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因為昨天才下過一場雨的緣故, 今天早上的空氣格外清新。又因為快要進入四月了，連春季前段時間刀子割似的寒風也慢慢變得和煦下來。
甦綺之輕手輕腳的打開門, 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左顧右盼的打量著街角。
“早啊，甦先生，又出來等報紙了。”隔壁的老安東尼斜倚在門上, 熟練的用手卷著煙卷，抬頭對他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安東尼。”甦綺之也隨口回了一下, 他是卡著時間出來的，每天這個時候報童都會奔跑在大街小巷里，把剛出爐的報紙帶給大家。
這個年代廣播電台其實也很流行, 但現在是早上，去酒館喝著酒消磨時間，打听消息的人倒是不多，更多人還是樂意買一份報紙, 不至于做個睜眼瞎。不過這些說的都是中等階層和上等人, 他們才繼續持續著那些過去的習慣。
因為現在是經濟大蕭條時期，底層街區的貧民連酒也喝不起, 願意買上一份報紙的人就更少了。整條八十七街上大家都知道, 只有以前開診所的甦醫生家還有這個閑錢。
“甦先生！你的報紙和牛奶！”一個斜挎著布包的小男孩從拐角跑過來，一手遞報紙一手遞牛奶瓶子。他的手穩穩地, 奶一點都沒從瓶口灑出來, 可見這種活小孩已經干多了。
“謝謝。”甦綺之道謝著小心的把牛奶瓶接過來, 不用轉頭也能感覺到旁邊的老安東尼投來了羨慕的視線。
這個年代的牛奶瓶上既不用蓋子也沒有封口，一般都是直接送到用戶家門口的台階上。但是如果主人不快點出來取，就會有麻雀和紅襟鳥飛來偷吃奶瓶上層沾著的奶皮。
不用提，甦綺之家又是整條八十七街里喝牛奶的頭一份。這兩個月眼看著各家家境都有些回轉，不比前兩年鬧得那麼嚴峻了，甦綺之就開始給小湯姆買牛奶喝，爭取把他養的白白胖胖。
這倒也方便這個孩子，他每天就負責這一瓶牛奶，送完就能上別的街區賣報紙去了。
“甦先生，我家的餐桌又被霍華德刮壞了條口子，借你家的舊報紙鋪一下吧。”老安東尼開腔說，“艾拉今天烤了蔬菜餅，配牛奶肯定是頓很好吃的早飯，一會兒我給你送來一盤。”
“好啊。”甦綺之和他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這是兩家的慣例了，交換東西各行方便。說是舊報紙，其實頂多是昨天的，還嶄新嶄新，放在門口的櫃子上就等著老安東尼呢。其實老安東尼也不是為了看報道，就是為了每天早上吃飯的時候有點消遣，所以他也不管那是哪天的報紙。
周圍哪家不羨慕斯塔克家和甦先生家關系那麼近，連隔天的舊報紙都經常送給鄰居看。但實際上老安東尼家也幫了不少忙。這兩年甦綺之一開始不會做飯，不會縫補小湯姆的衣服，也不知道哪里有能吃或者能當藥的野草，這類事全是老安東尼夫婦指點著幫的忙。
“啊！”屋子里突然傳來了小湯姆的驚叫聲。
在還很安靜的早晨，這聲叫喊特別響亮，嚇得那個還沒走遠的報童都疑惑的回了回頭。
甦綺之還沒來得及進門看看怎麼了，一陣 蹬的腳步聲傳來，小湯姆就頭發凌亂的抱著一個禮品盒子沖出來，仰頭看向甦綺之，滿臉驚喜︰“爸爸！這是你送我的小蛇嗎？”
小男孩手里的包裝盒已經被拆開了，毫無遮掩，能清楚的看到里面正盤著一條細細的棕灰色小蛇，它昂著頭，睜著細小的眼珠不知道在看哪里。
甦綺之沒急著回答，而是還笑著看了老安東尼一眼，示意後領著小湯姆進去關好了門，才邊把報紙牛奶放在桌上，邊說︰“對，你準備給她起什麼名字？”
“納吉尼！”小湯姆興奮的脫口而出，“我要和小赫羅一樣，納吉尼就是我的蛇朋友！”
...
