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杜和葉慶返回那個叫四方嶺的寄存馬匹的小鎮的時候,老杜突然瞧見這整個小鎮最高的地方竟然矗立著一棟三層小樓,而且還是金城這樣大城市才有的請轉混凝土小樓,只見進進出出的人有不少,老杜好奇心發作,就問葉慶,“福澤,那棟樓閣可是這四方嶺官署所在地?”
“官署??杜相,你這可就猜錯了,這棟樓啊,一層是便民百貨,二層是為了安置幾個村子的孩子們的小學堂,三層是道門設在四方嶺的道觀以及我朝和道門合辦的診所,都是給這些百姓服務的地兒,真正的四方嶺鎮公所在那邊呢......”葉慶拿手一指,杜如晦一瞧,哎喲,代表著李漢朝廷的官署竟然委身在幾間木屋之中,他不由得有些驚訝,“福澤,民眾大多畏威而不懷德,所以官府在城中才是最重要最壯麗的建築,而今你們這樣,是不是有些欠妥???”
“呵呵呵,杜相,這樣跟你說吧,你們那邊都說自己是百姓的父母官對不對?”見杜如晦點頭,葉慶接著說道,“可是在我們大漢,則不其然,從我皇陛下起事那時起,陛下就教導我們,我這些官員來自百姓,就好比魚與水,官員是魚,百姓是水,魚離了水是活不了的.......這也是在我們李漢,當官的為什麼正式稱呼是公務員的原因.......在我皇看來,漢家百姓是世界上最好的百姓,他們是包括他在內的我們這些人的衣食父母,這當兒女的哪有不好好孝敬父母的道理?”
杜如晦頓時心里一驚,好嘛,都說李漢皇帝李承宗離經叛道,沒想到他竟然離經叛道到了這般境地,自古以來無數先賢都說要教化百姓,愛民如子,結果到了李漢,完全翻了個,人家把百姓看做自己的衣食父母,好吃好喝好招待,百姓們哪能不喜歡這樣的國度?但是關隴世家的出身還有儒家士子的身份又在告訴老杜自己,這是倫常顛倒,大逆不道,若是有人企圖照辦李漢,那他應該堅決反對,可另一個聲音也在告訴他,得民心得天下,小民別看跟螻蟻一般弱小,但是要被有心人組織起來那是非常可怕的,沒看到那麼強大的大隋王朝幾乎就是在一夜之間坍塌了麼?
老杜這位大唐宰相心里相當的矛盾,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在顛覆他的認知,他也明白一旦這些東西傳回大唐,很有可能會摧垮他出身的世家大族,甚至就連他篤信的儒門也會根基不穩,但是他卻知道用只有學習李漢才能富國強兵,才能和李漢一較高下,可是,可是......
就在這時,葉慶問老杜︰“杜相,怎麼對那棟樓感興趣?”老杜一愣,然後反應過來,笑著說道,“呵呵呵,老夫的確對小樓感興趣,尤其是你說的那什麼診所......”便民百貨和學堂老杜在金城就見識過,這兩樣東西只要有貨有懂文章的先生就能開辦,可這診所必須有懂醫術的人,這年頭懂醫術的人可不多,要不然老杜為啥遠渡重洋來李漢治病?讓他沒想到的是在四方嶺這樣的小村鎮竟然也有診所存在,李漢的底蘊的確不可小視啊!
老杜這樣想不是沒有道理的,別說是在這中古世紀了,就是一千四百年以後,一場大病拖垮一個家庭也不是什麼奇聞異事,老杜通過四方嶺這樣的小村鎮就有診所,他看到的是李漢強大的醫療保障能力,有這樣的醫療保障能力,李漢人口數量和質量超越大唐是明擺的事兒,想到這里老杜又開始心憂了.......
葉慶領著老杜來到了三樓,老杜看到了一個道家靜室在東邊,西邊的門口掛著一幅畫著紅葫蘆的旗幟,上面寫著“天尊愛世人,妙手巧回春”這樣明顯不對仗的十個字,“常駐四方嶺的道門的松鶴道長,他是道門前輩甄全老神仙的高徒.....葉慶明顯對這里很熟悉,他跟老杜這樣解釋。
當葉慶和老杜進來的時候,松鶴正在準備給一個小孩針灸,明晃晃的銀針嚇得小孩兒哇哇直哭,就連小孩兒的母親也勸慰不住,松鶴趕緊安撫小孩兒,一邊給小孩兒講故事,一邊給銀針消毒,可是小孩兒實在是嚇得厲害,就在老杜好奇松鶴這個中年道士該如何安撫小孩兒的時候,只見松鶴一抽抽屜,拿出一塊產自帝國南方興平府的花生糖,“三娃子,想吃不??”
那小孩兒一看是花生糖,立刻停止了哭鬧,“松鶴伯伯,我想吃......”
“想吃啊,想吃就先把眼淚擦干了,道尊爺爺和伯伯可不喜歡愛哭的男娃子......”松鶴逗弄著名叫三娃子的小孩兒,旁邊的母親變了臉色,這個新羅婢女出身的女人知道這是城里那些貴人才會品嘗的果糖,“道長,這,這太金貴了.....”
