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鈞道人走後。
此地一切混沌迷霧皆散。
在隕坑深處,仍還有一座小小的先天混沌禁陣。
長生道人走向這里,周圍的隱隱幻象,又演化成了鬼哭神嚎的場景。
魔音淒淒,鬼叫連連。
在腳下還有深淵般的幻象,讓人一眼望下去看不深切,仿佛無底洞般。
不知道鴻鈞口中所說的那件先天法寶,究竟是何物,竟然會由自身禁法,演化為了此等絕地。
不過對于連谷外混沌大陣都被強力破除掉的長生道人來說。
僅剩下的這一小層守護禁陣,自然是不在話下。
他在這座小混沌禁陣前,吹出一口仙氣,頓時解化萬物。
日月星辰都在這一吐納之間浮現,有一種被反本歸元的味道。
短暫之間,日月星辰,天地山河于這一口氣息之中,便是一個生滅。
而就在這一個生滅之間,這座守護著那件先天法寶的小混沌先天禁陣化作飛灰。
身擁一個諸天萬界的長生道人,單以法力來算,數遍洪荒恐怕唯有盤古巨神能夠勝他一頭,除此之外,那些頂多才誕生幾十萬年,百萬年出頭的先天神魔,怎會擁有這樣的法力。
以力破陣之後。
混沌陣紋散盡,在中央的大地中心上,有道道宛若黑金仙液澆築而成的紋路,形成了一座道台。
道台上,有兩樣寶物。
它們周身縈繞著大道法則的氣息。
這是天地開闢之前便誕生的先天法寶,自身孕大道,若按資歷來論,還是洪荒天地的前輩。
長生道人看著這兩樣寶物,一眼就認了出來它們是什麼。
一書、一筆。
“人書,生死簿。”
這一書一筆,正是陰曹地府的那件鎮府之寶。
人書生死簿。
長生道人看見這里的先天法寶居然是它,目光之中有烈焰蒸騰,光芒燦烈,“機緣巧合,機緣巧合。”
“自我進入洪荒,這里便已經不是原本命運線下的洪荒,被我得此寶,輪回之地,好地方啊。”
長生道人開懷大笑了起來。
沒想到竟然能得此寶。
“看來,是與我身上所具有的氣運有所聯系。”
長生道人默默推演了一下,想明白了一種可能。
洪荒之中,乃屬于天道管轄。
天道者何物?
眾生之意識也。
一切有靈之物之總和意識。
天道無私、天道無我、僅有本能規律,用以運轉世界,並使得世界良好運轉下去。
在天道之下,所具有氣運多少,便意味著其對天地產生了多少意義。
憑氣運多少,天道或給之安排機遇,便如主角跳崖而不死,反獲得大寶。
長生入洪荒,身攜帶長生大界氣運,並入洪荒,天道以無私無我的安排給了長生符合其身上氣運的奇遇。
而說到氣運的獲得,對于天地影響產生的意義。
這種影響或為良性,也或為惡性。
不約而同的是,只要影響天地巨大,皆可在天道處獲得巨量氣運。
如一個惡人,即便死後被人唾罵千古,但他總算是留名千古了,這是不假的。
不管行好事,壞事。
影響所帶來的意義,是無法被抹消的。
而意義,既是“無中生有”中最關鍵的一環,宇宙從虛無之中來,先有存在之意義,而後才有存在之實。
長生道人收起了人書生死簿,並看向了洪荒大地。
對于洪荒天地之間的詭異,他有了幾分猜測。
此時鴻鈞尚未成聖,那麼……
…………
蒼茫洪荒。
極其浩瀚的大陸看不見邊,即便鴻鈞道人這等人物,已經可半步踏入時空大羅領域,仍不能短暫時間內行遍洪荒大陸。
三月後。
洪荒大陸北方。
這里是一片寂冷的世界,原始荒莽的氣息撲面而來。
抬眼而見,有星辰大小的游魚、飛鳥躍于海天之間。
“鴻鈞道友來訪,快快請進。”
在鴻鈞行至一座冰海之上時。
有浩蕩的天音,震得洪荒北海顫抖,千萬丈高的巨浪掀起,海天都被連成了一線。
在那無盡冰霧之中,有一座冥古冰宮隱隱浮現。
宮中扎根一參天大樹,真可謂參天之名。
那里好似又一片天地,與洪荒分離,自成一界。
其乃是從混沌之中跌落而來的先天世界。
但仔細看才會發現,這世界似乎又與那株古樹不分你我。
仿佛,這株樹既是這座先天世界。
鴻鈞道人腳步一踏,人既來到了這株古老巨樹身前。
他抬頭可見,有紫色、紅色的大星,形形色色的懸在大樹的周身。
這是一株世界古樹。
“揚眉道友,上次一別,已經是三萬載。”鴻鈞道人嘆道。
古樹傳音,露出忠厚聲音,道︰“道友可是欲再來與吾比試神通?上次你將乾坤鼎輸我,這次又帶來了什麼?”
