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雲帆一大早來了市局,通常這種情況只會在展長風又熬夜加班夜不歸宿時出現,不然很難在大清早的上班族隊伍中捕捉到祁少爺的身影。
家里就一個車位一輛車,優先滿足上班族,祁雲帆來市局通常是打車,偶爾也坐坐地鐵。
結果路上沒堵車,卻被市局門口哄鬧的陣勢攔住了。
老遠就能听到吼聲︰“你們還有完沒完了!別擠!老張,快去里面叫人!”
祁雲帆本打算繞邊走,靠近了他才看見,被一窩蜂團團圍住的兩人正是董夢潔的父母,記者好容易逮住機會攔下他們,個個面露精光爭先恐後撲上去,那對崩潰的父母成了他們人人爭搶的肥肉,不割下兩塊新鮮的來他們誓不罷休。
董家夫婦的推拒他們視而不見,罵聲他們充耳不聞,對著他們的苦痛卻垂涎三尺,眼里閃爍著捕食者光彩。
祁雲帆皺眉,停下了腳步。
門口兩個保安擋不住,已經分了一個去里面叫人,對這次的案件市局暫不接受任何采訪,兩家父母也不願多說,這些記者也是蹲點許久,今天才有機會逮住了其中一對。
董家兩口子被擠在中間,已經成了夾心,丈夫紅著眼推開不斷擁擠過來的人和伸到面前張牙舞爪的手,妻子扛不住,無助的哭泣著。
祁雲帆暗暗捏住了一張符,手指不明顯一劃,擠作一團的記者們突然腳下不穩感覺被一股大力往外推,眾人不得不紛紛後退幾步才站穩——因為場面太亂所有人都在用力,並沒人懷疑這股騷動,只認為是有誰沒站穩,連累了其他人。
這就夠了。祁雲帆有分寸,不至于使他們倒地,萬一發生踩踏事件就糟了。
董家夫婦身邊終于空了出來,得了片刻喘息,保安帶著警/察們到了。
因為記者失態,顯然警/察同志們也火了。
“無可奉告听不懂嗎!?給你們三分鐘時間馬上——”顯然警/察非常想說“馬上滾”,他理智和素質艱難的將話掰了回來,居然能把到嘴邊的“滾”字咽了回去,吼道,“馬上離開!敢在市局門口尋釁滋事,真當治不了你們了嗎!?”
有警官攔著,董家夫婦被抓緊時間扶進門,董夫人被擠得衣衫凌亂,頭發也亂糟糟,已經腿軟,得扶著才走穩了。
祁雲帆也溜了進來,在混亂的場面下,他工整的衣衫和平靜的神色淡薄得不引人注目,卻十分格格不入——一切混亂都無法波及和影響他,清晰的劃出了兩個世界︰其他人,他自己。
祁雲帆注意到扶著夫妻的人里,有一個是新人郭錚,他走過去打了個招呼。
郭錚不太會安慰人,正在笨拙的念著干巴巴的話,听到祁雲帆的聲音扭頭看,他第一件注意到的是︰他怎麼還拿著把傘?
現在日常用黑色長柄碳素傘的年輕人,打著燈籠也找不出幾個。況且昨天今天天氣都還成,沒雨,就算遮陽傘這個點也用不上啊。
祁雲帆只是想打听下︰“展隊在局里嗎?”
