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普利的眼楮越瞪越大,表情從驚奇逐漸朝著滑稽轉變,他結巴了兩下,沒有吐出半個完整的詞。
“這,我,你?則……”
剛剛支吾兩下,他就立刻意識到自己此時的精神狀態有些不對勁。于是趕緊深呼吸了幾口,垂下腦袋閉著眼楮冷靜了幾秒鐘。
然後重新睜開眼,眼神逐漸的清明,他又變回了那個冷酷的實驗科學家。
“為什麼?”他輕聲問道。
“……”柯克蘭依然是一臉漠然,看來是打定主意不做任何回應了。
兩人站在走廊里大眼瞪小眼,互相都不準備讓步。就這樣過了幾分鐘,最終還是雷普利先轉開了眼神。
他搖了搖頭,嘆了長長的一口氣,轉過身繼續朝前走去,一邊走一邊無奈說道︰“所以這就是你最近表現奇怪的原因?你有了個小小的暗戀情緒?唉,我對你的期待要比著更高來著……
甚至,你不滿意我在試驗中展現的不人道,不滿意我的道德觀念都比這要好得多啊!我真的不希望男女之情成為你的心理障礙。”
“不用擔心,這個情緒並沒有影響我的工作能力,我們不需要談論這個。”柯克蘭冷淡的回應道。
她雖然緊緊地跟在雷普利的身後,但是那濃重的疏離感給人感覺就好像兩人之間隔著一整條銀河。
雷普利微微側頭掃了柯克蘭一眼,然後不屑的嗤笑了一聲︰“哼,是啊,現在暫時還沒有出問題,不過看你現在的狀態,我懷疑距離出問題也不會太遠了……我可不希望等到真出問題再來後悔跟你說這個。听著,你需要表現的像個專業人士,而不是什麼未成年的高中女生。”
“我們為什麼要談這個?我不覺得你會真的關心這種事情。”柯克蘭根本不作回應,繼續冷漠的扯開話題。
雷普利被這句話噎了一下,有點尷尬的說道︰“是的,你說的沒錯,我確實不是那麼八卦的人,我根本不關心你的私人感情。我只是擔心你會因此而影響到我接下來的計劃。”
“你大可放心,我已經跟他聊過了……事實證明這確實只是一個愚蠢的情緒。我之前沒有因此而被影響,之後也同樣不會被影響。”柯克蘭一字一頓的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什麼?”雷普利差點被回答的內容嚇了一個趔趄,他情緒激動地問出了一長串的問題︰“怎麼回事?你跟他聊過了?什麼時候的事?在哪兒?就在剛才?聊了什麼內容?為什麼你沒有匯報這個情況?”
柯克蘭木然的看著眼前的虛空,淡定的回答道︰“我現在不就匯報給你了麼。”
看著她一副不願多談的表情,雷普利總覺得有些別扭,就好像自己才是對方的下屬一樣。這讓他心里的燃起了一股怒火,下意識的就想要轉身問個清楚。
不過,最終他還是搖頭將這種感覺甩出了腦海。
在整個實驗團隊的手下中,他對于柯克蘭的態度一直都有所不同。這是第一個主動提出加入計劃的人,同時又在整個過程中給予了他很大的幫助。
對于雷普利來說,簡•柯克在他心中並不只是一個普通的手下,而更像是有著共同目標的合作伙伴。以他花甲之年的年紀,即使自大如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太可能擁有子嗣了。
每個人在人生暮年都會開始考慮自己的遺產,每個人都想在世界上留下了一些東西,好向世人證明自己曾經來過,瘋狂如愛德華•雷普利也不例外。
神血和貝希摩斯系統就是他留給這個世界的遺產,他為之奮斗了大半生,並錯過了所有正常人本來能夠擁有的一切。朋友,親人,妻子,家庭,兒女,子孫後代,這些名詞對于他來說就好像雪對于玻利維亞一樣陌生。
簡•柯克對他來說是最接近于類似關系的唯一一個人。
雷普利用身邊的人們從未見過的緩和語調說道︰“好吧,我現在知道了,我跟高興你沒等個十天半個月再匯報給我。現在能跟我說說你們是什麼時候見面的嗎?”