鴻鈞面露微笑,道︰“此次,我為道友帶來了化形之機。”
古樹嚴肅道︰“當真。”
它乃混沌之中一棵古樹,盤古開天時與混沌碎片一起墜入洪荒,雖然具莫大形體,先天生大法力,體內中空自稱一界,卻受到了混沌限制,無法適應于洪荒天地之間的法則。
總而言之,它是受混沌法則灌溉,無法在另一種環境下重新立足。
只因洪荒之中乃是後天天道為主,非是先天大道的環境了。
要適應,便須得化形。
這無異于自斬昔日先天混沌根基,化為後天洪荒道體。
樹下。
鴻鈞道︰“道友可還記得,你我三萬年斗法,貧道所展現而出的三尸法。”
古樹揚眉,語氣之中帶有一絲思索,說道︰“道友又要勸我將本體當做三尸斬卻嗎?”
鴻鈞說道︰“當年貧道也只是悟出了三尸法,三尸盡斬,也只是準聖,但此後三萬年,貧道又再進一步,領悟出了成聖之法,此法,如今在洪荒也獨此兩份,道友不妨先看過再做選擇。”
說罷,他又將造化玉碟生出,三千大道禪唱,演化他的玄門仙真大道。
古樹揚眉看著這與三萬年前完全不同的大法,樹葉簌簌搖動,周身懸掛的大星都在晃蕩。
“這,這種境界……”
它言語震動。
未曾想鴻鈞這樣一尊在洪荒天地之內誕生的後天神魔,居然能夠悟出他們諸多先天神魔都不能企及的領域。
當年混沌之中,有神人盤古與諸多神魔生于其間。
那時天地尚未開闢,是以神魔皆在先天之列。
一朝盤古闢混沌,開閉從茲清濁辨,不知多少神魔喪生于盤古神斧下。
盤古神人,因其區別于其他神魔之象,自稱為人,便號為神人。
其他神魔,皆非人之態,如揚眉便是一株混沌神樹,為了避諱強大的盤古,他們全都自稱神魔,不敢稱神人。
按理來說,先天而生的神魔應該是要比後天洪荒之中誕生的生靈,更加強大,但現在後天洪荒之中的鴻鈞卻拿出了他自悟得出,讓先天神魔揚眉也震撼的混元大羅之法。
西昆侖生靈鴻鈞,竟比先天神魔還具有道資。
但揚眉卻沒有第一時間決定,而是問道︰“道友說唯二?”
