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在夾道上徘徊,身後跟著的宮女都有些莫名所以︰“公主,您每天都在這晃悠大半天,找什麼呢?”
每回公主去完太後那里,總是找借口比旁人晚出來,走到這條夾道上就開始放慢步子,今天感嘆這宮牆刷的好,明天又說宮門上脫漆了內務府也不知道來漆一下,總之,要在這兒浪費大半天時間才磨磨蹭蹭地回去,她們這些跟著的人都奇怪得不得了。
“噓——”懷安回身示意她噤聲,咧出個大大的笑容來,也沒說什麼,只是心里有些納悶,今天那個人怎麼沒來呢?
再轉身卻瞧見旁邊宮門口露出半個黃色的衣角來,她趕緊立在原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又伸手去扶頭上簪子上的流甦,強作鎮定地往那門口靠,心里鼓噪般跳動著,面上也帶出幾縷紅暈。
久等的“給公主殿下請安”卻沒听見,她瞪大了眼去看那人,卻看見太子哥哥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懷安,你在這做什麼呢?”
“……”穆懷安尷尬了一下,她怎麼忘了這皇城里頭穿黃衣服的可不止那人一個呢?
見她不說話,穆懷誠想笑,方才看她模樣分明是在等什麼人,見是他,那股子失望幾乎要從眼楮里透出來了,只是他也有些好奇她在找什麼人?
他本是來找安逸飛的,此時的安逸飛還不是往後那個叫人聞風喪膽的征遠大將軍,征和二十六年他才有機會嶄露頭角,從而受到器重,一路青雲直上,現在的安逸飛不過是個宮中普通的侍衛罷了。他若是有心要對西涼動兵,提前將他提上來便很必要。
只是在這看到穆懷安多少有些驚訝,不過念及她還小,許是和誰在鬧著玩吧。
懷安再怎麼都不好意思在穆懷誠眼皮子底下等那人,便急急忙忙拽著宮女走了。
等了不多時,穆懷誠便瞧見安逸飛從旁邊夾道里繞了出來,他穿著黃色的侍衛服,腰間配的是制式的長刀,滿面正氣,已能看出日後那個冷面將軍的雛形。
“太子殿下千歲!”
“起吧。”
安逸飛便听從命令站了起來,等了半晌沒見太子走過去,略微抬頭便見穆懷誠正在打量他,目光掃過他腰間的佩刀。
“孤瞧著這佩刀不適合你。”
安逸飛一愣,這是什麼意思?他不配做這侍衛麼?他心里一咯 ,太子這是特意等在這找他一個小小侍衛的茬?
眼見著安逸飛額上開始冒出冷汗,手也攥緊了佩刀,穆懷誠才慢慢悠悠說出下半句話︰“你這雙手,該拿的是長.槍。”
安逸飛渾身一震︰大庸自古以來,刀具武器皆有制式,尤其軍隊之中,便如他此刻只是個小小侍衛,便只能用佩刀,而長.槍……素來用長.槍的便只有將軍!
太子這是……
“殿下……?”他忍不住抬頭盯著穆懷誠看。
“怎麼,孤說你該拿的是長.槍,便是長.槍,孤從來不會看錯人。”似乎篤定了他會心動。
事實上他確實心動了,古往今來,哪有男兒不熱血?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雖然听著淒慘,但又何嘗不是眾多男兒的畢生執念?生為男子,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便該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燃此生豪情,御外敵,護山河,縱情快馬,笑意戰場!
安逸飛閉了閉眼,用盡全力才能讓自己顯得不那麼激動,深呼吸了一口氣,雖知道這樣不合規矩,依舊緊緊盯著穆懷誠,道︰“殿下想要什麼?”
沒有什麼事是不需要代價的,太子不可能無緣無故地便要提拔他,更何況一朝將軍,手中握的是兵權,很多時候,兵權能做到很多事情。
穆懷誠開始的時候沒說話,只看著他因激動而通紅的眼楮,忽然想起前世已成為征遠大將軍的安逸飛。
記得是征和三十年,西涼來犯,卻因吳應枝等人泄露軍機,被連破三城,彼時安逸飛三十一歲,剛失去了第二任妻子,本該留在家中,卻臨危受命前去抵抗西涼,父皇親自為他踐行。
穆懷誠那時就站在父皇身後,看著滿身肅殺之氣的安逸飛跪在地上接下了尚方寶劍,眼中是堅毅神色,擲杯為誓︰
“臣願以手中長.槍,驅除韃虜,佑大庸子民,一世長安!”
他身後將士亦是豪情壯志,震呼聲響徹天際,讓穆懷誠的的心口也跟著鼓噪起來,只想跟著鳴嘯出聲。
後來安逸飛也確實做到了他的承諾,千里奔襲,硬生生將西涼打出邊境不說,還讓其駐營往後退了二十多里,自此一戰成名,讓西涼聞風喪膽,秋毫不犯。
而此刻,安逸飛還不是那個有著赫赫威名的征遠大將軍,只是一個懷揣著理想,盼望著出頭之日的小小侍衛。
而安逸飛的傳奇,將會由他開啟。
穆懷誠的內心也難免有些激動。
“孤要你,有朝一日若是外敵來犯,你能帶領千軍萬馬,不惜代價,拼盡全力,護大庸海晏河清!”
