤定,竟親手給他松了綁。

    無形的繩索,才系得更牢,斬不斷。

    “與我一道,為陳鑄報仇。”軒轅九燁當然篤定。由于百感交集,掩日被削弱了八大王牌的意志力和警覺性,而又由于對陳鑄有著深厚的感情,掩日失去了對落遠空的掩護能力!

    如果說姚淮源和吳端交流時,掩日還在動搖,還在心亂如麻,還在情與志之間拉扯,那麼里應外合實現了、最佳報信時機錯過後,掩日便不可能再有回頭路走。

    對于軒轅九燁來說,策謀和策反,就是可以這般同時進行、水到渠成。

    掩日隨著完顏一起抵達水洛北部、見到軒轅九燁的那一瞬,軒轅九燁就是他新的上級……

    一步錯,步步錯?

    不,一念之間被卷入漩渦,一步之遙便墮下地獄!

    “這場靜寧會戰,林阡對海上升明月的安排是︰轉魄一脈,第三級以上都能向落遠空、莫非或他傳信。我這一脈,唯有我一人在用,且只能蘆管傳給落遠空一個。”掩日對軒轅九燁如是交代,這就意味著,掩日關于水洛危殆的虛假情報,不得不經過落遠空之手。

    “如何確定你這蘆管能傳到落遠空耳邊?”軒轅九燁蹙眉。

    “落遠空與我一樣,也是陳將軍的麾下。”

    軒轅九燁一怔︰“那麼他現在就在城外不遠……”

    “林阡看中我和完顏的私交,故命我盡一切可能追隨左右,否則我也是閑置狀態。”掩日說。

    “也就是說,我軍這次針對縣南姚淮源的急襲,你在回到縣北的途中就能傳信給落遠空,繼而由他通過轉魄一脈傳達給孫寄嘯設防,我們也無法利用姚淮源兩面夾擊孫寄嘯……”軒轅九燁冷汗直冒,“這林阡,倒是有先見之明,可惜遇到我,他百密一疏。”

    軒轅九燁當然不怕掩日說的是假話,因為掩日現在在他挖的坑里,無論怎樣都上不去。酉時過後,孫寄嘯才剛調兵遣將頑抗,略有頹勢但尚未完全落敗,在孫寄嘯差人送信給郭澄示警之前,軒轅九燁便親自送掩日去東城的空曠處蘆管傳信;楚風雪本就听到隱約殺伐、收到的消息與推測符合,便立即飛鴿傳書給了隴干的莫非,告訴他孫寄嘯性命之憂、水洛危在旦夕。

    然而,孫寄嘯卻忘記告訴楚風雪,昔年他的父親孫長林、那個最優秀的南宋細作,之所以暴露給控弦莊幾乎被滅滿門,是因為身為戰友的程沐空變節!

    林阡、柏輕舟,算得了時勢,算不盡人心,酉時一刻楚風雪收到這條掩日的假情報、及時果斷地傳達給了莫非,但隨後不到一分,轉魄就給了她真情報,是的,水洛縣北,楚風流麾下不乏轉魄的下線,轉魄一脈的傳信方式不局限于蘆管,所以哪怕轉魄此刻也在主戰場邊緣,情報還是只比掩日遲了一分而已。

    遲了,卻終究遲了。

    “生了什麼……”她自覺兩份情報的危殆程度不同、時間地點不對、人物環境抵觸,不想再懷疑任何下線變節,不過也不敢再隨意傳信。掩日和轉魄,顯然有一方不慎出了紕漏,需要小心求證。

    而就在莫非馳援孫寄嘯的過程中,包括她在內這些原還在水洛東面待命的兵馬,便跟隨著完顏承裕先後、數路、多方涌向了防守虛空的隴干……

    酉時三刻,楚風雪預感到莫非關心則亂被調虎離山,難以確定莫非此刻是否還能收情報,唯能見縫插針向林阡所在的秦安飛鴿傳書︰“情報出錯,隴干告急!”