“無妨,無妨,呵呵呵,這花生糖是我南方道門道兄們自產的.......”松鶴道長笑著說,“來,三娃子,拿著,對,好孩子,嗯,趴好了,伯伯要下針嘍......”
花生糖果然有用,嚼著花生糖的三娃子竟然乖乖的讓松鶴扎了銀針,施針完畢,松鶴道長轉頭看向三娃子的娘親,“張二娘子,藥方你拿好,嗯,我知道你和二郎剛來,過得也有些緊吧,這診費我就收你五個雞蛋好了.....”
五個雞蛋?診費這麼低?杜如晦頓時驚訝的能塞下一個鵝蛋,葉慶一瞧,就解釋道,“松鶴道長是常駐道士,他診病也不是不收診費,也就收個成本,好在道門總堂和我們朝廷有補貼發放,再說了這些百姓們都不富裕,那有向土坑里刨食的苦哈哈們榨油的道理?”
杜如晦心說也就是你們李漢才有這樣的怪事,要是在大唐,這很可能被人說是別有用心,圖謀不軌,這自古以來,不壓榨那些苦哈哈難道壓榨士人門閥不成?
就在這時候,張二娘子已經抓好了藥,她規規矩矩給松鶴行了個萬福禮,然後給供在診室的三清像行了叩拜禮之後,就到一旁等著自己的孩子去了,而葉慶和松鶴明顯是熟人,“松鶴道兄,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海那邊的大唐宰相,杜如晦杜相......”
松鶴听說這來客是老杜,倒也沒吃驚,松鶴大人物見多了,早適應了,再說了杜如晦也不過是他國宰相,管不著他這個李漢道士,他收拾了下衣著,然後稽首行了個道禮,“貧道松鶴見過杜相.......”
一旁充當護士的道童顯然很有臉色,沒多時三杯飄著香氣的香茗就端了上來,松鶴,葉慶,杜如晦三個人一邊品茗一邊論道,說了會兒,松鶴起身前去給三娃子拔針,老杜則看向了書桌上的書籍,忽然他看見了一個紅色的小冊子,杜如晦知道李漢跟大唐不一樣,李唐尚黃,李漢則是崇尚赤紅,這小冊子難道有什麼不同?
他拿起來一看,上面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字體寫著幾個金字“國民健康衛生指導手冊”,杜如晦打開之後,在扉頁上寫著一行字,“一切為了國民身體健康!!”哎喲喂,這幾個題詞竟然是漢皇陛下李承宗親筆所提,拋開政治立場不提,李承宗這娃子的書法絕不差于他二叔,果然李家是妖孽輩出的家族啊......
杜如晦來李漢日子久了,早已適應了李漢那迥異于大唐的書籍格式,按照目錄老杜看了起來,見老杜看向了手冊,葉慶笑了,“杜相,你看的這個冊子還有哪邊的那個中醫歌訣,你可知出自何人之手?”
“哦,不知出自道門那位大醫?”杜如晦粗略翻看了下這個手冊,果然是新奇的很,不僅有大段通俗易懂的描述,而且文中附中草藥插圖多幅,圖文並茂,深入淺出,堪稱一本醫家巨著,也不怪老杜這樣評價,要知道李承宗前世的時候就是軍醫出身,《赤腳醫生手冊》和《中醫歌訣》他倒背如流,在自己的事業走上正軌之後,李承宗就在楊倩的幫助下把這倆個小冊子給弄了出來,還大大的震撼了道家的幾個老神仙一把.......
“呵呵,能是誰?自然是我皇陛下了,不瞞杜相,你的病陛下也是參與了會診的,要不哪能這麼快控制住?”葉慶的說道,在他看來,自家陛下簡直無所不能啊,單說這個手冊吧,在葉慶看來這冊子簡直是一個“全科醫療醫藥”的寶典啊,從常見的咳嗽、嘔吐到復雜的疑難雜癥;從滅蚊、滅蠅的防病知識到瘧疾天花鼠疫防護;從針灸、草藥到中成藥,無所不有。而且這冊子本著清晰明了、簡單易行、務求實效的原則寫就,就是那些大老粗一看也能看得懂,而且據他所知這手冊不僅是那些醫生的必備讀物,而且像金城這樣的大城市居民很多人家都有這樣一本書,使用起來很方便。孩子小經常犯些小毛病,沒事兒,可以從陛下和娘娘親自編纂的手冊里找對策,像積食了怎樣捏脊;出水痘了怎麼辦;得了口瘡用什麼藥,都可以從手冊里找得到,這是多麼大的恩情啊。
杜如晦倒是猛地吸了一口涼氣,漢皇兩口子,這,這,哎,哎,這是要成聖啊,沒錯,老杜認為比起李二那個所謂的聖人皇帝來,好像這小兩口更符合一些,儒家講究的三不朽,人家小兩口好像現在做的都不錯,出身李楊兩大皇室,卻不參與爭龍,還在亂世中救下無數漢人子民,這是立德,開疆拓土萬里之外,為漢人再開一國,這是立功,如今小兩口就編纂出這等可以光耀千古的醫書,這不是立言是什麼?乖乖,這兩口子不是儒家,咋在奔著成聖的路上奔馳呢?老杜同志迷惘了,納悶了,老天,誰能告訴他,這漢國的至尊小兩口子究竟是什麼妖孽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