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的清晨,薰風拂過綠意盎然的山崗,吹向藥田中央的花樹。
海棠樹下,落英繽紛。
一個青衣男童趺坐于花雨之中,手掐子午訣,正在凝神吐納。
三載光陰,將林昆的個子拔高不少,圓潤的臉蛋削出了菱形稜角,雪白的肌膚也被曬成了剔透的玉色。英挺的黑眉下,一雙星眸似闔非闔,羽睫之間,隱約有流光閃爍而過。
他資質不佳,心性不定,花了一年時間才學會感應天地,引氣入體。
好在他年紀尚幼,又有藥飲和藥浴打下基礎,毛孔和穴竅易于疏通,第二年便達到煉氣一層,第三年開始修習化氣決,比之其他偽靈根的修士,可謂進境神速。
清苦的藥香隨風而來,看不見的靈氣猶如根根銀絲,從周身緩緩透入毛孔,匯聚到丹田,游走過七經八脈,抵達百匯和四肢,最後又飛快地返回丹田。
林昆將功法運轉三十六個周天,用靈氣不斷沖拓經脈,最後在丹田中纏繞融合,凝煉成一股玉線粗細的青灰之氣。
身體隨之一輕,他嘴角微露笑意,知道自己突破到煉氣二層了。
接著,那一小股青灰的氣流一分為三,緩緩上浮,游蕩到上中下丹田三處,包裹住盈盈泛綠的青光,漸漸縮小,最終化作米粒般大小的光豆,內視之下幾乎難以察覺。
林昆斂息收功,慢慢睜開眼,眸光靈動,周身的氣息卻與凡人一般無二。
二叔所言不錯,這斂氣之法甚為奇妙,也最難煉,唯有達到煉氣二層,才可遮蔽丹田中的靈氣。
他拍落肩頭的花瓣,松開盤坐的雙腿,按了按酸痛的關節,齜牙咧嘴地站起身。
別莊的方向,書生打扮的男子朝藥田行來。
“昆兒,累了吧?”林文宰走到樹下,將饌盒遞給兒子。
“不累!爹,我今天已到煉氣二層,斂氣決也煉成了!”
林昆得意地邀著功,熟練地從父親袖中順出一根百年山參,放在嘴里,像白蘿卜一樣啃了起來。
“當真?!”林文宰喜不自勝,“那你可以隨為父下山去了。”
一听可以離開長青別莊這座牢籠,林昆大為興奮,稍而一愣,問道︰“爹爹要下山?所為何事?”
“去將軍府。昆兒如今大了,為父不能總跟在你身側,也不好一直靠楊府養著,該下山謀生了。”他年近不惑,再不出來做點事,恐怕終生皆無建樹。
林昆心有不舍,卻也不再是不懂事的小兒,當下點點頭︰“那我陪爹爹去。”
林文宰摸著他的發頂,安撫道︰“以後有空就來城里找爹,莊上若有人敢欺你年幼,只管告訴我…”
林昆咯咯一笑︰“放心吧,兒不欺負他們就不錯了。”
他是頑童性子,好奇心勝,即便父親教過克己復禮,仍將內外院那點腌 瑣事摸得透徹。任何人在莊上搗鬼,俱瞞不過他的耳目。
剛來莊上的時候,林文宰考慮到這些僕從俱為楊府聘用,不好隨意打發,就打算睜一眼閉一眼,得過且過。
誰料,下面的人由此以為他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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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昆年紀小,心眼兒也小,哪見得父親被當軟柿子捏?
他仗著童言無忌,變著花樣地把許多丑事抖落出來,逼得好幾個不安分的下人自覺離開,就連楊文靖派的兩個丫鬟也哭著回了本家。
鬧過幾場之後,人們大抵知道小少爺盡得家主真傳,會讀心掐算。
很快的,全莊上下皆在惶恐中變得規矩老實,再無人輕視林文宰,更沒人敢招惹未來的小仙師。
林文宰也知道這孩子是個鬼精,和莊稼人在一起吃不了虧,但父母天性使然,仍和兒子叮囑了不少。
父子二人用罷飯,一同回到內院,著人給仙師府遞了信兒。
收拾好行李,又等了一日,楊文靖來到長青別莊,驗收林昆的修煉成果。
“昆兒不到三年,已修至煉氣二層,當真不易。”探查過林昆的經脈,楊文靖喜色洋溢,眼中卻蘊含著一絲貪婪的精光,令人瞧著有些不適。
林昆將腕子從對方的大手中抽離,垂首道︰“多虧二叔苦心栽培,佷兒不敢辜負爹爹和二叔的厚望,唯有苦修以報。”
“知恩圖報,便是好孩子。”楊文靖大有深意地一笑,向身後人招了招手。
“昆兒,你已練成斂氣決,但下山的時候得有人跟著,我與你爹才放心。”
一個魁梧黧黑的勁裝大漢從楊文靖身後走出來,站在林昆面前,猶如一幢銅牆鐵壁築成的高塔。
“小人曲楮,見過林少爺!”此人抱拳行禮,聲如洪鐘,震得林昆耳朵嗡嗡作響。
掃了一眼曲楮凶煞的面孔,林昆向楊文靖拱手道︰“多謝二叔好意。不過,我最多在城中走動,無須曲前輩這樣的高手相護吧?”