    而在行軍途中,轉魄一脈不知何故、遲遲沒有打探到金軍對攻奪隴干的詳細部署,楚風雪知道這場會戰對于林阡的重要性,自然空前忐忑、焦慮,然而職位實在太低,很難有靠近主帥的機會,如此重大的情報轉魄不予、她便難以獲取。氣候惡劣,山路凶險,好不容易到稍平坦處,完顏承裕忽然停于半道,似乎正和一干官職略低于他的將領們規劃具體行動,包括每一支兵馬的路線、規模、策略……

    “金軍越來越精明,每次都在行動前一刻才商量……而且參與商量的人越來越少。”難怪轉魄一脈有滯後,因為現在才開始談,涉及的官將也屈指可數。迫在眉睫,職責所在,楚風雪決心親自去打探情報,于是鋌而走險、佯裝戰馬亂跑要追,看似漫不經心地從草叢中逼近。

    上一條情報錯誤,這一條便更要謹慎……萬料不到,黑暗中突然撲來個人同時伸手捂住她的嘴。

    她心中一凜,不知來者何人,倒是沒有聞見殺氣,猜到那只是個等閑之輩,下一刻可能會問你這士兵怎麼回事,怎麼跑到將軍的軍帳邊來了?

    正要回答是在找馬,卻現那人胡子拉碴、明朗強悍、相當臉熟……正是松風觀行動中給她射下一只鳥救了她的完顏豐梟。不對,不對,若是等閑之輩,怎會捂住她嘴?她微微一愣,與他相視無言,望著他眼神赤忱,瞬息就交換了千言萬語。

    興隆山上,松風觀旁,才下過雪,哪來的鳥?當晚她急中生智學的鳥叫,控弦莊立馬意識到可能有雙重細作,海上升明月也頃刻明白了有自己人。所以,靠得最近的海上升明月來化解了她的危機。他,完顏豐梟,名義上是去狩獵,由于要一心二用,當然會預備獵物……

    一心二用的,只能是細作。

    此刻靜默對視,才知可能戰友。

    便在這突然之間,帳簾掀開,原是那徒禪月清,好像要出來小解,眼尖現了他倆,咦了一聲︰“完顏豐梟,你也出來了?里面真悶。”完顏豐梟不想他靠近,逢場作戲立馬就把楚風雪壓在身下,徒禪月清一驚,急忙回避著尿向別處,尿畢,提著褲子臉紅走了,一邊走一邊嘟囔︰“何不找軍妓?竟嗜好男人!還急不可耐!”

    徒禪月清從來到走,楚風雪都捏了把汗,好在完顏豐梟沒真吃到她豆腐,是嗎是真的沒吃到嗎,壓住她時,完顏豐梟在她胸口、把蘆管的節奏打出來了。

    果然是轉魄!他告訴她,完顏承裕把他們叫進帳中分工,卻是要出身延安府的這批停步不前,說是為了規避海上升明月的風險。正因如此,徒禪月清才罕見的和完顏豐梟沒有敵意,因為這段時間他們算是老鄉,要一起在此地賦閑和接受質疑。徒禪月清聞訊第一刻當然是氣不打一處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要懷疑自己人!!”

    不過,完顏承裕沒有實話告訴完顏豐梟和徒禪月清,他倆的共同點不是延安府而是稻香村。這批被金軍安排在隴干最外面的有名有姓、有頭有臉者里,有他們精挑細選的最可能的轉魄自己。讓他們停駐在此,一則要嚴防轉魄壞事,二則要抓住轉魄。這場屬于金軍的靜寧大捷,明著暗著要一起打!此刻完顏承裕雖已要走,周圍卻遍布控弦莊天羅地網

    “此刻去隴干的只有轉魄的下線,他們必然絞盡腦汁,向林阡、莫非、落遠空或轉魄這四人傳信,轉魄與他們聯絡最密切、最方便、是選。此地高官,誰有異動,誰最急切,尤其是與外界有交流,誰就是轉魄,格殺勿論。”完顏承裕怎會不懂,此刻林阡莫非和落遠空對于轉魄下線來說,都是不定的,唯有轉魄,很可能前一刻才跟他們確定過遠近。

    身陷網中,轉魄自有警覺,收斂了所有動作、自己給自己蟄伏、所以才貽誤了詳細部署的情報傳達;卻未想在帳外分辨蘆管之音時恰好現了楚風雪,她關心則亂、差點成為金軍的意外之喜,于是他急中生智,當場三步並作兩步,到草叢里將她撲倒在地,與她眾目睽睽之下“苟且”。他也是到在她胸口打節奏時,才意外現她是個女子,靠這麼近那麼尷尬。而且他本來試著和她確認身份時,還以為她最多是自己下線,沒想到她亮出來的身份居然是自己上級,僭越了?更尷尬!

