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音猛地嗆了一口水醒過來,琉煙已經親昵的靠著她睡著了。她看完這段回憶基本上已經把前因後果理清了。自那之後春燼帶著她一路往東去,東邊有落霞山和真仙座下的停館主陣,她應該是想要去為她尋求一點庇護,但可惜在半路上就病逝了。她被那個無名小鎮的村里人養大,直到遇見了途經此的宋秋硯。
也不知是不是魔君的命格真的給她帶來了好運,讓她安安穩穩的活到了現在。唯一沒想到的一點,恐怕就只有陸棲川其實一直在她身邊,比她自己所想到的時間還要長。
她一動琉煙就醒了,只是靠著她不願離開。
“琉煙,你認得我對嗎?”
“認得,氣息。”琉煙道,她伸出手摸了摸宋清音的臉頰,“很像她。”
“那……什麼人!”宋清音警覺的看向樹叢中。
樹叢微微晃動,從里面走出三四個神色不算自然的人來。這些人她都有點模糊的印象,是昨日琉煙向他們介紹過自己的村民。
他們看到宋清音跟琉煙待在一起,眼中都帶著一絲猶豫。站在後面的人推了推他身前的女人,用眼神示意她開口。
女人嗔怒的看了一眼身後的男人,扭扭捏捏的開口道︰“那個,琉煙呀。劉嬸家的蘭蘭病了,那什麼……你去給看看?”
與他們相對的,琉煙臉上神情滿是擔憂。她本想著站起來立刻跟他們走,但又折回來拍了拍宋清音的頭,“九九,先回家,等我。”
她只是輕輕的拍了拍,宋清音卻感覺到一股震蕩感從頭到腳,激的她忍不住抖了抖。很快頭就變得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夢游似的回到屋子里一頭栽進床上她才有功夫去想別的事。為什麼有人生了病要找琉煙去看呢?為什麼不能帶她一起呢?
說起來這個村子確實不像有醫館的樣子,處處透露著古怪。最古怪的是……最古怪的是什麼來著?
……對了,好像沒有見過老人啊。
那種詭異的感覺又襲上心頭,她被突然涌現的恐懼驅散了困意。琉煙被來就怕傷到她控制了力量,她念了幾句清心訣基本就沒什麼事了。
出了房間,她在這座不大的小村子里來來回回仔細尋找了好幾遍都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只有一股子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隱隱夾雜在山風中。
一只髒兮兮的球 碌碌滾到她腳邊。
小孩子眼楮上被綁著黑褐色的布帶追著球跑過來,感覺到面前有人,他停下了腳步,跟宋清音隔著一小段距離站著。
宋清音動了動腳,把球踢向他。
小孩子看不見,但听覺異常靈敏。他抱起球飛快的跑走。宋清音立刻跟上他,一個小孩子能跑的有多快,只是跟上他倒並不費勁。可是他走的這條路上亂石橫生,雜草瘋長都要趕上半人高。小孩子穿梭在里面,身影時隱時現的,宋清音需要一直緊緊的盯著他才能確認他的方位。只是這樣就沒法看腳下,一時不慎被一塊凸起的土塊絆倒,跌在了地上。
“九九?”
她抬起頭,發現是琉煙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前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宋清音就著她的手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我沒事,你剛剛去哪里了?怎麼村子里的人都不見了?”
“蘭蘭病了。”琉煙拉著她往回走。宋清音注意到,她們身後陸陸續續走出了村中的其他人,他們的神色都十分復雜,像是恐懼但又興奮,這種目光讓她極其不舒服,像是要被索取什麼似的。
琉煙低著走得很快,宋清音被她拉的一絆一絆的。“小心!”眼看她就要撞到樹上,宋清音拉了她一把。沒想到琉煙沒忍住低聲“啊”了一聲,像是痛極。
宋清音看了看自己手上沾染的血跡,不由分說的把她的袖子拉起來。這一看卻是真的觸目驚心。
所有被衣服遮掩起來的肌膚就沒有一片是好的,那些都是刀割的痕跡。
凌遲不過如此,可琉煙她卻要一直忍受著這些活著。
“怎麼回事?他們欺負你是不是?!”宋清音覺得自己情緒有點不對,她現在對琉煙的感情類似于親人一樣,她可能是世界上唯一記得自己母親的人了,更何況她們血脈相融。眼看著自己的親人遭到這種對待,宋清音覺得自己現在恐怕已經不清醒了。
她現在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血脈,恨不得燒光一切。
一只溫熱的手覆上額頭,純淨強大的力量安撫著躁動的血脈。琉煙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九九,安靜下來。”
“蘭蘭生病了。”琉煙像是在安撫受驚的小獸,“我想幫她。”
“可是!”
