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鞭動用了女匪十足的真氣,裹挾著狠厲的氣罡,饒是魔體也難以承受。
姬安從未受過這麼重的傷,只感覺整個後背都被震碎了。肺腑在體內痛得翻攪,渾身的血液開始灼燒起來。
不行,自己不能死在這里。
他答應過父王,要拼盡全力活下去!
啐出一口血,他硬撐著爬起來,強行運轉內力。
詭異的血紋從體表絲絲蔓延,像藤蔓一樣爬上面部,在少年的眼角開出妖冶的花紋。
一撞見那雙血紅的眸子,巫蒙悚然一驚,心中竟生出一股懼意,似乎不願與之對抗。
這太不可思議了,對方不過是個毛頭孩子啊!
她自然不知,魔族的傳承主要依靠血脈。血統越純正,魔者的能力和地位越高,對低階血統的壓制也越大。
作為上古魔族後裔,聖族人是最原始精純的一脈,在現存的各類魔族中佔統治地位。
巫蒙體內只有一絲微弱的魔血,面對姬安釋放的貴族氣息,骨子里的臣服感自然浮現了出來。
姬安也看出對手變得猶豫起來,估計是听到同伙的喊話,不好對自己下殺手了。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誒,你給我站住!”
剛剛還擺出拼命架勢的小子,居然撒丫子溜了……巫蒙氣得一跺腳,運起輕功追了上去。
姬安腳底抹油,飛快地跑進了深密的林子。
他個子矮,身形小,靈活地往茂盛的灌木叢里一鑽,人都看不見。
巫蒙視野受阻,只能嗅著血腥的氣息追擊,竟一時擒不住他。
兩人一追一逃,一個速度迅疾如風,一個憑借地障靈活躲閃,在山谷里周旋了許久。
跑了約莫半炷香的功夫,姬安遠遠瞥見一處隱秘的峽谷。
谷口草木叢生,霧氣彌漫,應當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見他一頭奔向峽谷,跟在後面的巫蒙急忙大喊︰“喂,別進去!”
她提醒得太晚,姬安已經腳下生風地沖進了濃霧,眨眼就消失不見。
他急于逃命,根本不曾注意谷口石壁上,儼然刻著四個鮮紅觸目的大字︰擅入者死。
巫蒙堪堪停在谷口,氣急敗壞地罵道︰“你小子找死啊!”
當地人管這座山谷叫絕生谷。無論凡人修士,亦或飛禽走獸,一旦進入其中,沒有生靈能活著出來。
眼瞅到嘴的鴨子飛了,巫蒙心中憤恨至極,卻也不敢踏入迷霧半步,在原地徘徊了一陣,只得無可奈何地離去了。
姬安一沖入峽谷,便像撞進一團沒有實質的棉花。周身裹挾著濃郁白茫的霧氣,手撥不開,目視不透,連腳下的路都要摸索著走。
前行了一陣,他發覺這谷中安靜得詭異,听不到任何蟲鳴鳥叫,就像一片沒有生機的死地。
他忽然遲鈍地明白巫蒙為何沒追進來了……這地方不對勁。
腳下一疼,似是磕到了什麼。
姬安撥開霧氣,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踩到了一具枯骨……
這人不知死了多久,白骨架子已經發黃,罩在外面的衣服被撕扯成一條一條的黑色碎片,四肢和頭骨都有啃噬過的痕跡。
姬安立即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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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跟隨武平城的駐軍外出巡防,露宿過野外,一眼就看出那人骨上的齒痕是獸類所為。
自己這是誤入狼窩了?
他緩緩往後退去,企圖原路返回。
巫蒙那女人固然可怕,也遠比這未知的危險容易對付。
忽然,他听到一聲微弱的啼哭,定楮一看,只見前方的濃霧里,伸出了一只墨綠的小手……
那是一個長滿綠毛的小猴子,骨瘦如柴,兩眼碧青,四肢細長,丑陋的臉上齜著尖利的獠牙。
它慢慢爬過來,喉嚨里傳來陣陣低吼,令姬安毛骨悚然。
這是什麼東西?!為何看著像個四五歲大的孩子?
不待他細想,對方已經毛發豎立,背部弓起,尖叫著撲了過來!
姬安搗出一拳,猛烈的拳風將綠毛孩擊倒在地。
那東西立即爬起來,晃了晃腦袋,繼續攻擊。
好厲害的怪物,居然如此抗打。
他如今已近武師境界,尋常人受這一拳,不死也要重傷。
可這小綠孩連受幾掌,身體都沒有大礙,依舊靈活地上躥下跳,還試圖撕咬他。
直到姬安無意之間,用掌風掃其腋下,它才慘叫一聲,抽搐著逃入迷霧。
姬安松了口氣,心道此地不宜久留,轉身去尋峽谷的入口。
然而,他像沒頭蒼蠅似地亂轉了一陣,又折回了尸骨所在。
莫非是天意?