    “也便是說,此番隨完顏承裕攻城的只有你的下線。說什麼規避海上升明月的風險,其實卻是沖著你轉魄來的。”她那時才知道,金軍竟這麼快就掌握到轉魄的範圍?心念一動,掩日呢。金軍能掌握到轉魄?掩日呢!

    “放心,我有幾個下線行動相對自由,這麼久沒收到我指令,必然和我蘆管傳信,從而降低暴露的風險……他們會到附近把隴干情況傳音給我,我只要听著就好,再打給你。”完顏豐梟自覺地在她胸口繼續打節奏,打到“再打給你”的時候,樂呵呵地笑。金人一定想不到,他們的部署居然還是輕易地傳給落遠空了。

    雖說細作本該心無旁騖,他還是饒有興致地欣賞她,真沒想到,自己的頂頭上司居然是個年輕貌美的花木蘭!

    “你這一脈,我決定了,暫時也閑置。”結合實際她嗅出了掩日的變節,掩日能傳假情報給她算計她,就能幫金軍出賣他自己的下線︰掩日有不少下線,雖然閑置卻就在她身邊不遠的這支陳鑄軍中。

    理論上,掩日一脈和轉魄一脈關系不大,因為海上升明月最初的設置就是為了不同分支不相互影響,唯一的弊端在于落遠空自身不能有失誤。然而要命的是,先前楚風雪冒險潛伏到小王爺的盛世,掩日曾經給她代職過一段時間的落遠空!

    掩日,他做過落遠空啊,為何偏偏是他!她還曾想跟主公提,要不下一任落遠空由他當。這些年來並肩作戰和她背後相托最多的不是他掩日嗎?竟然背後捅了她一刀?!

    盛世是四月的事,現在已經六月,轉魄的蘆管暗號主動更換過一次,只是,那時她剛好和掩日交接著,掩日很可能也了如指掌……不縝密?誰料到膀臂會無端折斷。

    “出什麼事了?”完顏豐梟見她臉色有異,關切地用手問她為何緊急閑置。

    “你暫時閑置,別動。除了見到我或主公本人點頭以外,你這一脈永遠不要听任何人的啟用號令。”他們無聲、快地交流後,由于陳鑄軍即將隨完顏承裕進,她立即同完顏豐梟告別。

    這隴干郊外,天羅地網的對象只是高官們,完顏豐梟樹大招風,楚風雪還能對轉魄一脈緊急閑置令,因為她在這里相對而言危險性小,但是她心中清楚,去了隴干城中,她和掩日的下線們便最危險,因為掩日不可能不告訴金軍,他的上下線分布在哪些人軍中……

    心念一動,或許規模、人數可以憑此推算?此值戌時過後,她趁著還未入城,再次用飛鴿傳書,向林阡連傳數道情報,包括“掩日變節”“隴干危殆”“除完顏承裕領軍之外,轉魄確定有陳鑄舊部、秦獅、完顏力拔山、完顏。我推測還有葉不寐舊部、軒轅九燁、完顏綱、齊良臣、高風雷、司馬隆等麾下兵馬若干,因為那是掩日下線們的分布,控弦莊可能要借機肅清。”“但後續還有幾路兵馬,具體將領幾人,高手是誰,不得而知,主公萬事小心。”

    並向臨近的掩日一脈示警如果現在要他們撤退回宋反而容易自露馬腳引起金軍剿殺,所以她給本就是閑置狀態下的他們了個“高度警戒並啟用緊急交流預案”,便是提醒他們,暴露危機前所未有,眾位務必盡一切可能、靠自己度過性命之憂。尤其是參加過害死陳鑄的,一旦進城,只要身份泄露,必被金軍處以極刑。

    楚風雪的潛意識里,隴干是必然要失陷的。留守宋軍,怎樣看都不可能贏︰莫非已經被假情報騙著帶走了不少精銳,隴干縣境的防御本就缺失大半,憑薛九齡一個率領麾下官軍,只怕還會不戰而降吧!?