鴻鈞說道︰“不錯,除貧道之外,的確也還有一神魔悟出了更上一境的道路,這神魔是誰,其實不用貧道多說,道友也能感受到近一萬年來洪荒天地的變化,那神魔始自西方,一萬年來,以殺證道,從西方殺到東方,殺的洪荒東西兩方近乎絕種。”
揚眉若有所思,道︰“是他,當年神人盤古所斬的諸多神魔時候血泥尸骨所化身,仔細說來,也是先天神魔。”
鴻鈞默默說道︰“此神魔名為羅 ,貧道在他從西方大開殺戒的時候,便與他交手一次,那時貧道不知他根底,被他所敗,爾後再修萬年,于最近又找了他一次,又被他所敗,但經歷這兩次所敗,也更加清楚他欲行何路。”
“此魔為先天神魔怨氣尸血再生,先天便就敵視大神盤古所化的這方世界,所以初心就在于屠殺,沒想到在屠殺的過程中,他竟然因此找到了通往更強的道路,既修成一條殺道,殺盡一切,煉化洪荒萬物,殺至洪荒只剩他一人,他便能以無盡洪荒生靈精血,融為一體,成為第二個盤古。”
揚眉听著不由心中泛起寒意。
“屠滅一切的先天殺神道,除他之外,不容外物。這就是那第二條通往混元大羅金仙的道路。”
鴻鈞說道︰“所以,我才特來找道友,羅 此魔已經成為洪荒萬物的共同大敵,只要洪荒之中仍存一靈,他的大道便不圓滿,吾等誰也無法置身事外。”
“憑貧道一人之力,實在非他對手,由殺道而起,積累的法力,太過可怕,外加此魔手中還有昔年混沌之中的第一殺器,必須合眾人之力才行。”
聞言。
揚眉陷入沉思。
鴻鈞繼續說道︰“道友,那羅 危及洪荒,非他死,或我們死,才可收局。所以貧道想以這混元大羅之法,請道友助我一臂之力,為洪荒共除此魔。”
揚眉沒有第一時間答應下來,反而問道︰“就只我們二人,有多少把握?”
他但從鴻鈞口中听,羅 已經血洗了洪荒東西兩方,無邊血孽加身的他,該有多麼恐怖。
鴻鈞道︰“除過道友之外,貧道還準備去請南方燭龍道友,以及不周山下的女媧伏羲氏兄妹。”
說到這里,鴻鈞沉默幾分,又道︰“其實在來此的路上,貧道也曾遇到一位不遜色于你我的神魔,它自號長生,也有神人之形,不過此人神秘,貧道對他頗有懷疑,但若必要,貧道也欲請他同往誅殺羅 ,如此,便有了六位準聖。”
“長生……”
揚眉念叨著這二字。
而鴻鈞與揚眉的口中人。
…………
長生行走在洪荒的西方。
他來至洪荒時候,是在東方,如今一路往詭異的方向而進。
途徑以接天而立不周神山之後,費時三月,終于來到了他感覺到洪荒天地詭異的源頭。
西方。
天空都是血色的。
時而,有粗如龍形的電閃雷鳴,聲勢浩大,宛若要將蒼穹劈成兩半。
大地上全是黑紅色的紋路,仿佛這根本不是盤古所化的洪荒,而是一片血色世界。
這里的氣氛……
壓抑,沉重。
就在長生道人踏足西方的時候。
突然。
“大仙救命……救救我們……”
大聲的哭喊,好似不要命一般叫著。
聲音主人宛若始終處在煉獄之中人,終于看見有人來了,帶來了一絲光亮。
長生道人聞言,將頭一轉,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將目力運到極致,穿破了洪荒西部大地的層層空間,赫然看見了在一座血色神山上。
那里有一座血池,如血海一般。
其中有數以千萬的尸身、手臂、血泥。
那就是一個血葬坑。
萬千血紅色的觸手,在那血池之上伸出,狠狠扎根在了血池之中並蒂而生的兩株植物。
一株金色的蓮花。
一株菩提樹。
本是無比祥瑞的兩株寶樹,在這尸山血海中深處的血色觸手吸噬下,干癟的快要枯死。
他們身上寶光黯淡,消瘦到了極點,淒慘的無法形容。
“大、大仙,救命,要死樹了……”
求救的顫聲,便是從那菩提樹上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