這姓曲的精光內斂,氣勢強勁,是個將外家功夫練至巔峰的武者。讓這樣一個武道高人做他的護衛,也太浪費人才了。
楊文靖︰“你現在修為低微,一旦靈氣外泄,就可能引來高階修士對戰。有曲楮為你拖延時間,起碼可以避走保命。”
他自然不能告知林昆藥鼎體質的真相,扯著面皮露出假笑,表達了一番關愛晚輩的拳拳之意。
暴露修士的身份就會被殺?!林昆心里暗罵一句,早知道修真界這麼可怕,他才不入圈!
旁邊的林文宰也吃了一驚。
他本以為修道之人清心寡欲,不會如凡俗官場那般權傾壓榨,更有延年益壽等諸多好處。可听堂弟所言,居然還有性命之憂?!
他索求不多,不過是願兒子身心康健,平安一世,若過得比凡人還要艱險,這仙道還不如不修!
然則東澤大陸的修真門派大都關系和諧,尋常仙修之間即便有些摩擦,也不至于不死不休。
楊文靖考慮到林昆的特殊體質,才夸大其實,沒想到卻將父子二人嚇著了。
他一拍桌案,冷喝道︰“修仙求道本是向天爭命,知難而上。吾輩與天斗都不怕,難道還怕與人斗?萬般險阻皆為煉心,一切劫難具是機緣。昆兒切莫生出懼意,動搖道心。”
林昆仿若被一棒喝醒,連忙定神︰“佷兒省得了,今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定會小心行事。若有犯我者,也不懼一戰!”
你戰個屁!要是死在外頭,本仙師豈非竹籃打水白忙活?
楊文靖干咳道︰“待你有了防身之力,再言戰不遲。這些日子,就讓曲武師伴你左右吧。”
知曉利害之後,林氏父子不再推脫,駕上車馬,帶著曲楮下山入城。
林昆這幾年早憋悶得屁股長草,一路上東瞧西看,很快被賣藝擺攤的人群吸引了注意力。
林文宰看他心癢的模樣,不覺莞爾。
左右也不急于面見將軍,他帶著兒子下了馬車,在熱鬧的街衢里閑逛起來。曲楮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面,像個沒有存在感的影子。
林昆在集市看了會兒雜耍,買了不少玩具,又上茶樓里听了會兒書。
三人用罷午飯,準備前往將軍府報道,忽見前方的街道上圍著一圈人,將路都堵住了。
一見有熱鬧可瞧,林昆拽著父親的手,擠入人堆,踮著腳向內張望。
這是一家大戶宅院的後門,一個管事模樣的婦人正掐腰站在台階上,厲聲數落面前的兩個孩子。
那兩個孩子看著不到十歲,面黃枯瘦,眉眼相仿,應是一對姐弟。
他們身後擱置著一架板車,上面擺了三盆蘭花,看上去葉黃花敗,似是已經枯萎了。
“半年前訂下的醉心蘭,你們給養成這幅模樣,也敢送過來?明日便是夫人的花會,你倆教我如何向主子交代?!”婦人嗓門甚大,語速還快,“大伙兒給評評理,這事兒算我翟娘子以大欺小嗎?!”
看客們深諳捧場之道,紛紛沖賣花的姐弟一陣指指點點。
當弟弟的低著頭不敢說話。做姐姐的面色漲紅,低聲解釋道︰“家父病重,這些花卉是我同弟弟打理的。醉心蘭甚為嬌貴,我們沒什麼經驗,前幾日又忽然倒春寒,所以出了岔子……”
“我不管你家出了什麼問題。”翟娘子板著臉道,“要麼拿出能看的蘭花,要麼賠錢,否則別怪我拿你們上衙門!”
姐弟倆局促不安起來。一盆醉心蘭就價值十兩,他們顯然賠不起。
林昆問向父親︰“爹,這女人為何如此斤斤計較?花匠又不是有意養壞花草的,就不能放人一馬嗎?”
林文宰︰“這對姐弟委實時運不濟,但開門做生意,誠信為重,沒有光賺不賠一說。買家索賠並無過錯,富貴人家也不是開善堂的。只是這般咄咄逼人,未免有點不近人情……”
“大娘行行好,可否寬宥些時日?三十兩銀子,家里實在拿不出來。”姐姐哀求道。
“這極品蘭種是武平王府賜下的,我家老爺和夫人頗為看重,所以才托花匠侍弄,沒想到讓你們兩個小東西糟蹋了!”翟娘子瞪起眼,“這三盆花莫說三十兩,就是三百兩也不止!”
獅子大開口啊……莫說林昆,連林文宰都皺起了眉。
不遠處,一個玄衣少年頓住腳步,若有所思地朝人群扎堆的方向望來。
咦?我家的蘭種這麼值錢?
作者有話要說︰ 攻終于出來了(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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