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同時向易城看過去。好好的水道渠成,一下子被阻在半路上。
易城卻在看秦見川,輕聲問,“你帶我來見阿姨的,是你說還是我說。”
這個時間節點卡得不錯,雖然表演的層次不夠豐富,沒有把那種矛盾糾結表現出來,但貴在自然,不浮夸。
“要不,咱晚點再說。”秦見川輕聲安撫易城。
秦見川還是很隨意,聲線一如既往的平穩,甚至是不放在心上的那一種,但鐘女士莫名地笑不出來了,心跟著懸了起來。
這個兒子她太了解。那張不動聲色的外面孔下,你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就像大學畢業後,他突然去創辦什麼社會期刊。
“這要是說什麼,還要賣關子。”鐘月音干巴巴地說。
易城斜了秦見川一眼,“也行。那就晚點再向阿姨解釋你已有對象了。”
秦見川一口湯差點沒噴出來。
鐘女士的球直,易城更不帶拐彎的。雖然向鐘女士攤牌是遲早的事,秦見川沒想到是這種方式。
“你有對象?我怎麼從沒听你說過?”鐘月音現在是震驚大于喜悅。
她的閨蜜與閨蜜千金都在,對這兩個兒女的姻緣都抱不了小的期待。
這個單身了三十一年的兒子,忽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對自己說他有對象了?
“這不就听說了麼。”秦見川說。
現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鐘女士的神情僵硬,倒是周麗華懂得為人父母的不易,雖然心里頗為失望。
本來想與鐘月音親上加親,但這事勉強不得。
“孩子有女朋友了,你不是該高興嘛。”周麗華柔和地勸道。
鄭子絹妹妹也是當頭澆了盆冷水。
她更大的失望,是自己的工作沒著落了。
但鐘女士是質疑的。如果真有女朋友,怎麼以前從沒听說過,今天一說相親,就立馬給蹦出來了。
扭頭問易城,“你說他有對象了。他對象你認識?”
“認識。”易城囁嚅道,又迅速瞄了秦見川一樣。
秦見川雖然經營的是表演行業,但讓他閉著眼楮說瞎話,還是挺困難。何況這人還是自己親媽。
所以,他找了一個主演。今天他只是配角。
秦見川只是給易城一個鼓勵的眼神。
易城的回答,讓鐘月音又是一驚。
這是真有?
“誰?”她問。
“阿姨,抱歉。是我非要讓見川帶我見您的。本來,他想您生日過後,再向您坦白,但我等不及了……”
說到這兒,易城停了三秒,給鐘女士一點思考的時間。
鐘女士果然有已神色未定了。
易城眼楮一抬,直視著鐘月音。
“這樣拖下去也不是個事。我也受不了再拖下去了。”
鐘女士還是皺著眼楮,看著易城,似乎沒明白他在說什麼。
她平時就是讀讀小說,喝喝下午茶,再與周麗華逛逛街,做個spa,過的是優雅閑適的隱退生活。
不上網,也不接觸非主流,什麼同性戀,什麼出櫃,對她而言,不過是新聞媒體才中存在的東西。
但鄭子絹一下子就懂了,她今天不過是來套個近乎,討個工作,沒想到吃了這麼大個瓜。
她一雙眼楮恰如偶角劇里的女主角,紅唇微張,杏眼圓睜,一副震驚的樣子。
一看就是個演技浮夸的。
周麗華與鐘月音一樣,只是木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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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鐘月音反應的快,但還沒到徹底明白的那一步。
“你受不了什麼?”鐘月音問。
“受不了,您再逼他去相親……我和見川在一起大半年了。”易城說完後,放松了面部表情,目光也從鐘女士臉上挪了開。
他記著秦見川的交待︰表演不能太過。
“你和見川在一起?”鐘月音去看他兒子。
秦見川握了握易城的手,“他就是我對象。今天帶他來給您瞅瞅。”
鐘女士霍地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呆立了幾秒,又坐了下來。
秦見川的話像是有余音似的,說完了老半天,大家都還有沉浸在余韻中。
等到都消化完了,每個人才找回了自己的正確情緒。
而整個餐桌的溫度也從夏天一下子到了冬天,鄭子絹幾乎可以感覺到空氣中的冰碴子。
她不由拉了拉衣服。
其實只是客廳的空調溫度太低。而她的肩膀露得太多。