“殿下如此信我?臣如今只是個小小的宮內侍衛。”
穆懷誠突兀地笑出了聲,認認真真地看著他︰“孤信你是沒用的,是你,得信你自己。”他抖了抖寬大的衣袖,繼續道︰“孤不會、也沒權利讓你直接去當這個將軍,只能說給你這個機會,剩下的路只能你自己慢慢地走,一步一步往上爬,若有人不服你,就打到他服!一年不夠,就五年,十年。”
安逸飛捏緊了拳頭,知道他說的都是正理,只是他還是忍不住想問,為什麼是他?宮內侍衛不說上萬,也有好幾千,為什麼是他?
許是他目光中的疑惑太過明顯,被穆懷誠瞧出來了,只見他背過身去,眯著眼去看天上的太陽。
此時還不是正午,但因為是夏日,太陽還有些刺眼,兩側宮牆高高矗立,陽光在紅色宮門上折射出明晃晃的光,安逸飛被這光扎得眼楮酸痛,等了半天,才听見對面的人嘆了一聲。
“孤說夢里頭看見的,你信麼?”
“嗯?”
穆懷誠接下來的話沒再說下去,慢慢迎著陽光往東宮走,先前不知去哪兒了的王德發和幾個小太監又跟在他後頭,一行人浩浩蕩蕩遠去了。
安逸飛沒停留多久,便轉身繼續去巡邏,雖然心中情緒激蕩難平,也全勉強壓住了。
傍晚時分,下了值,同接班的兄弟說了一聲,他便往家里趕。
這時候雲霞漫天,頭頂的天空是悶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悶的鉛藍色,大塊大塊堆積在一起,遠處卻又是瑰麗的晚霞紅。
安逸飛因家資不豐,購置不起城東的房屋,便住在城西,城西多是百姓聚居之地,雖不比城東繁華,卻也稱得上熱鬧,按他妻子的話說,是“有人情味兒”。
他如今二十三歲,家中的妻子是父母做主替他娶的,算得上是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妻子溫婉賢惠,讀過一些書,卻從不嫌棄他是個粗人,待他很好,兩人生活也算過的美滿,只除了沒個孩子繼承衣缽。
他到家時妻子江蘭正坐在門口擇豆角,見他回來忙放了籃子上來替他松衣裳,嘴里絮絮叨叨問些忙不忙、累不累的話,這都是每次一模一樣的老話了,他卻覺得很受用。
晚間坐在一起用飯時他便同她提了今日的事,卻沒說是太子,只道有個長官想調他去軍營里頭,問了他意見。
江蘭擱了碗筷去握他的手,眼中有些憂愁︰“相公是怎麼想的?”
他沉默了一瞬,覺得有些對不起她,要是去了軍營,以後陪她的時間便少了,更別說以後上了戰場,若有不測……可他又實在放不下這個機會,太難得了。
見他沉默,江蘭多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只默默加重了握住他的力度,笑了一下︰“相公想去便去吧。”
他猛地抬頭,屋子里並不算亮堂,只點了一盞小油燈,此刻微黃的燭光便照著江蘭的臉,眼楮黑亮,嘴角是溫柔的笑。
他用力回握住了她的手。
“好。”
做完決定,除了心里頭某個地方酸酸軟軟以外,他便充滿了斗志,躺在床上時還激動得翻來覆去睡不著。
江蘭正坐在桌邊做繡活,因想著他去了軍營大概回來的機會少,便替他多做幾雙鞋襪帶著,听見床嘎吱嘎吱響便知道他睡不著,于是咬斷了手上頭的線結了尾,起身去牆角的一個箱子里翻找些什麼。
安逸飛一錯眼便瞧見江蘭遞了本書給他,他借著燭火看了一眼,《孫子兵法》。
“原來我父親看的,你既要去軍營了,看看也不是什麼壞事。”
“哎。”安逸飛默默將書放在了床頭,去拉她的手︰“你也早點休息。”
江蘭應了,吹了蠟燭側身躺了下去。
半晌,身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夜里頭顯得格外清晰。
江蘭卻沒什麼睡意,輕輕地翻身,借著窗外的月光細細端詳他的眉眼,仿佛怎麼看也看不夠一般,手抬起來想去摸他的臉,卻又怕驚擾了他,便放下了,只是靜靜地看著。
“安郎要照顧好自己。”
安逸飛仿佛睡得很沉,呼吸一點沒變,胸口微微起伏。
“……我舍不得。”江蘭的眼楮在月光下微微濕潤,“但安郎開心便好。”
她常常看見安逸飛一個人在院子里頭練武藝,也曾見他站在那些將士祠堂里一動不動就是小半天,她便知道,他是願意的,甘之若飴,求之不得。
安逸飛似乎夢見了什麼,迷迷糊糊側過身將她摟進了懷里,緊緊的。
作者有話要說︰ 媽耶回頭一看武器為啥也會被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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