盯了會兒人骨,他嘆息一聲,蹲下身用手挖了個坑,給那死者殮骨培墳。
若自己也有橫死道邊的一天,但願也有人能幫他入土為安。
將部分遺骨放入土坑,姬安才發現這人身下壓著什麼東西。
他翻了翻,從尸下取出一卷發黃的帛絹,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黑褐色的字,竟是死者的遺書。
“絕生谷,千鳥無影,萬獸無蹤,乃生靈死絕之境,卻有走尸橫行。此地迷霧障目,不得所出;元力禁錮,不得御空;靈氣稀薄,不得修煉……”
“魃者跳脫三界,不拘五行,嗜血食人,乃至凶之物。吾滅青魃者數百,魃子近千,靈器俱廢。因寡不敵眾,身負重傷,恐尸化成僵,于此自絕……”
葬身于絕生谷之人,是個名叫韓蘆生的金丹修士。
在千年前的仙魔對戰中,他被魔修追擊,慌不擇路地逃入此地,遭到無數青毛僵尸圍攻。
這韓蘆生也並非吃素的,他屠殺了諸多成年青魃和小青魃,直到靈源耗盡,在近戰中負傷尸化,最終在此自盡。
姬安的心沉了下去。
堪比半仙的金丹真人都隕落于此,自己又如何博取生機?
思緒混亂了片刻,他定了定神,繼續往下看,發現帛布的一角留有一行蚊足小字︰“葬吾者,善人也。韓某無以為報,枯枝所指方向一里,贈古陣法結緣。”
姬安心頭一動。
在凡人的戰場上,陣法的威力可謂巨大。
呼延將軍就曾重金聘求過陣法師,可惜千金也求不來一個靠譜的。
自己是偽靈根,仙魔兩道皆難修習,就算走到煉體的終極,也無法和修士匹敵。
&n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而陣法無須靈力操縱,單靠靈石便可維系,在哪里混都用得上。
當然,前提是能活著出去。
他站起身,看向尸骨旁的一截樹樁。
那樹樁被利器劈開,一分為二,一根枯枝矗立在縫隙中,像枯瘦的手臂一樣指向前方。
正要往那個方向行去,周圍忽然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間或夾雜著幾點哭啼。
白霧之間,綠影幢幢。
姬安看不分明,但能感應到無數凶煞的氣息。
這群包圍自己的小青魃,恐怕有上千之眾。
他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深吸了口氣,身上殺氣暴漲。
就算天要亡他,也沒有束手等死的道理。
“一起上吧,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些不人不鬼的小怪物如何厲害!”
那些小綠孩被吼得渾身一震,目中露出忌恨之色,隨即紛紛嘶嚎著撲了上去。
姬安身形如電,拳腳快得連成了重影,將最先襲來的一批敵人掃落在地。
他似乎摸到了門道,專往它們的腋下攻擊。力度和準度一上來,當場就打死了數十只小青魃。
腳下慢慢堆積出一圈青色尸山,敵人的數量卻像潮水一樣源源不絕。
正如對待那些進入絕生谷的強敵,青魃們開始了慣用的車輪戰。
任你仙道修士也好,武道大能也罷,就這麼一波接一波的干耗,縱是神仙也耗死了。
不消三刻,姬安的體力就見了底。
他本就身負內傷,此時再也壓制不住,經脈大穴處處爆裂,嘴角開始向外溢血,抵擋和攻擊的動作也遲緩起來。
身法一慢,腿上登時一痛,多了好幾道抓傷和咬痕。
令人驚異的是,那些小青魃沒再咬第二口,反而露出吃到屎的表情,松開他的腿就開始吐!
外圍的敵人也面面相覷,停止了進攻。
幾只膽大的小青魃繞著他嗅了一陣,當即變臉,如避蛇蠍地後撤幾步,作鳥獸散。
姬安一臉茫然。
什麼意思?嫌他不好吃??
不過片刻,青色尸群如退潮般消失在白霧中。
危險一解除,姬安整個人脫力地癱在原地,匆忙從懷里摸出傷藥,給自己內服外敷。
這次當真拼得透支了,若再來一波襲擊,恐怕他唯有等死了。
慶幸之余,心里又有些焦慮。
怎麼辦?自己會不會也長綠毛?會不會變成這種喪失神智的怪物?
罷了,多思無益。有一日活一日吧,他可不打算像韓蘆生那樣自絕。
姬安向來是善于開導自己的人。
短短幾個月,他從世子變成庶民,被迫離家遠走,又遭逢悍匪,幾番瀕死求生,現在還要面臨尸化的風險……
換做其他八歲孩子,不說心神崩潰,怎麼也得痛哭一場才挨得過去。
可姬安由于心智不全,天生情感遲鈍,不管遭逢怎樣的變故,無論身處何種絕境,他都能樂觀堅強地面對人生、魔生、或者魃生......
這說好听點叫大智若愚,但歸根結底,還是人傻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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