郭錚搖頭︰“沒,在外追蹤調查呢。”
郭錚作為留守新人,沒分配任務,他知道展隊他們是出去調查嫌疑人行蹤。賈義在鐵證下被攻破了心理防線,已經全盤托出,據賈義交代,他是兩年前才通過別人認識了大虎和老油頭,賈義的主要犯罪活動是販毒,偶爾沾染人口買賣,搭上線後,他偶爾給他倆提供場地。
狡兔三窟,大虎和老油頭不曾吐露真名,賈義自己也藏了很多秘密,不說就不問是他們心照不宣的交流方式,賈義說,只在他倆一次喝高時,偶然听到了“白蓮灣”三個字,他自己對當時的記憶也模稜兩可,大虎老油頭究竟是不是白蓮灣的,他還真不知道。
畫像已經做了出來,經過賈義和員工多人指認,公安系統內部已發出對兩名嫌疑人的通緝令,賈義記得兩人當天白色面包車的車牌號——他特意記著車牌號是想防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什麼警方沒興趣,這可是一條重大線索。
目前可追蹤線索整理︰嫌疑人長相有了,經過內網比對,初步認定大虎和老油頭名為宋虎和宋昌,身份注冊地址已經讓當地派出所民警前去調查;白色面包車監控最後追蹤到縣道,車輛從縣道上拐向了沒有監控的村路。
當脫離現代化的城市,五湖四海,找人真的無異于大海撈針,大學生的失蹤案嫌疑人如今又沾上了毒,案件嚴重性已經升級,警官的工作就是要從無數的不可能中找出一條通往現實的道路。
從面包車下縣道的路口推測,接下來能夠行車的鄉村道路不多,而越往前走越深入,部分偏遠村落的路根本過不了面包車,警方劃出四條路線,沿路排查面包車蹤跡,路過村落時注意白蓮灣。白蓮灣是村名,全市在籍白蓮灣同名同的一共十七個,這四條路上就含了五個。
展長風帶著去了四條路線其中一條。
祁雲帆點點頭,他看了看狀態十分糟糕的董家夫婦,朝郭錚道︰“給他們拿點兒熱飲吧。”
不等郭錚動作,他又道︰“唔等等,還是我去外面買吧。”祁雲帆沖他笑笑,“我並沒有嫌棄局里茶水的意思。”
郭錚︰“……”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原來你是嫌棄局里茶水的意思。
祁雲帆買了熱飲,還買了些糖和巧克力,買的多,回來踫上女警時分她們幾顆嘗嘗,祁雲帆嘴巴抹了蜜︰“你們的笑臉比糖甜多了,真的。”女警們笑開花,調侃他︰也不知道誰才是真的甜。
祁雲帆沒有在休息室多待,在董夢潔寧雅蘭沒有消息的情況下,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祁雲帆打開了自己辦公室的門,他的辦公室是後來改的,跟展長風在一層,享受獨立辦公室待遇,不過空間相對較小,辦公室平時有人打掃,即便他不常在辦公室,里面也很干淨整潔。
祁雲帆擺弄手機,沒給展長風打電話,出任務的時候電話通常沒人接听,警員之間彼此交換消息有對講器。他點開了一款恐怖逃生游戲,趣味一般,不過畫面和音樂張力做的相當好,大白天的,游戲配樂和音效能讓人涼颼颼發毛。
他開著門。要是誰乍一進門,不巧趕上了游戲里的鬼叫聲,準能被嚇一回。
游戲里有鬼叫,但是並沒有鬼出現,玩家要從黑屋子里逃離,至始至終害怕著一個從來不會出現的索命鬼。
玩游戲是消磨時間的好方法,因為時間總在不知不覺中快速溜走,你卻渾然不覺。到了游戲自動過劇情環節,不能跳,祁雲帆興趣不大,把手機放桌上,自己起來松松筋骨。
然後他注意到,門外的腳步聲都變得匆匆忙忙。
他在門口看了看,發現不是錯覺,因為人們臉上帶出了急色,祁雲帆轉身關掉了游戲,收好手機拿上黑傘出來,他動作迅速,但依舊讓人感覺不到急切,還是那麼淡薄,迎面兩個警官,邊匆匆走過邊談,剛好講到“展隊在醫院”。
祁雲帆清晰感覺自己心頭一緊,剛才還超然物外的祁上仙立馬下凡還俗,攔住了他�z︰“出事兒了?”
他聲線听起來還算平穩,如果展長風在這里,約莫能听出情緒波動,可大部分人不行。
“傳來了有人受傷的消息。”警官道,“傷員被送往了武警醫院,展隊也去了——”
祁雲帆禮貌點點頭,轉身就朝大門外走,兩人終于才發現了祁雲帆腳步的急迫,張張嘴,又訥訥的閉上了。他似乎才意識到自己講話根本沒說出祁雲帆想听的重點,比如說,展隊沒事嗎?