沒有一個人說話,都在給出時間,讓鐘月音接受這個現實。
周麗華與鐘月音一樣是暈的。但因為畢竟還隔著一層,她恢復的比鐘月音快。
而易城則把自己的視線大部分都勻給了秦見川,造成一種“我的眼里只有他”的氣氛。
半側著的角度,秦見川的職業習慣,讓他不由對易城又是一番打量。
覺得這張臉確實越看越耐看。
秦大老板只是從選拔人才角度,對易城的形象進行一個評估,但落在大家的眼里,就是深情對視了。
周麗華伸手揉了揉鐘月音的肩膀,柔聲說︰“有什麼話好好說,多听听見川的意見。我們年紀大了,要听听孩子們的想法。”
說著,站了起來,又沖鄭子絹使了個眼色。鄭子絹才戀戀不舍地站了起來。
比起找女婿失敗的失望,做為一個母親,她更心疼鐘月音。
鐘月音大概要好一陣一蹶不振了。像她才離婚時的那樣。
周麗華說,“不早了,我們先回去了,晚點我給你打電話。”
周麗華以包容,善解人意成為鐘月音的閨蜜,現在依然如此。
鐘月音這才回過神來,“吃點水果再走。”
但現場沒有一個人想吃水果。
除了鄭子絹,她有點想吃瓜。
“不了。你快點留步,別送了。”說著迅速撤離現場。
現在屋里只剩有鐘女士、秦見川與易城三人。鐘女士一雙漂亮的眼楮,張得老大,瞪著易城與秦見川。
鐘女士除了離婚,沒受過什麼苦,現在被當頭一棒似的,全身都在發抖。
秦見川有些擔心,“你沒事吧。”
易城忙起身,倒了杯水放在鐘女士跟前。鐘月音端了起來,一氣喝完了,才緩過來。
一會兒,還有場硬仗要打,她得恢復體力與精神。
她先看了易城一眼。一開始她還覺得易城長得好,但現在他的好容貌對她是個刺激。
鐘月音開始審問秦見川,“我記得你大一的時候有個女朋友。”
鐘月音緩過勁來,思維變得清晰。
“我吧,那時候以為自己喜歡女生。”秦見川說。
“你和人家交往了大半年。”鐘月音咄咄逼人。她不信,好好的兒子,忽然就成了個gay。
她想象中的gay都是娘里娘氣,一說話就翹蘭花指的。
“其實吧,我算是男女都能接受的那種類型。”秦見川說。
“你有過女朋友?”易城小聲地問。聲音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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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還沒有點過去。”秦見川安慰地說。
鐘月音又是一陣頭暈。
“你,你什麼時候確認自己是那個?”同性戀什麼的,鐘月音對自己兒子說不出口。
“也就是……”秦見川頓了頓,“兩年前。否則我早告訴你了。”
“三年前?”鐘女士了渙散的視線聚攏起來,表情一下子嚴肅,“你都三十好幾的人了,三年前才發現自己喜歡男生?一個人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生理反應卻是直率的,你在二十九歲那年,才發現自己對男生有生理沖動?”
鐘月音女士並不像表面那麼天真。
三年前,秦見川流浪回來,鐘月音為了讓自己的兒子進董事會,去找了秦關山很多次。
而在此之前,鐘月音根本不屑踏進秦氏公司一步的。
對于這個深層次問題,秦見川搓了搓手。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
“阿姨。這是我的不對。是因為我。”易城的小劇本再次發揮了作用。
鐘女士的眼楮又轉向易城。
“兩年前,我考進了公司的藝員培訓班。然後,對見川一見鐘情。一開始,我沒打算接近他,不想擾亂他的生活,就想悄悄地喜歡他,永遠不讓他知道。可是我跟本無法做到。然後,終于有一天,忍不住向見川表白了。”
說著,易城撩了秦見川一眼,嘴角也帶著一絲笑意。
“見川一開始被我嚇了一跳,當時就拒絕了。我就對他說,我不強求他能喜歡我,只要不阻止我喜歡他就行。然後,就在三個月前,見川終于被我所打動,接受了我的感情。”
“以前就有些懷疑,但我不是也不敢相信嗎……直到遇到小城,才確定了下來。”
易城把故事給他編圓了,秦見川順著他的話就接了腔。
辦公室戀情,是鐘女士最歡迎的都市言情模式。
她特別喜歡俄羅斯的一部輕喜劇,也是講辦公室愛情的。
但現在,她覺得,禁止辦公室戀愛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你既然能交女朋友,說明你其實是能接受女性的。你既然男的女的都能喜歡,為什麼一定要找個男的?”
