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外兵刃交接的嘈雜,直到四更都不曾停,刺耳而又習以為常。每當這些聲音橫掃過境,不知多少城池被席卷無影,其中多少生靈被裹挾殆盡。
越風周身無力躺在榻上,卻放心不下寨外戰況,于是間歇起身,听闌珊向他轉達。雖然仇偉將趙西風輕松擊退,海逐浪和邪後卻音訊渺茫,另一廂,祝孟嘗和沙溪清畢竟臨危受命,無法順利抵擋凌大杰解濤的攻殺,即便仇偉、殷柔都抽調兵馬襄助,也是勉強死守著最後一道防線。
臨近清晨,敵軍更還有薛煥和柳林三當家往磧口調遣,意外助趙西風向盟軍殺了個回馬槍。鳴鏑滿,羽書稠,難料林阡吟兒幾時能回,終究也不能寄望旁人來救。
“我這便去。”越風提鞭要走,當是時,盟軍捉襟見肘,形勢危如累卵,他若再不上陣,便只能眼睜睜看著據點傾覆,並且也根本藏不住病情,會導致軍心先亂、不攻自破。
“可是……”闌珊雖支持,卻舍不得。
“闌珊,若是像林阡那樣落下後半生的頑疾,我便交給你照顧了。”越風微笑說,他們都年紀不小,用不著拐彎抹角。
闌珊臉色微變,雖然內心听得歡喜,怎就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越風此去必耗盡生命?然而,她不該拉住他,戰場,才是男兒該在的地方。
怔怔望著他遠去,心中一慟,強忍傷悲,點頭目送︰“好,我守著你。”
他何嘗不覺此去凶險,但當麾下拼死殺敵,他也必須戰至最後一刻︰父親,哥哥,你們不曾實現的馬革裹尸,竟然要在我命中出現,何以我既痛快,竟又畏懼?
一步一回首,牽掛空前厚,臨別凝望,足足半刻,正要狠心掀開簾帳,卻被一道強力迫回。
越風一驚,正待御敵,卻見那人面帶笑容、大步流星,在她身後,寨外交鋒聲分明已經小了,遠眺戰場,黑壓壓的那一大片金軍已然有後撤跡象。
那是自然,邪後駕到。
“你我無需出手,林阡一人就夠。”邪後笑說,一派王者氣概。
“那便好,他回來了,我便不用再頭疼。”越風微笑,看向闌珊,闌珊長吁一口氣的同時,想起適才真情流露,臉上一片紅雲掠過。
“哈哈,現在輪到林阡頭疼了,你說幾人會像他那般創舉,帶上好幾瓶不同種類的醋,去勸夫人別吃醋?哈哈哈哈。”邪後笑著不客氣地坐在中軍帳等她主公的捷報。
闌珊一怔,關切地問︰“盟主她,還沒原諒盟王?”
“莫擔心,吟兒嘴硬心軟,眼看著早就不當回事了,也就林阡笨得看不出而已。不過你們可別提醒他,我就喜歡看這小子急……”邪後一邊說一邊在案邊搜,似是在尋找什麼,越風鄭重問︰“邪後,在找何物?”以為是要緊事。
邪後沒找著,抬頭︰“可有吃的嗎?”王者氣概瞬間破功。
“待到天亮,便可擺慶功酒。”越風一愣,笑起來。
不過天亮偃旗息鼓之際,前線只有海逐浪、鳳簫吟歸來,問起林阡和仇香主,只說被幾把神秘飛刀引開。
“咦,怎是他倆一起?盟主為何沒去?”百靈鳥湊上來一臉好奇,以為吟兒還在和林阡賭氣。
“不知是敵是友,不過他應不懼。”吟兒沒隨林阡一起,實因要為他清點戰場,此刻嘴上說著放心,卻也憂慮這勁敵四伏。
“是自己人。”進得帳中,越風對吟兒安撫說,他與林阡心有靈犀,知那神秘飛刀可能是海上升明月所發,“想必當時有極其緊急的消息要向林阡傳達,都等不及私下會面,便要把林阡直接引走。”
“嗯,就算出什麼事,也有仇偉可照應。”吟兒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