    不過事實卻並非如此,也算給了楚風雪不小的意外和慰藉,那個四月中旬在攻打來遠鎮時大敗,對林阡請求說“請再給我一次機會,證明我麾下的能力”、後來被林阡扶持著打贏術虎高琪揚眉吐氣的薛九齡,此番表現也很是硬氣,領著城中的五千兵馬、且大半都是吳曦麾下,竟然守得固若金湯,抵擋了金軍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強弩迸射,還竟把身為先鋒的完顏擊傷。

    “我便不信,吳家軍會比林匪還強。”完顏承裕作為主帥到場後親自規募局勢,不刻,終于通過控弦莊找到隴干城內的空虛,原來吳曦的堂弟吳也在城中,薛九齡此番為了抗擊金軍,把原本守護主子的兵衛都趕鴨子上架了,隴干內部,說團結團結,一拉扯千瘡百孔。

    “,靠你的人了。”控弦莊早就有高手潛伏在隴干,只消朝吳的住處放一把火,此局立破。

    天下大亂,正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好時候。

    楚風雪不是沒听見那控弦莊的蘆管暗號,但是海上升明月存亡關頭、掩日一脈緊急、轉魄一脈閑置,一時間只有她自己能動,冒死去阻止控弦莊潛入放火?然而當陳鑄舊部靠近隴干城她自己也是眾矢之的危在旦夕,想到林阡說的她最重要,想到薛九齡再頑強也不可能敵得過金軍圍攻,狠下心來,任憑生,臨陣後她就沒再動彈分毫,明哲保身。

    作為靜寧最大也是最核心的一縣,隴干不僅有軍兵屯駐,更居住著上萬慕名前來投靠吳曦的南宋遺民,眼見城破,哭聲震天,任憑完顏承裕怎樣保證秋毫無犯,也是倉惶四散。

    就在這入城之後的兵荒馬亂中,她听到了更刺耳的蘆管,果然!果然掩日變節了

    她當了四年的落遠空,掌握著下面每一級的每一種暗號,自然听出這一聲聲都是掩日和下線在交流……他擅自啟用此刻身處隴干城中的他們,根本是在誘捕他們、妄想各個擊破、甕中捉鱉、手到擒來……下一步,只怕就是轉魄下線的暗號吧。

    好在,她已搶先一步,來的路上就已經對近身的掩日和轉魄的下線們號施令……沖這一點,掩日應該是這一刻剛到隴干,沒有因為她而改變計劃。才到隴干,都沒喘息,就要這樣嗎!是為了陳鑄的深仇,便忘了家國的大恨?!

    所謂緊急令、只能對近處最先傳達、希望他們能及時地傳遞開去、倉促間卻不見得能面面俱到,總會有人沒有得到消息!轉魄下線或許還能逃過一劫,因為不在掩日的復仇計劃內,掩日對他們也不是很熟知不可能最先拿他們開刀,所以只要閑置應該就不會有事;但掩日的那些下線?誰會最先遭遇危險,誰能輕巧化險為夷,都只能自求多福。

    自身難保,只能無情。

    烽火連天,雲霄染血,昏暗城山,若隱若現。

    金軍攻奪隴干原指望和水洛一樣悄無聲息,奈何遇到了薛九齡領導下的全城軍民拼死抵擋,再加上楚風雪在隴干城郊飛鴿傳書,遠近諸縣宋軍終究能看清形勢。

    大約戌時一刻,林阡、石 便已馳赴威戎,但那時,完顏瞻已來牽制郝定,輾轉貽誤的情報,和敵人幾乎是同時到的。

    掩日變節,對林阡而言真可謂晴天霹靂,他對海上升明月尤其第三級以上盲目信任,只因他自己做過八大王牌之一、推己及人,加上自盡過那麼多死士,犧牲過那麼多忠烈……卻未想到,真有個例外,竟然還教他林阡以矛攻盾!

    林阡曾自以為精準地計算過,即使完顏永璉想加緊肅清,金軍也會焦頭爛額到靜寧戰後,然而,那建立在海上升明月內部堅硬的基礎上,事實卻是,八大王牌之一的掩日叛國!?

    林阡啊林阡,你竟卻忽略了,金軍焦頭爛額,身處金軍的掩日那時也焦頭爛額。選擇竹節,就是他犯錯的開始,選擇掩日,是你林阡錯誤的開始。

    林阡雖有強大的心里儲備,一時也難以接受,如此空前的打擊和背叛!