“沒事的,不痛的。”琉煙擦掉她手上的血,“很快,就好了。”
就如她所說,新生的皮肉很快就把傷口覆蓋了,可是那些恐怖的傷痕卻永遠留在上面。宋清音終于明白那些村民為什麼要把琉煙叫做怪物了。
然而口口聲聲叫著怪物卻還要倚靠怪物幫助的這些人才是真的令人惡心。
“琉煙,”先前那個女人又趕上來叫住了她們意有所指的說,宋清音沒回頭,她現在臉色一定很難看,“後天就是祭典了。”
琉煙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女人這才滿意的施舍了一個笑臉,轉頭看向站在她身邊的宋清音,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
琉煙難得顯現出生氣的樣子攔在她面前,“不行。”
女人悻悻而去,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還向著一旁等她的男人攤了攤手。男人也是一副掃興的樣子,用讓人很不舒服的目光掃了她們一眼。
終于他們都走了,宋清音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濁氣。
“九九,這幾天,不要出來。”
夜里宋清音合著雙眼沒有睡著,她听見琉煙動作小心的起身,把杯子塞進她懷里讓她抱著,然後披上衣服趁著月色出了門。
雖然琉煙說會盡快把龍血給她,但她並不想就這樣離開。這村子處處透露著古怪,是什麼樣的祭典讓這些人如此重視,他們又需要讓琉煙做些什麼呢?聯想到她身上那些傷口,宋清音總覺得這祭典不會是什麼好事。
快到清晨的時候,琉煙回來了。她喘息聲粗重了很多,跟平常那種輕飄飄的跟沒有這個人存在的狀態完全相反。
她查看了一下宋清音有沒有醒著,然後搬開桌子打開了地板上的暗格。她忙了一會兒,終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宋清音不敢睜開眼,她感覺到琉煙把什麼東西貼在了自己眉心。涼涼的,有點硬。
弄完這一切後,琉煙又貼近她側耳仔細听了听她的心跳,好像只要確認宋清音還活著她就十分高興。
門再一次關上了。
听見屋里沒了動靜,宋清音睜開眼大大的喘了幾口氣。剛剛差點沒憋住!
此時天還未完全亮起來,村子里卻一反常態的喧鬧。宋清音隱了身形走出門去,她一直留心觀察著琉煙的身影,在這里唯一會發現她的就只有琉煙,然而她找了半天也沒有看見,于是無法,只好混入村民中看看他們要到哪里去。
這些村民都帶著木刻的龍形面具,手里拿著一只洗刷的潔白如新的瓷碗。小孩子則被用黑褐色的布帶蒙住了雙眼由大人牽著,為首的是宋清音見過的那對男女,他們站在隊伍的最前頭,用木頭敲擊著奇怪的調子引著人們朝寒潭的方向走。
隨著血腥味越來越濃,宋清音心中的恐懼也逐漸加深,琉煙到底去哪里了……
然而不用她再費力去找,琉煙很快就被帶到了他們面前。用一根鐵索綁縛著,身上沒有多少遮蔽物。為首的男女打了一聲號子,村里的小孩子們就被帶到了最前面,他們捧著瓷碗走到琉煙身邊,押著她的人就在她身上劃下一刀讓血流進碗中。
宋清音死死捂住嘴,手掌都被她咬破了,可她不能出聲。因為就在剛剛,琉煙隔著人群沖她輕輕的搖了搖頭。
她站在原地,身後涌上來的人群把她遠遠的撇在了身後。如果現在有一面鏡子,她就會看到自己的眼楮已經附上了一層薄紅色血霧。額頭上的東西似乎是在支撐著她最後一絲神智,那是一個不太規則的圓形薄片,她伸手去摸卻摸不到。
琉煙被推搡著走進寒潭中。那里面這麼冷,她還流著血,該有多疼啊。
村民圍繞成了一個大圈,踏著號子聲跳起了祈舞。血在水面上散開,琉煙的平靜一直持續到女人取出了一把長刀,村民們每個人都劃破手指把血滴在上面,最後由女人拿著走向寒潭中的少女。
“不,說好的,只洗禮!”琉煙突然開始劇烈的掙扎起來,但綁縛她的鐵鏈上帶有封印,她越是掙扎就越會弄傷自己。
女人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你想把什麼給那個外人?你的一切都屬于棲雲村!”
在琉煙絕望的哭喊中,女人朗聲道︰“祭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