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流感多, 米陽熬了一個寒假都沒去醫院,終于還是倒在了流感前。
程青上班帶著他去打針, 中午的時候再送他回來,做好了飯一邊喂他一邊念叨︰“陽陽多吃點,吃飽了咱們睡一覺,藥效發揮之後就好了, 你在家也別看書了,每天都學那麼多也太累了。”
米陽嘴里發苦, 不想吃飯,轉著眼楮看向桌上, 道︰“媽, 我想吃隻果。”
程青道︰“再吃三勺飯, 媽媽數著呢,你吃完就拿隻果給你吃啊。”
米陽沒辦法,只能繼續張嘴吃飯, 程青認真給他數著, 三勺之後果真就不再喂了,洗了隻果切好放在小盤子里給他拿過來, 讓他在床上吃。
“學校那邊媽媽已經給你請好假了。”程青給他掖了被角, 又摸摸他的額頭, “沒上午那麼燙了, 你自己在家睡一會, 哪兒也別去, 知道嗎?”
米陽點點頭, 程青就匆匆吃了兩口飯,又急急忙忙回醫院去上班了。
米陽在家睡了一會,忽然覺得有人在踫自己頭發,他眼皮沉的厲害,過了好一會才道︰“媽?”
給他拿濕毛巾擦額頭的人動作沒停,小聲道︰“程姨在廚房做飯了,一會就來,你要不要喝水?”
米陽听出是白洛川的聲音,點點頭,就著他的手一口氣喝了大半杯,白洛川還要喂水,米陽就搖搖頭道︰“不喝了。”
白洛川拿走水杯,又拿了體溫計來給他試溫度,體溫計在外面放的冰涼,貼上皮膚的一瞬間米陽忍不住抖了下。白洛川有點心疼,摸了摸他額頭道︰“一會就好了。”
米陽沒什麼精神,沒有像平時一樣跟他說話,只縮在被子里。
量體溫要幾分鐘的時間,白洛川又問他要吃什麼,米陽沒胃口,縮在厚厚的被子里小臉通紅道︰“唔,隻果吧。”
白洛川就出去拿了一顆又紅又大的隻果回來,隻果放了一冬,水分略微少了一些,但是更清甜,白洛川從自己書包里拿出一個手搖的削皮機來,擺弄給米陽看︰“你瞧,吳阿姨今天中午用它削隻果,特別快,我看著好玩就給你拿來了。”
最近特別流行這樣的小機器,整顆隻果插上去,控制著手搖柄轉動幾圈,隻果皮就均勻地削成長長的一條削,露出里面雪白清香的果肉。
白洛川拿來當玩具的心思更多一些,他知道米陽平時喜歡吃隻果,拿它過來也是哄生病的小朋友玩兒的。
米陽瞧見的時候果然引起了一些回憶,多看了兩眼。
白洛川把隻果給他之後,也把這個小玩具推給他,道︰“這個留下給你玩。”他也不等米陽開口,又接著從書包里掏出今天的筆記和作業,對他道,“我都做好筆記了,老師講的也都听懂了,我教你,放心吧,一點功課都不會讓你落下的。”
米陽一邊啃隻果一邊道︰“你把筆記留下,我自己看,你回去吧。”
白洛川愣了下,道︰“你讓我走?”
米陽怕傳染給他,點頭道︰“對,我自己看就行了,有不會的再打電話問你。”
白洛川道︰“我現在就可以教你……”
米陽道︰“不了吧,我現在好困,不想听課。”
白洛川不想走,猶猶豫豫的,但是白家的人顯然也更了解他的習慣,警衛員直接敲門找了過來,說要接他回去吃飯。白洛川臉色不好,覺得他們都是覺得小乖生病了,不夠“好”了才不讓自己跟他多接觸,他抿著嘴不太高興,但是警衛員一句話就打消了他的這種顧慮。
警衛員道︰“本來沒想這麼早來叫洛川回去,魏老師回來了,急著見學生呢。”
白洛川臉上神色緩和許多,雖然還是有點不舍,他握著米陽的手說上幾句話還是磨磨蹭蹭地回去了。
...等晚上吃飯之後,程青也瞧見了白洛川留下的筆記,她摸了摸米陽的腦袋小聲問他︰“陽陽,媽媽知道你不能回學校很心急,但是身體第一,媽媽不要你考多好的成績,健健康康的就足夠了。”
米澤海也在一旁安慰他道︰“你現在就特別棒了,真的,你爸我從小到大除了考軍校這回,都沒得過第一名呢!”
米陽道︰“不是啊,還有一回。”
米澤海自己都想不起來,道︰“我還哪次得第一了?”
米陽眨眨眼,認真道︰“打籃球唄,我背著的那個書包還是獎品呢!”
