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茶兒總是像食草動物那樣柔弱,楚楚不知道在那樣一個不算小的家族里她有何種手段可以安穩度日,思來想去,也只有依萍依茲了。楚楚想起了依茲是誰,他不算個好魔,只希望他能看在李茶兒的純陰之體上,多多看顧她一些。只是這總不是長久之計,楚楚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去依家一趟,給馨雲一個交代,也給自己一個交代。
熾陽見她神色變換,還蠻稀奇的。
“你是要去依家看看嗎?”他問。
楚楚點頭。
“那我幫你。”他道。
楚楚又點頭,然後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了似的,上上下下滿眼驚訝地打量著熾陽。今日,他怎麼如此好心,莫非我一直看錯了他,真是罪孽啊。
熾陽被楚楚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摸了摸光腦袋,又說道︰“我正好要安插一批眼線,你就隨這批眼線進依家。”他可從未見過這樣有心有肺的楚楚,也不知這李茶兒是何方神聖?自己倒要好好見識見識。
楚楚臨走前給青彌送了一盤果子,這一次,青彌大大方方地接過,又大大方方地道謝。
他說︰“你還是很好心的,謝謝。”
楚楚捏捏他的小臉蛋兒,報以可愛一笑。
這青彌小童還真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好孩子。難得啊,難得∼
可是好孩子總要吃一些虧的,不是嗎?
那盤子果子各式各樣,其中有一粒珍珠大小的晶瑩剔透的果子,觸感冰冰涼涼。小孩子貪涼,他很喜歡這一顆果子,便留在了最後吃。
懷著很大的期待他將那枚果子放進嘴里,入口甜絲絲冰涼涼的,果子很快在他口腔里消融了,他咂巴了下嘴巴,意猶未盡。
要是能再來一個多好啊∼
可他很快沒有了這樣的想法。突然,一種揪心的酸味充斥了整個口腔,一張小臉皺巴巴的,他跑向茶壺,打開茶蓋,也不顧什麼形象,直接大口大口喝了下去,一邊喝水,一邊漏水,衣襟濕了一大片。
好不容易酸味下去了,嘴里又泛起了淡淡的苦味,苦味越來越濃,此時水也喝完了,他沒了法子,跌跌撞撞地跑向廚房,嘴巴里苦味到了一個頂點,他差點昏厥過去,翻了個白眼又挺了過來,堅持到了廚房,嘴里的苦味已經消散了,他松了口氣,以為終于結束了。未曾料想,舌頭開始火辣辣地疼起來,沖天的辣意直沖他的腦門,他張大了嘴巴,吐著舌頭不停地哈氣,兩只圓溜溜的大眼不停搜尋著水缸的位置。
他每日都進廚房,雖然不敢說廚房里一針一線都清清楚楚,可水缸那麼大個物件他總不會注意不到放在哪里,可現在怎麼就找不到呢!
呂大娘看見形容狼狽的青彌,連忙將他抱起,問他怎麼了。
青彌很想說話,可一閉嘴洶涌的辣意就更加刺痛,他只好張著嘴說話,說得模模糊糊,呂大娘听不懂,只一個勁拍著他的背,為他順氣。
青彌急得眼淚汪汪的。
“青彌是在問楚楚在哪里嗎?”呂大娘笑了,自認為猜中了這孩子的心思,自言自語,“也是啊,楚楚這姑娘待咱們青彌就是好,又是送藥又是送吃的,難怪咱們的青彌舍不得她。她是個好姑娘啊,昨天晚上還幫忙把水缸移到了門那邊,還說這樣對風水好,咱們哪懂這些啊∼不過也不管風水有沒有變,取水倒是方便了許多。”
青彌听得前面一句,心中焦急萬分,自己明明說的是“水,水”,為何會被听成了“楚楚”!他奮力扭動著身軀,想讓呂大娘把自己放下來,他要自力更生,尋找水源!
再听得後面一段,急火攻心,原來楚楚早就算好了這一切!再然後,小小年紀萬念俱灰,小腦袋一歪,昏了過去。
虧我還說你是個好魔,我真是瞎了一雙狗眼!
青彌小童在心里爆了此生第一句粗口,也不知是不是學藝不精,還是腦袋里亂糟糟的,這人生中第一句粗口,罵的還是自己!
……
依家最近要新進一批僕役,這魔城里最大的奴隸交易市場里,這依家的二少爺依炎正在里面兜兜轉轉。
他一頭火焰般橘色的長發,柔順地束著,瞳孔也是橘色的,面容有一種陰柔之美,倒同他那發色、眸色不大相符。
他金丹大圓滿的修為,卻是事事親為,依家要進僕役,他便親自來奴隸市場挑選。
眼前這一排奴隸倒是姿色不錯,他細細瞧了瞧,最後走到最末尾那個嬌小的女魔面前。
“抬起頭來。”
那女魔很順從,抬起臉龐,對他討好地笑著。
面容消瘦,一雙眼楮嫵媚細長,有一把細腰。若是好好將養,待她豐腴了些,定是個尤∣物。
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就是有些矮了,不過,嬌小玲瓏,也算是特色。
而她全身上下自己最愛的便是她眼神里的光,就算是呆在這樣的地方,連身體都不屬于自己,還是那樣的生機勃勃。
“就她了。叫什麼名字?”
“阿九。”那女魔脆生生答道,笑得燦爛極了。
于是,阿九便成了依家二少爺的貼身侍女,他去哪兒都帶著她。他給她好吃好喝的,又給她華服玉飾,只讓她干些端茶送水的輕松活計。
阿九卻總是夜里偷偷出去,在府上東逛逛,西逛逛,身法很好,時機也抓得很巧,從未給依炎發現過。
阿九覺得她最痛苦的時候便是單獨呆在依炎身邊時候,他總會問自己些奇怪的問題,比如現在——
這二少爺好好吃著飯,吃飯就要好好吃飯,食不言寢不語,阿九都明白的道理,可他偏偏就要打破傳統禮數的束縛,他放下筷子,看著面前精美的食物,嘆了口氣︰“阿九,我吃不下,你說為什麼我連自己的四妹都快比不過了。”
阿九知曉他為何而郁悶,今日他的四妹妹依蘿從金丹後期進階到金丹大圓滿了,而他自己卻絲毫進益都沒有。
阿九覺得是他白日里被各種瑣事纏身,故而只有夜晚的時候才可專心修煉,他本來天賦就不好,如今修煉時間又少,自然不得進益。
可是他是少爺,自己是侍女,自然要撿好听的說了,此時最好避而不談,裝傻充愣是為上策。
“少爺多用些,昨日里就沒吃多少東西,阿九會擔心的。”
他輕笑一聲,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道︰“阿九,阿九,你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阿九,阿九,你又為什麼叫阿九呢?這樣一個奇怪的名字。”
又是兩個奇怪的問題,阿九無奈地想道。可少爺問話又不得不回答,于是她選擇性地忽視了第一個問題。
“我爹是一個酒鬼,我娘生下我的時候,他正好沒錢買酒,便給我取名阿酒,可是酒字太復雜,他不會寫,便改為了九。”
他听了,給她倒了杯酒,阿九歡快地接過。
這酒不錯,這魔好哄,她又這樣歡快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