祁雲帆趕到武警醫院,當他遠遠看到展長風全須全尾靠在走廊邊上,一顆提著的心悄無聲息落了下來,他在左手的佛珠上拂過,急匆匆的腳步登時放緩了,讓人看不出一點兒焦急,又是個不緊不慢的公子哥兒,悠哉從容地走了過去。
展長風站在座椅邊,也不坐,手里夾著根煙,沒點著。
腳步靠近的時候他就扭頭了,看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祁雲帆︰“怎麼到這兒來了。”
通宵娛樂和通宵工作效果是不同的,精氣神全擺在臉上,此時展長風已經過了一宿未眠神經帶來的錯覺振奮感,打雞血的時效過了,加上費心費力,眼下青黑一片,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著倦氣。
祁雲帆只道︰“剛巧在市局听說了,就過來看看。”
他不動聲色用眼神確認了一番︰展長風看上去除了疲憊,是真沒事。
祁雲帆身上帶著股清冽的木香,熟悉的味道驅散了走廊消毒水對鼻子的折磨。展長風整了整臉色,弄出一個笑,還有調侃的精神︰“擔心我啊?我沒事,放心。”
他說這話,不過是本著娛樂加自戀精神的打趣,是裝蒜的玩笑,祁雲帆便也半真半假調侃︰“對啊,擔心。沒事就好。”
對話單獨听起來,是親密的,若是再算上其中之一喜歡男人,營造的氣氛本該算得上曖昧。祁雲帆其實跟展長風親密話說得不少,但過分親密、主動的卻屈指可數,大多是展長風開頭,他跟著附和。展長風自身從玩笑出發,所以他們的對話毫無曖昧可言,過程和結果也都成了調節氣氛的玩笑。
祁雲帆拄著傘跟展長風靠在同一邊,展長風這時候是不可能去休息的,情況不允許是一碼事,關鍵是展長風自己也不肯,所以祁雲帆很識趣的並不開口勸,他給展長風找點事做︰“介意跟我說說?”
案情不能透露給無關人員,可特別顧問在局里有特別權利,普通條款框不住他。也就這種時候,祁雲帆才拿自己當市局在職公務員看。
展長風夾著煙在手里轉了半圈,吐出口氣,跟他簡單說了說情況。
原來他們兵分幾路追查蹤跡,其中一隊終于在村道旁發現了被擱置的白色面包車,他們立刻通知了其他人並先行抓緊時間調查。沿著路再走,開車穿過一村落以後小路沒法再通車,只能步行,他們徒步走了一段,剛看到幾座零落的房子,便有村民莫名警惕的出來,警員們都穿著警服,幾個村民高聲喊,不準警員踏入他們的村子。
入眼的房子只有零落幾座,不知道後面是什麼格局,但是很快就有數十號人聚集起來,堵在路口,前後不到五分鐘,警官的交涉他們一概不听,個個凶神惡煞,多老人,令警員意識到難纏和異樣的,是他們每人手里都抓著東西。
有竹耙、木棍,甚至還有鐵具,比如鐮刀和鋤頭。
極大的排外性,危險且不尋常。
村民中老人攔在前頭,張牙舞爪,他們居然動起手來!狹窄的地方頓時因為揮舞的鐵具變得十分凶險,加之推攘,警員們若不避讓,就得成為交織亂舞的刀刃下的魚肉。
這一隊警員們中年紀最大的就三十歲,個個都是年輕力壯青年,有槍,但不可能對群眾用;制服人不是不行,可攔在前面的都是老人,又哼哧哼哧胡亂晃著一不小心便能成為凶器的東西,如果要打落或者奪下東西讓他們安分,在被圍擠的情況下,很容易傷到老人。
事情還沒明朗的情況下,如果跟村民無關,那先導致無辜村民傷胳膊斷骨頭的,怎麼算?況且雙拳難敵四手,老年人後頭,還有中年人凶狠的虎視眈眈,隨時能撲上來砍瓜切菜的狠戾。
有警員朝天鳴槍,巨大的槍聲讓場面的混亂停滯片刻,但也只有片刻,因為被嚇得暫停的只有老人們,後面的壯年男子很快大吼︰“別怕,他們嚇唬人,絕不敢朝我們開槍!信我,嘿,有本事你朝我打啊慫包們!”