    千鈞一,他能理解楚風雪對掩日下線的示警和對轉魄下線的閑置,細作們總是能嗅出什麼時候是針對他們的行動,什麼時候可能不是那麼針對,今夜他們的處境,與禹陽、稻香村一樣,金軍明顯已經沖著他們張網,如何還能頂風作案?既不可能成功傳信,更加會有無謂的流血犧牲。

    當石 幫郝定去同完顏瞻廝拼,林阡立即將靜寧地圖展開,給水洛和隴干之間圈定了莫非孫寄嘯可能所在,這場接下來幾個時辰甚至幾日都再也不會有情報的戰斗,郝定的麾下們必須兵分數路堅信不疑地前往搜救,信什麼,信戰友們都還活著,信黑暗中他們能找到對的方向,直到轉魄一脈復活為止,“一定要把寄嘯、莫非和他們的兵全都帶回來。”

    “是,主公。”郝定的麾下們齊聲保證。

    “郝定,你隨我一同北上。”他只帶了郝定等約莫三十勇士,“水洛暫時奪不回,隴干萬萬不能再失,當中和背後,都牽涉太多無辜。”

    郝定等人慨然願戰,原以為林阡攜策于心,想帶他們奇襲隴干,卻不曾想,行至靜邊寨,林阡要他們與當地駐軍合作,原地待命,不再向北。

    “主公?”郝定一愣,忽然心生不祥預感。

    “情況不明,我先行潛入城中,充當細作,探明情況;郝定,你在這靜邊寨,身為主帥,獨當一面。”他的意思是,他來做掩日,“留意著隴干的信彈。一道不,無從下手,按兵不動;只一道,形勢凶險,攻防並舉;兩道連,敵有空虛,奇襲隴干。”

    “情況不明,如何能教主公一人冒險?”這句話,郝定說了,十三翼說了,郝定在山東時,也是十三翼中的一員。

    “那不是我一個人的險。”他意已決,不容違背,指著山下的零星難民,“隴干已經有民眾往南逃出,若有任何變故都會更多,一旦遭到金軍追殺,需要有人在此地據高,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主公說得對,我當留在這靜邊寨,收容隴干逃來的民眾,同時作為威戎的掎角之勢。”目送林阡走後,郝定看向周圍地勢,“不能再教金軍南下寸土,至于隴干,見機謀取,無法強求。”

    “但主公身上有傷,身旁怎能無人照應?”“主公他每次都不顧自身,可教人擔心得緊。”參與過河東之戰的十三翼難掩擔心。

    “那便如此?對半分開,善攻者去,善守者留。”“號令你們守著,主公我們守著。”十三翼從未有這樣一次,商議過後,心甘情願地分為兩派,一路把守關隘,一路追前策應。

    女真鐵騎,銅牆鐵壁般碾過斷壁殘垣,颶風之下,隴干全縣火光沖天。

    爭先恐後的,從敵軍演變成民眾,哭爹喊娘的,原不是只有孩童,還有臨死前的兵將。

    盡力卻戰敗的薛九齡,全家老小被綁縛到城頭,卻還挺直腰桿、雙眼瞪天,堅決不向完顏承裕認輸求饒︰“我虎賁將士,絕不跪拜外敵!”

    “敗軍之將,何足言勇?!”適才攻城踫壁,秦獅見過完顏頭破血流的樣子,正是拜眼前這薛九齡所賜。

    完顏力拔山上得前來,蠻力迫使薛九齡朝完顏承裕跪下。

    薛九齡怒不可遏,在完顏力拔山的控制下掙扎了半分才終于跪倒,卻滿臉不屈不撓,抬起頭破口大罵︰“賊子!今日你迫我跪下的這每一毫每一厘,都是他日盟王飲恨刀下,你女真鐵騎跪伏的每一引每一里!”

    “很硬氣,很能說。”完顏承裕笑起來,“我等著!”手一揚,戴著斗笠的僕散安德猛然舉鞭,當眾對著一個金將打扮的人狠狠劈掃,那人始料未及根本沒法還手,被他這硬鞭連抽帶刺凌厲數下,哼都沒哼一聲便當場身亡。

    “硬氣的人,都是這樣的下場這是海上升明月第四級下線。”僕散安德的臉雖然隔著斗笠,卻已看得見扭曲,他踱幾步到嚇得半死的吳身後,吳當即臉色煞白屁滾尿流︰“我投降我投降!別殺我!”