他突然低了低頭，看著小蛇，好像在听些什麼，然後就突然從嘴里發出冰冷古怪的嘶嘶聲，但是臉上仍然掛著興奮之色，好像自己沒有察覺出來。
甦綺之若有所思。
這就是蛇語嗎？會蛇語的人被稱為蛇佬腔。听說在他們眼里自己說蛇語就像是在正常說英語一樣，听不出有什麼不同。
“爸爸，納吉尼告訴我，她以前住在英國，是被一個很凶很凶的叔叔抓過來的。”小湯姆又困惑又興奮的抬起頭，黑眼楮中放射出激動的光芒，“……我、我也會說蛇語？就像小赫羅一樣啊！”
“對。”甦綺之摸摸他的頭，解釋，“那是我的朋友，我拜托他幫我找蛇。還有，湯姆，接下來我也要跟著你學蛇語了。”
“爸爸？跟著我學蛇語？”小湯姆被這話沖的腦子暈暈的，傻乎乎的重復著問，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這麼高興嗎？”甦綺之把小男孩抱到椅子上，讓他把裝蛇的盒子放在一邊，催促道，“湯姆，快喝牛奶吧。你們商量好，以後別讓納吉尼咬到你，它是毒蛇……不過咬到可能也沒什麼事？你現在的體質可不像地球人。好了，我去給你安東尼叔叔家送報紙。”
黑發青年的身影轉身就出去了，小湯姆小心的一抬頭，看到白色的薩摩耶犬和旁邊布沙發上的黑貓都緊緊盯著盒子里的小蛇，視線炯炯有神，非常專注，看起來很是戒備。
“納吉尼不會咬我的。”小湯姆趕緊護了一下盒子，繃著小臉盯著一貓一狗，這才摸索著牛奶瓶準備喝奶。
“你叫湯姆是嗎？”細聲細氣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可是目前只有小湯姆能听得懂。盒子里的小蛇直起身子，渴望的看著近在咫尺的牛奶瓶，請求道，“能給我也喝點牛奶嗎？”
“你想喝這個？”小湯姆的動作頓住了。
他心虛的轉頭看了幾下，沒听到爸爸回來的動靜，才趕緊跳下椅子從碗櫥里翻出來一個舊木碗，往里面倒了點牛奶，放在盒子邊，小聲的說︰“快喝，牛奶挺貴的，爸爸每天都買，可是自己從來不喝。要是我給你倒奶被爸爸發現了，說不定他要訓我了。”
“我以前從沒喝過牛奶。”小蛇回答。它慢吞吞的從盒子里爬出來，吧唧一聲翻到木碗里——因為體型太小，倒像是泡牛奶浴似的，幸福的哼哼了起來。
小湯姆沒干過這麼心虛的事，一邊焦灼的看著小蛇用龜速喝奶，一邊坐立不安的听著外面的聲音。很快熟悉的腳步聲就又響起來了，嚇得他趕緊端起碗想藏起來。
可還沒等小湯姆找好藏的地方，端著烤蔬菜餅的甦綺之就已經回來了。
“在干什麼呢？”甦綺之詫異的問了一句，走過去把盤子放到桌上。他一眼就看到泡在牛奶碗里的蛇，又看到小男孩透著心虛和慌張的臉，這才了然。
“給他喝你的牛奶可以，不過我們說好。”
甦綺之也不生氣，把蔬菜餅往那邊推了推，小湯姆趕緊坐回椅子上喝了幾口奶，心虛的拿起一塊餅，“什麼？爸爸？”
“納吉尼是你的寵物，所以以後他吃什麼都要由你來喂，它的窩也要由你來準備。”甦綺之這會兒臉上倒是露出一抹不懷好意，只不過在小湯姆眨眨眼楮後，就像幻覺似的消失了，他繼續說，
“幼蛇的習性和吃什麼這都需要你去圖書館看書找到答案，不過我給你一個建議——如果你是要去河邊抓它的食物的話，一定要帶著毛毛和史萊姆，他倆也能幫忙。”
說是幫忙，已經很委婉了，就小湯姆才四歲的小胳膊小腿，和半米高的小河水比起來還指不定誰高呢，到時候恐怕會變成史萊姆抓魚，小湯姆玩水，毛毛看人了。
反正甦綺之不急于現在一定要干什麼，他主要是想從小培養湯姆的責任意識。
...“好！”小湯姆沒想那麼多，一听以後自己負責小蛇，還能去河里玩，他馬上就湊過去，撒嬌的撲到甦綺之的腿上。還帶著奶味的一個響亮的吻就親到了甦綺之的側臉上，心里美滋滋極了，“爸爸最好了！”
“那還不快喝牛奶，真是的，起來了頭發都沒梳整齊，這麼喜歡納吉尼嗎？”甦綺之嘴里抱怨著，把梳子拿過來，在小湯姆自動湊過來討好笑著的動作下，他旁若無人的開始理平自己頭上翹起的發絲。
小湯姆︰“？？？”
爸爸這是什麼操作？
既然說這話難道不是想給他梳頭發的意思嗎？梳自己的頭發是幾個意思？
甦綺之看著小湯姆又驚呆又有些委屈而瞪圓了的眼楮，一臉驚呆樣，他就繃著臉若無其事的繼續梳，喉嚨里卻差點沒忍住惡趣味帶來的笑聲。
真是可愛啊，小湯姆，逗起來總是這麼有趣。
父子倆安安靜靜的吃完了早飯，中間還夾雜著少許湯姆和小蛇納吉尼的交流，以及他對甦綺之的翻譯。等到甦綺之刷盤子的時候，才听到外面一陣喧鬧聲，好像正是從隔壁傳來的。
“怎麼回事？”甦綺之和小湯姆對視一眼，一大一小都放下手里的東西，趕緊出門查看。
隔壁的老安東尼家門前居然圍了不少衣冠楚楚的人，一個個都熱情得很，爭著說些什麼，看得開門的艾拉有些發懵和畏懼。听了好半天，她才制止了一下那些人，遲疑的總結道︰
“你們是來……采訪被無名俠救過的我丈夫和兒子的？”
“能跟我去廣播電台做個訪談就更好了！”其中一個搶著說，神態積極又態度友善。剩下的人哪能讓他把話全說了，鬧哄哄的又接連嚷了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