對老人來說,也不知是前面那句還是後面那句效果更大,不怕了,又想護犢子,于是再次凶惡起來。警員們當然不敢朝群眾開槍,只能一退再退。
饒是如此,還是有人在混亂中被鐵具棍棒掃到,受了傷。最嚴重的一個被鋤頭後銼磕破了腦袋,好在被同事眼疾手快一把拉開,避免了被鋤刀正面挨一下的慘劇。
在祁雲帆來之前,展長風大概已經隔空口頭問候過那群民眾了。
幾個警員從治療室走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出來,刑偵隊的都已經換上了短袖制服,有人露出來的胳膊上青紫大片,也有人腦門兒貼了紗布,好在都不重。
展長風剛轉過臉,傷員們就很積極主動的匯報,甩著胳膊大腿︰“頭兒,醫生說了都是小傷,擦點藥就沒事了,完全不妨礙工作!”
輕傷不下火線,他們誰也不願為這麼點小傷半途而廢,紛紛朝展長風表示自己還能打十個。
“滾滾滾,麻雀趕集呢?都安靜點兒!”展長風道︰“問你們了嗎?”
他視線越過這群嗷嗷嚎叫的傷患,看向緊跟著出來的醫生,醫生也是熟人了,心領神會,朝他點點頭︰“沒什麼大問題,除了腦門兒被磕傷的那個需要休息下,其余人都沒事兒,展隊你的人都皮糙肉厚,放心。”
腦門兒貼著布的小唐哀嚎一聲︰“醫生!”
醫生淡定道︰“不得大聲喧嘩。休息下是為你好,挨在腦袋上,怕你本來就笨的腦子再降低智商,到時候天天吃核桃也補不回來。”
小唐被醫生的毒舌噎住,不過他們懟天懟地卻從不敢跟醫生抬杠,識時務者為俊杰,想想剛貼個紗布就疼得要親命的小唐果斷選擇啞巴。
展長風︰“听見醫生的話了嗎,小唐補你的腦子去。”
小唐垂頭喪氣,蔫了吧唧。祁雲帆本著同事愛的原則,關心一下傷員,不過還沒等他開口,郝勝楠就風風火火沖了過來,大美女連軸轉了一宿,再漂亮也蓋不住蓬頭垢面的倦意,不過現在也顧不上臭美了。
“頭兒,問過當地派出所了,小唐他們去的村子叫宋家灣,是塊‘灰色地帶’,所以很多地圖上都沒個標注。”
所謂“灰色地帶”,指的是因為地理或歷史遺留原因造成的無從屬無管轄無標識地段,也稱“三無地帶”,這種地方很少,但的確存在。
“據當地一個老民警說,村子二十年前改名叫宋家灣,本來是要趁著今安市重新規劃而納入管轄的,可後來又擱置了,一直到現在還是個沒著落,人口普查也就干脆附加到別的村一起。那里的人本來極不配合,里頭到底多少人至今沒搞清。”
出生的地方都沒正規在冊,那麼里面大多數人其實是沒有合法身份的,如果有,他們戶籍登記地也是在外蹭的。半個小時前,去宋虎宋昌身份證地址調查的隊伍反饋的消息是,地址房屋的房主根本不是兩人,當地人對他倆也根本沒印象。
郝勝楠︰“還有,老民警說,宋家灣在改名前,名字就叫白蓮灣。”
終于連上了。展長風沒留神把手里的煙掐彎了︰“必須進村里摸底。”
展長風臉上剛才因為祁雲帆而帶上的笑意又不見了,他眼神深沉︰以村民極度不友好的態度來看,他得做好用強硬手段的準備。
郝勝楠站直了︰“展隊,要我們怎麼做,您說。”顯然她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氣氛格外嚴肅,這時候,祁雲帆溫和的聲音傳來︰“要听听我的建議嗎?”
確認展長風沒事後,他又恢復了淡泊的神色,嗓音太過清冽,在這嚴肅的氣氛下因為與眾不同,立刻就把所有人視線吸引過去。
祁雲帆沐浴著眾人的目光︰“詳細和我說說的話,我或許有好辦法帶人進村。”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上一章只有兩條評論,所以我給這兩位分別送了兩個紅包,然後因為卡了,刷新後,我剛看記錄發現其中有一位我應該送成了四個,就當是幸運福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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