    “大人!”薛九齡阻攔不了,淚在眼眶,“您是吳氏子孫,如何可以……”

    卻听又一聲激響,抽在薛九齡的兒子背上,那孩子還未及弱冠、初上戰場,如何經得起這般狠打,慘叫一聲驟然暈厥,被踢醒後滿口鮮血。薛九齡大驚失色,打在兒身疼在父心。

    完顏承裕冷笑道︰“薛九齡,識時務者為俊杰,歸順于我、勸城中你那幾個還在頑抗的麾下投降、再助我奪下郝定駐守的威戎,事成之後,保你一世富貴榮華。”

    薛九齡的兒子不理會僕散安德,奄奄一息迎向薛九齡擔心的眼︰“父親,別顧我,這一世早就富貴榮華,若是突然沒有了、非得犧牲旁人去續,那便到此為止吧!”話未說完,便被僕散安德抽倒在地,軟綿綿地一動不動了。

    “至禮!”他給兒子起名,也剛好是誠信禮義,他比楊公好命,四個兒子全都有了。

    “三哥!”最小的那個還沒懂事,大驚沖到至禮身旁,換來的卻是薛九齡的大驚失色︰“至義!”

    僕散安德原本沒想這麼快對付這孩童,忽生邪火從他下手,不假思索一鞭揮下,忽然被城樓上一道劍風攔擋,正中僕散安德下懷,冷笑著轉身相迎︰“很好,又一個海上升明月!小不忍則亂大謀。”

    這掩日下線和上一個被鞭打至死的不同,上一個沒來得及得令,這一個卻是明知故犯,見義勇為卻飛蛾撲火,楚風雪眼睜睜望著他送死,不忍斥責,責什麼,責他們因為血性失去理性嗎!城樓上呼吸各異,望著那男兒倒在地上滿身是血、短短片刻竟被硬生生抽得不完整,可見僕散安德對細作是多憤恨多狠辣。

    “很好,我本想殺雞儆猴,卻不料引蛇出洞。”僕散安德把薛至義小雞一樣拎起來,那孩子畢竟尚未懂事,又驚又懼,大哭求救︰“爹爹!救命!”

    “薛九齡,城已破,主上已降,稚子遭殃,你卻還倔強,你到底在守著什麼?!”完顏承裕驀然站起,想要將執迷不悟的薛九齡喝醒。

    “我……”他答不上來,卻好像是本能?老淚縱橫望著即將朝幼子頭上落下去的獨厚鞭︰“至義,你去吧,別怕,爹爹很快下來陪你!”

    又一鞭泰山壓頂,向著那弱小的軀殼抽下,一瞬,城樓上的掩日下線們全都窒息,他們本就是要保護這些手無寸鐵的弱者,但他們不能動,是為了日後能保護更多手無寸鐵的弱者,可是,誰說就一定有日後?只是,哪個細作又能打得過這十二元神之一的僕散安德,此情此境,到底要如何取舍!?這一鞭還未擊中那孩子,就已經泛出妖異的血光,包括楚風雪一干人等都閉上眼楮不敢去看,既不敢看那孩子血濺當場,更不敢看有任何呼之欲出的戰友再送死。

    電光火石間,那強勁一擊引起的刺耳聲響,如驚雷般震在每個人的心上。

    “不對……”楚風雪當先覺得,這風力不對,僕散安德再強悍,也不可能把一丈開外的她都震得臉上麻。因為瞬間感應到了來者何人,她又驚又喜地睜開雙眼,去迎向火光下熟悉至極獨一無二的身影,“哦?果然我主公到了……”

    刀削斧鑿,稜角分明,雙刀勇猛,天神降世。

    哪個細作能打得過這十二元神之一的僕散安德,有且只有他林阡,這些年沉溺于復仇的僕散哪還可能是他對手,被他斜路一刀打退數步,眨眼那孩子已經被他林阡護在身後。

    “林阡……”完顏承裕倒吸一口涼氣,他在城外預伏了數路精兵,設想過無數計謀絆倒和坑害林阡大軍,林阡卻只是來了這麼一個人,輕而易舉穿過了生死線。

    秦獅和完顏力拔山兩個崇武者都兩眼放光,雖然吃驚但更多的是喜,想的都是,他一人來就夠!