米澤海上前呼嚕了一把兒子腦袋,哈哈笑起來,連旁邊的程青都忍不住樂了。
家里不給什麼壓力,米陽本來也不是特別喜歡拔尖要強的人,當初跳級不過是想早幾年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兒,但是現在看看,慢慢悠悠地過完這一生也挺不錯的,他很喜歡三年級一班的這幫小朋友,慢慢也融入到這個小集體中。
米陽上輩子有個小遺憾,就是讀書的時候沒能選擇自己喜歡的專業,而是听從父母老師的建議,選了一個相對好就業的專業。畢業之後雖然也很順利的找到了工作,但是他始終都覺得缺了點什麼,這次重來一回,他決定還是順從自己的心意,做一回自己想做的事兒。
反正現在房價還低,等幾年勸說父母也好、自己想想辦法湊點錢也好,總能提前買上一套小房子,這就等于把過去的生存任務完成了,吃住不愁,他隨便找點活兒就能養活自己,想想就挺美的。
隔天的時候,白夫人讓人送了一些營養品過來,這年頭保健品市場剛開始行程,電視、報紙上陸續有了幾個廣告,針對兒童和老年人的營養品還挺多的,白夫人送來的就是“太陽神”“哇哈哈”一類的,說讓孩子增強些抵抗力。
白洛川每天晚上都準點來報道,有時候拿點南方來的水果,有時候拿兩瓶冰糖燕窩,米陽翻著看了配料表,估計還沒市場嚴打,這後面配料上什麼都敢寫,人參、鹿茸的寫的齊全。
白洛川對上米陽家大人的時候,小臉上還挺認真的,但是房間里如果只剩下他和米陽的時候,就少爺模樣原形畢露,尤其是米陽催著他回家的時候,一臉的不樂意。
白洛川一臉控訴地看著他,不滿道︰“你最近老趕我走。”
米陽心想廢話,我那不是怕傳染給你嗎!
但是這話又不能直接說,他要說了,白少爺肯定一口一句“不怕”地就要脫衣服爬上他床一起睡了。
米陽半躺在床上,好聲好氣道︰“我生病了,不舒服呀。”
他這麼說,白洛川那點小脾氣也就跟著煙消雲散了,湊到跟前伸手踫踫他額頭,摸著略微還有點燙,忍不住道︰“都怪王老師,當初就是她讓你出去罰站,才凍著了。”
米陽哭笑不得,道︰“你別什麼都怪人家啊,這都過去多久了,是我自己感冒的。”
白洛川不听,坐在米陽床邊一點點的靠近他,腳邊蹭來蹭去還想脫鞋,米陽一眼就看穿他什麼意思,推著他肩膀道︰“不行。”
白洛川小眉毛又挑起來,“我就躺一小會兒。”
米陽搖頭,又推他一下︰“不行,你回家去睡。”
白少爺哼唧半天,見米陽半點軟化都沒有,這才憤憤地又把鞋穿上回去了。
大概是被白少爺鬧了這麼一出,米陽晚上睡覺的時候,難得又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到了白洛川。
夢里,最初他還是孩童的模樣,坐在白家二樓臥室的地毯上,收拾那一箱的玩具。
白少爺最喜歡的那個游戲機扔在一旁,已經是被拋棄的模樣。
他看到的時候,忍不住問道︰“這不是你最喜歡的嗎,也不要啦?”
小白洛川撇嘴...,道︰“玩膩了,沒勁兒。”
他在夢里听的心驚肉跳,低頭看了一眼,莫名有些發慌,像是自己成了那個游戲機一般。
夢里斷斷續續,像是上輩子的一些事,讓他覺得熟悉,卻記不清楚了。
模糊中,他又回到了醫院,只是這次是少年人的模樣了。
他推開病房的門,慢慢走出去,就看到了同樣十六七歲的少年白洛川。白洛川翹著腳坐在醫院走廊的椅子那打游戲機,他走了兩步,對方就抬起頭來看他,露出那雙微微上揚的好看眼楮,看著他哼了一聲道︰“笨蛋,感冒報什麼長跑啊。”
米陽听到夢里的自己帶著點疲憊道︰“沒辦法,班級榮譽嗎。”
白洛川把游戲機放在一旁,不屑道︰“你說一聲,我替你去啊。”
米陽下意識想要順著他的話,夸獎兩句,這個時候的白少爺嘴硬心軟,順毛摸就對了。但是夢里的自己只笑了笑,沒有接話。
白洛川看向他的那雙眼楮挑起來一點,銳利又美麗,少年的魅力展露無遺,但是揚起嘴角嗤笑一聲,說出的話帶刺兒一樣︰“你總是這樣,欠著我點怎麼了?至于這麼小心嗎。”
米陽心里卻猛地跳了一下,他被說中了心事,他是故意這麼小心的。
——因為怕。
米陽在夢里恍惚一陣,擰著眉頭拼命去想,他怕什麼呢……好像又忽然想不起來了……
他在夢里被這個問題一步步緊逼,困擾到想要掙扎醒過來,但是卻像是被藤蔓纏繞一樣寸步難行,好不容易被人推了兩把,立刻大口喘氣地驚醒過來,額頭上都是一層細密的汗水。
“你怎麼了,又做噩夢了?”
叫醒他的小孩擔憂地看著他,米陽跟他視線撞在一起,像是確認了一遍,小心問道︰“白洛川?”
白小少爺點點頭,奇怪道︰“是我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