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後門偷溜出府,陸紳領著于心來到益州城內一間隱蔽的院落。
進門時,他看了看于心的面容,對接應的下屬低聲吩咐了幾句。
于心沒有多余心思揣摩陸紳有何意圖,不待落座,立刻將心里的猜忌一一挑明。
“陸紳,自從聞我先生生病後,王齊珞經常白日出門、夜半而歸。我只當她像以前一樣貪玩,卻從未想過她的出府是不是懷有某種目的。”
“什麼目的?”陸紳听得不甚明了。
于心深呼一口氣,面色鄭重道︰“我昨日見過王齊珞,我懷疑她珠胎暗結。”
“!”陸紳的眼中難掩驚訝,表情還算鎮定,“王齊珞,風州知州王蒙正的嫡女。于心,你的懷疑有根據嗎?她的身世可不會允許她隨隨便便的。”
縱然本朝民風開放,然而未婚先孕這種事情也只是在話本里听說過。
“是啊……在這益州城里,以她的身份地位,配當孩子父親的是誰呢?”于心冷哼。
是誰,而不是哪一些人。
陸紳腦筋轉得飛快,立即追問道︰“怎麼,你已經鎖定了人選?”
于心沒有直接回答,反是提點道︰“夏末時,有個人跟聞我先生一樣染了重病,一度病危。她的家人從汴京趕回來,都聚在益州城中。這個人就是住在劉家祖宅的劉老太太,而回來見她的親戚里,有劉從德。”
“……”
“哼!劉從德生性風|流,從來不是正人君子。在溫泉別苑的時候,小姐並不願與他呆在一處。現在我回想起來,那時候的劉從德獨獨對王齊珞這位‘妻姐’舉止親昵,想必關系不一般吶!”于心說著,猝了一口。
這些天,她一直忙于尋找謠言的傳播源頭,反而疏忽了最初顯而易見的線索。
“我發現王齊珞身體不對勁兒的時候,王齊珞說她正要去找母親。想來這一切龍清嫣都知道。”于心蹙著眉,“謠言肆虐,若是劉家不堪忍,請皇後娘娘退了婚,龍清嫣順勢可以求說劉家讓珠胎暗結的王齊珞頂替進門。但這還不是我最擔心的情況……”
怕就怕,劉家顧及皇後面子不敢鬧到退婚的地步,生生忍下這口氣。待到明年開春婚期鄰近,為了彌補劉家聲譽上的“損失”,龍清嫣讓劉從德一同迎娶王齊珞。到那時一切都晚了。王明珞該怎麼辦呢?
陸紳看著于心唇焦舌敝,沒有急著發表意見,而是體貼地遞去了一杯溫茶︰“如果你說的情況屬實,龍清嫣必然早早就算好了事態發展。咱們一步一步考慮對策吧,急不得。”
“怎會不急呢……”于心十分焦躁,向著陸紳皺巴著臉。
突然!
“咕嚕嚕……”于心的肚子發出了十分不應景的,饑餓的,如同打一串雷一般的抗議聲。
窘……窘大了!
于心把脖子縮道頸窩窩里,滿臉尷尬。這也怪不得她的肚子,她可是餓了三頓飯的人。
“餓了吧?”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陸紳促狹一笑,早有所料。對著門外拍了拍手,立刻有人提著食盒走進房中。
片刻不到,桌子上擺滿了紅紅綠綠的菜肴。
于心聞著滿屋子的香氣,呼吸一滯。這才想起來,原來剛剛進院時陸紳是在吩咐手下布菜吶!
“先吃飯吧。”陸紳敲了敲碗兒,將于心從恍然間拉回。
桌子上擺著椒鹽八寶雞,蔥油龍抄手,還有一盤素炒什錦。菜色葷素搭配,油光晶瑩,引人垂涎三尺。
“喔。”于心听話地夾了一口,吃到嘴里,忽覺微微哽咽。
“陸紳。”她憋得小臉通紅,恨不得埋頭進飯碗,沒膽量望向陸紳的眼,怕耽溺在那雙如洗的瞳眸里。
“嗯?”
“謝謝你。”
——謝謝你,時時關心我,照顧我。除了爹爹和小姐,還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
“……呵。”這小丫頭是想把自己悶死在一碗龍抄手里麼?
陸紳看著于心的發漩,暗暗生笑。他磕了磕桌面。
于心條件反射地支起頭看過去︰“怎麼啦?”