    “林阡,只身前來,是為了探明情勢吧?不知這隴干情勢,你可滿意?”完顏承裕努力鎮定下來,只因見到秦獅和完顏力拔山一左一右迎上前去。

    “不滿意得很。”他只是初探而已,就覺察城中金軍強盛,早已控制了隴干的多處要害,短期內郝定和石 加起來奇襲都不可能,要郝定攻防並舉的信彈還未及,便又被這城樓上的意外叨擾,他再不動手,只怕城上俘虜全都要死,海上升明月也會被寧錯勿漏地處決。

    “令我滿意的情勢,既探不到,就打出來。”林阡一笑,飲恨在手。

    “請賜教吧!”秦獅向來話少,自覺只和他徒弟辜听弦旗鼓相當,所以提起雕龍畫戟還用了敬語。

    “呀!”完顏力拔山比秦獅還簡單,嘴里從來只有象聲詞,掄起震山錘毫不嗦就上。

    “實在想看看,你的上限在哪!”完顏不顧頭傷,拔刀來戰。

    “殺了林匪,給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父老妻小報仇!”僕散安德抬起獨厚鞭,鼓舞金軍士氣。

    見主帥身先士卒,眾金軍收起憂慮,想上陣卻插不了手,于是各司其職,將城樓圍了個水泄不通。

    完顏承裕听到林阡那樣說就臉色一變,緊張地到牆邊望著城下風雲,確信林阡沒有更多兵馬潛進來才松一口氣。

    這一口氣卻在轉頭看林阡刀法時又重新吊上,這什麼人,三個十二元神,一個秦州防御使,鏖戰百回合,竟還是他佔著上風。而且眼看著完顏頭傷迸裂、快擋不住、完顏身後等閑兵將當其沖。

    于此刀中登高懷遠,渭水千山萬丘,洞庭雲山蒼蒼,天台四萬八千丈,黃河九曲萬里沙。城上卻沒實在沒幾人有心情去賞,除了楚風雪。

    然而,情境不允許贊嘆,旁人沒見過,楚風雪見過林阡集市上捂著胸口的樣子,他現在先聲奪人、勢如破竹不假,怕就怕筋疲力盡、寡不敵眾。

    “林匪,再強悍也不過血肉之軀!”完顏承裕眼尖,看出林阡擊退完顏後突然間的刀鋒一頓,抓緊戰機,指揮眾將,“他有傷在身,是天尊打的!眾人齊心合力,一舉將他擒下!”

    “這城樓上的宋軍,我看看有多少?!”卻听林阡大笑喝斷,氣魄無雙,原先听令上前的一重兵陣,全都停頓了腳步!

    楚風雪心中一顫,這是他身為主公,要掩日下線亮出身份,幫助他、也是跟隨他撤退回宋!

    換作任何時候,控弦莊都可以魚目混珠、濫竽充數,但此情此境林阡在粉碎邊緣,他們怎可能身為金軍去說我是你林阡的人。

    掩日下線們,因這一句話的功夫,全都彷如從籠罩的陰雲中轉到強烈的天光下,每個人的神情都變得明亮,軀殼都有了主心骨被重新定義,提攜的兵器都換了方向︰“主公!”“飛天鏡。”“玉兔精。”“金輪。”“玉弓。”“廣寒宮。”

    一聲聲出口,溫暖了彼此,卻寒徹了那些當他們是戰友的金兵金將,眼看著身邊“變節”的兄弟,如何不被攻心而自亂!

    “很好,我來得倉促,只見了幾個還沒投降的官軍武將,要他們保護和組織著老弱病殘隨時南撤,但我還缺人手,開城門掩護他們走。”林阡號施令,“至于救俘虜、殺金軍,兩件事,同時進行,都交給我。”

    “很大的口氣。”完顏承裕冷眼相看,卻色厲內荏。

    林阡視若無睹,又對著薛九齡等人的方向開口,那時已有掩日下線趁著金軍驚呆而過去給他們割斷繩縛︰“從此刻起,林阡每殺一人,汝等每撤一人。看是林阡殺得快狠準,還是汝等撤得快狠準。”