鐘女士一雙大眼楮,凝視著自己的兒子。
是啊,為什麼?
秦見川在腦子中飛快地尋找著答案。
“阿姨,見川不是喜歡男的,或是女的。他只是喜歡我。”易城代替他說了答案。
秦見川倒吸口涼氣。
這麼肉麻的台詞他是看什麼劇學來的,居然還能這樣靈活地運用。
但無疑,這句讓人起疹子的台詞,對浪漫敏感的鐘月音卻起作用了。她一下子就崩了,緊跟著眼楮也有些濕潤。
易城悄悄地瞅了秦見川一眼。
他心里十分同情鐘女士。
但秦見川只是給了他一個“請繼續”的眼神。秦見川知道鐘女士韌性十足,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是那麼輕易被打倒的。
“阿姨您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證明證明給您看,我會是個好兒媳。”易城繼續用這種言情腔說。
秦見川揉了揉額頭。
這台詞,他還是有些接受困難。
這就是代溝?易城看起來比他年輕太多。
“你怎麼證明?你能給他生個兒子,給他傳宗接代?秦家這麼大的家業,誰來繼承?”
受到重創的鐘月音,終于說出了自己的那點小心思。
他兒子不比任何人差,相反非常優秀,不過兩年時間,事業就風生水起。投資的幾部電影,票房都不差。她還包場請了姐妹去看。
秦家的家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業應該由自己的兒子來打理。
對于鐘女士的心思,秦見川好笑,又淡然。
他對秦家的產業根本沒放在心上。
否則,畢業後秦關山讓他回公司時,他也不會一口拒絕。
而且......
如果他真的想要,他會靠自己的實力去拿。
易城也听明白了,這其實是出豪門恩怨。
幸好,他的功課做得還算足。而秦家這點狗血閑談,網上也查得到。
秦見川三年前才回到秦家,注冊了“天下文化”。雖然是秦氏的子公司,但都是自己的股權,是個真正的創業者。
“阿姨,您覺得見川在乎秦家那點家業嗎?”易城說,“如果他真想要的話,也會自己去爭取。而不是靠結婚,生個孩子。”
秦見川不由地看了易城一眼。有些意外。
鐘女士一下子被點醒了。自己這麼緊巴巴地給兒子找對象,絕大部分原因其實是為了自己。
是她氣不過那邊父慈子孝,兒孫環繞的樣子。
因為那邊抱了孫子,自己也要抱一個。
鐘女士是個明白事理的人,話一說透,便想通了。
但讓她接受自己的兒媳是個男的......
鐘女士扶了扶額頭。她還沒通透到這個地步。
“反正我的兒媳一定是個能讓我抱孫子的人。”鐘女士說。
話雖如此,但氣勢明顯弱了很多。
鐘月音站了起來。她頭腦有些混亂。
此刻,她需要靜靜。
她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鐘女士扭身上了樓,留下了易城與秦見川。
易城看向秦見川,現在觀眾走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再有一天的時間,估計就差不多了。”秦見川望著鐘女士的背影說。
至少,一時半會兒,她不會再逼自己相親了。
秦見川松了口氣。
易城在心里倒是挺心疼秦媽媽。
秦見川抬手看了看手表,十一點多了。
而他這個動作,也提醒了易城。
睡覺時間到了。
秦見川去看易城。沒了觀眾,易城恢復了原樣。
一雙深黑的眼楮也正看著他。有些若有所思,又有些糾結不安。
“不早了,你也不能走,就跟我睡一個屋吧。”秦見川說。
打鐵要趁熱。鐘月音已開始動搖。這口氣一定要給撐下去。
怎麼說,也得把易城留到明天。
這也是找易城的一個原因。因為他一些不可言說的特殊工作,和人同睡一個屋,也不會有什麼排斥。
秦見川是排斥與任何人同住的。
以前為了寫報道,暗訪黑作坊,非法組織,他可以幾天幾夜不睡覺,只吃面包喝冷水。但讓他與人一間屋,擠一張床,他卻受不了。寧願一個人蹲在外面。
但今天,為了把這出戲作足。只有自己克服一下了。
“嗯。”易城點了點頭。
一開始說好的,就是一天一夜。
他給秦見川打電話的那一刻起,已做了充足心理準備。
易城跟著秦見川站了起來。
但忽然,兩條腿就有些發軟。耳朵里全是心髒急劇跳動的砰砰聲。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咸魚的地雷以及大家的留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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