“面湯沾到鼻尖上了。”陸紳指著她的臉。
于心又是一窘,剛想撇開筷子擦擦臉,卻是陸紳先于她出手,伸出食指,用指背輕輕剮了剮她的鼻梁。
“慢慢吃呀,都是你的。”陸紳歪著頭,對她笑,笑得就像她是比一桌子美食更美味的東西一樣。
“唔。”于心呆應一聲,一整顆嬰兒拳頭大的龍抄手嚼也不嚼就吞入了腹中。
***
水足飯飽,于心被陸紳拉到更里處的一所小屋前。
“進去看看?”他建議道。
“嗚嗚嗚……”屋子內,似乎有模糊的呻|吟聲,有陸紳在身邊,于心的膽子更大了點,沒有顧慮直接推開了門。
“呀!”任是于心做好了心理準備,仍沒忍住叫這一聲。
因為鎖在屋子里“嗚嗚嗚”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魯樹!
想不到陸紳的行動力這麼快。
“喂,要不要過一把判官癮?”陸紳從于心身後經過,貼著她的耳朵問。
于心看了看被五花大綁在長凳上的魯樹,又看了看滿屋子擺放的猙獰刑具,還有角落里拴著的兩頭不明用意的山羊……
太,太血腥了吧?
于心一臉堅決地搖了搖頭。
陸紳聳聳肩,不以為意。徑自踢過來一個橫凳,跨坐在魯樹面前道︰“哎呀,陸某款待不周。這也不過是半個時辰,瞧著魯大人都瘦了?”
太,太夸張了吧?
于心側眼瞅著陸紳。
陸紳扯開堵住魯樹嘴巴的布頭,豪爽一笑︰“魯大人您看看啊,這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屋里有什麼您需要的,甭客氣!算我賬上。”
魯樹嚇懵了,嘴皮子不利索︰“大大大大大爺!小的,小的就是個記賬的。實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您吶。”
“哦……不知道呀?”陸紳假裝沉思片刻,轉頭對著于心吩咐道︰“你,把拴著的那兩頭山羊牽過來。咱們就幫魯大人想一想。”
于心不明所以,仍是按吩咐辦事。待她牽來這兩只奶聲奶氣的小山羊,她見到陸紳不知從哪里找來了一罐蜂蜜。
“魯大人,我這個人吧~最見不得血腥了!這是我特意為您準備的。”陸紳笑眯眯道。復爾,在魯樹的腳心厚厚刷上一層蜂蜜。
于心手邊的小山羊尋著味道,主動伸出小舌頭盡情舔舐魯樹的腳心。
用不了一會兒功夫,魯樹再也憋不住笑。
“哈哈哈哈,大人,哈哈哈哈,我真的不知道,哈哈哈哈,做錯了什麼。”
魯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流著眼淚,流著鼻涕,流著口水。偏偏被綁得太緊,身體無法做其他動作。
“魯大人,咱們不著急。您看這還有一大罐子呢,足夠您把事情想個清楚明白了。”陸紳說著,又涂滿一層。
這回魯樹真急了,他到底哪里得罪過大人物呀!
唉?等等……說到大人物……
魯樹似乎有了頭緒,狂笑間求饒道;“大人,哈哈哈哈哈哈,我,哈哈,想到了,哈哈哈哈,停停。哈哈哈。”
于心扯著韁繩把山羊拉開些許。
魯樹抖動著肚子,貪婪地粗喘︰“府上出事以後,小的被賞了一筆大錢。心里高興,就去酒舍炫耀唄!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唄!這喝多了這話也跟著多了唄!就提了幾嘴女婢們不中听的事故。我沒想到只過了一晚上,這些事兒都被傳出去了啊!小的現在也很後悔啊!!!”
第二日酒醒,魯樹得知酒話從酒舍傳開。生怕被夫人問責,就自作聰明地叫上了同樣愛喝酒的陳二和龔自清,想著這樣便不會有人查到最初是他捅的婁子。
于心听了魯樹的說法,氣得將繩子握得緊繃。
她原以為是龍清嫣授意魯樹散播謠言,這才給了他那麼多賞金。沒想到龍清嫣遠比她想象中聰明得多,恐怕早已看清府里的人哪些容易喝酒誤事,管不住嘴。故意用重賞的借口,利誘他人酒後失德,露出馬腳。
散播謠言者,即便不是魯樹也可能是任何人。即便事後被追查到謠言源頭,龍清嫣依然可以與之撇清干系。禍從口出,口卻長在別人嘴上。
“哦呀,既然魯大人想起來了,就麻煩在這上面畫個押吧。”陸紳在于心晃神的時候,早已擬好了一篇供詞,拿著紅印泥靠近魯樹的大拇指。
“……”魯樹稍有遲疑,淚眼混沌,並不能看清供詞上密密麻麻的字跡。
“魯大人這是又想念小羊了?”陸紳神情愉悅地威脅道。
“我畫,我畫。”魯樹不敢有他想。再笑下去,他的命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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