    一眾金軍,無論遠近,這一瞬全被他刀法卷入、鉗制,爭如城樓中央忽現個黑洞,不由分說就要把他們吞噬進去。

    自完顏倒地、完顏力拔山錘脫手之後,林阡憑著一己之力連續擊破這四人圍攻,火趁風勢開始殺沖上來的等閑兵將,過程中僕散安德和秦獅還想阻止,卻三番四次被他刀鋒排宕。楚風雪沒亮身份,只是略帶擔心地望著他,她猜他是把所有氣力都提前和聚集到了這第一時間,然而很可能宋軍一隊隊撤離之後他會立即虛脫,所以她雖然還在戰團消除嫌疑,卻隨時準備幫他抵御外敵。

    兔起鶻落,飛電過隙,林阡一步一殺地攻,宋軍井然有序地撤,金軍竟如木雕石刻,被那雙飲恨刀以動制靜。

    薛九齡從未見過這般砍瓜切菜的屠殺,雖然心悸,卻也解氣,薛九齡你到底在守著什麼,呵,“賊子們,我就在守,這場還給你們的血雨腥風!”

    “薛九齡,你是主將,是條漢子,你最後撤。”隔著數重兵陣,林阡對他肯定。

    “我這妻兒老小都殿後,和盟王一起最後撤!”薛九齡振奮不已。

    約莫亥時前後,林阡雖這般大開殺戒,卻始終存在理智,勢要趁自己還未力竭之時,將隴干中的軍民盡可能多地救到安全之地,休整幾日再朝隴干重新進取,誰料就在那時,听得不遠處一聲聲熟悉的蘆管,林阡臉色微變,楚風雪心念一動︰掩日,他還在暗處,幫著控弦莊抓捕其余下線……

    林阡因這突然的分心,冷不防背後就中了秦獅一戟,楚風雪來不及靠近,卻看林阡怒喝一聲暴起,反手一刀全力以赴的“神游”,劈開秦獅同樣不遺余力的“青干斷”,便見林阡背後血流如注之時,秦獅胸口也鮮血噴涌,林秦二人雙雙倒地,僕散安德立即朝林阡追襲一鞭,危急關頭楚風雪才射出一支透骨針,還不知有未擊中僕散安德,卻听數聲兵刃擊蕩,有七八人趁亂而上,銅牆鐵壁般守在了林阡身側。

    “何以違令?!”林阡神智略清醒,看見追隨而來的十三翼,卻不想見到他們,這一幕從前有過,那是遙遠的黔西魔門,田若凝圍剿他時,那些誓死在他身邊守護的,一個都沒有生還。

    “因為答應過主公也答應過自己……”“願隨主公,征戰天下,絕對互信,不離左右!”“居則同樂,死則同哀,守則同固,戰則同強!”他們還不像海上升明月那樣有代號,多數時候都是個整體、幾乎沒幾個留名,他們卻出現在他林阡的每日每夜。

    “說得好听,陪葬罷了。”這個人的聲音響起,這個人麾下的兵馬抵達,宋軍便不可能完全走得了,而是遭遇著尾不能相顧的危機軒轅九燁,他因為要奪通邊南部,所以比完顏承裕要晚些才抵達,但林阡和楚風雪事先不可能對每一路都算得精準。

    軒轅九燁和掩日兩人同時針對林阡宣戰,一個沉靜,一個喧嚷,一個明爭,一個暗戰,一個以兵馬,一個以蘆管,雙管齊下,來勢洶洶︰“莫非忠誠,孫寄嘯剛硬,又如何,我來的路上,他二人麾下兵馬,已倒斃十之七八……不過是‘死則同哀’罷了。”“主公有令,第三級下線前往城北會合,與掩日共同營救主公。”

    林阡左腹和胸口傷口一直未愈,本是做好了浴血奮戰的打算,想著撐著一口氣打到全軍脫險再退,不料適才那一分心,背上被秦獅傷得極重,昏沉之中,沒想到十三翼竟違令前來被他所累,越是感動他們的不離不棄,便越是痛恨自己對掩日的盲目信任,心急如焚,悔不當初,被軒轅九燁這句話和掩日的假命令一激,顧不得裹傷一躍而起,提著飲恨刀直迎軒轅劍去,從這一刻起騰挪輾轉的所有軌跡,都落滿了林阡身上自己和敵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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