柯克蘭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收到的多大的優待,如果卡洛斯•科西奧或者馬丁•卡蒂諾之類的人能看到雷普利此刻的態度,他們肯定會震驚的說不出話來,甚至會懷疑他得了什麼不治之癥。
那個冷漠,無情,果斷,甚至稱得上泯滅人性的老人最然和眼前這個人在長相沒有區別,但是絕不可能有這種溫暖的感覺。
雷普利依然還是那把冰冷而鋒利的刀鋒,但是此時此刻,似乎有什麼東西遮住了刃口的寒光,那股仿佛刀尖頂著咽喉般的氣質幾乎消散不見了。
“今天早上,大概九點半左右,在西南邊的空谷倉附近。實驗室周邊的安保工作全部都由我們的人在進行,當時我正在進行例行巡查。他躲在谷倉里避開了我前面的巡邏隊,然後把我拉進了谷倉。”柯克蘭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是嗎?你就這麼讓他拉進去了?沒有做出任何反抗?你是在表演一個柔弱的少女嗎?”雷普利加重了語調,不滿的問道︰“你兩秒鐘前就說過,這情緒不會影響到你的工作。然而現在事實證明你已經被影響到了。”
“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你的計劃本來就是讓他主動找上門來,我只是確認了你的計劃而已。”柯克蘭平靜的說道,眼楮都沒眨一下,看上去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問題。
雷普利再次忍住了暴戾的情緒,手掌捏成拳頭有松開,如此反復了幾下,這才平靜下來問道︰“然後呢?你告訴他了什麼?一個字都不要瞞我,全部說出來。”
“我沒告訴他任何事。”柯克蘭的回答還是如此的簡短︰“我們只是簡單的聊了兩句,我嘗試勸說他加入計劃或者轉身離開……”
“看來你干得不錯,他現在在砸門呢!說明你成功的讓他選擇了第三條路……干得好!”雷普利忍不住諷刺道。
“我並不覺得這是我的問題。”柯克蘭淡淡地說道。
听到這話,雷普利有點氣急敗壞的說道︰“是嗎?你覺得是誰的問題?我的?我做了什麼?我確實是想要對他進行實驗,但是他也不是一無所獲啊!我給了他超越人類的可能性!他特麼剛剛赤手空拳的解決了我兩個最得力的手下!難道這不算收獲嗎?”
“你還攻擊了他朋友的手下。”柯克蘭言簡意賅地說道。
“他特麼的怎麼可能在乎這個!他特麼的根本不可能有朋友!”雷普利低聲吼道︰“他的反社會人格限制了他所有的人類情緒,他根本不可能理解友情,親情,甚至愛情!”
說道愛情兩個字,雷普利悄悄地掃了柯克蘭一眼。
“肯定是你那一套柔弱少女需要保護的表演機器了他的責任感。”雷普利肯定地說道︰“雖然我不太清楚他為什麼會收到影響,但是他顯然因為這個才會死咬著我不放。所以你覺得這是誰的問題?”
柯克蘭瞥了雷普利一眼,嘴巴緊閉著一言不發。
“我也是這麼想的。”雷普利無奈的點了點頭。
兩人對話間已經接近了主通道閘門,一陣敲鐘般的聲音隱約傳入了他們的耳中,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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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
肖恩強忍著頭痛指揮身後的羽翼用力的砸門,每砸一下都會在腦子里激蕩起劇痛的波瀾,就好像他在用腦袋砸門似的。
他齜牙咧嘴的揮動手臂,每揮動一下身後的羽毛都會重重擊打在金屬表面,發出洪鐘般的巨響,而他本人則會情不自禁地痛呼出聲。
“呃——”
咚——
“啊——”
咚——
“嘿呀——”
咚——
敲擊聲和嚎叫聲此起彼伏。
頭痛是人類為數不多無法忍受並無法忽視的痛苦,正因為此,偏頭痛才會是一種無藥可醫的癥狀。
肖恩一邊砸門,一邊深深的懷疑持續不斷地痛苦是否已經降低了自己的判斷力,是否還有更好的方法。
他已經在整座建築的周邊全部嘗試敲擊了一遍,牆面雖然看上去和普通的水泥磚牆沒什麼區別,但是里面都是以同樣厚重的金屬構成的。拉姆達能量敲擊在上面同樣會產生劇烈地頭痛。
整座建築物就好像一座森嚴的堡壘,不,甚至比堡壘還要森嚴,這是一座專門針對拉姆達能量的使用者來建造的巨大的保險庫。
外面的人攻不進去,里面的人也別想出來。
一想到如果沒有自己,喬安妮•柯克蘭會被困在這種地方一輩子,肖恩就無比的確定自己行動的必要性。
這不再是他和愛德華•雷普利之間的斗氣之爭,這已經成為了一趟人性的拯救之旅。雖然他並不能完感受到人性的觸動,但是他的記憶里還依然保存著那份感覺。
他不確定自己能否救出那個女人,也不確定對于羅森伯格來說這是否是一個明智的決定,但是有一點他十分確定,
幫助一個受困並處于痛苦之中的人,曾經的自己不會有絲毫的猶豫。(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