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綺拐彎抹角地問道︰“琢言和琢玉多大開始伺候你的?”
羅慕之撓撓頭,“我也記不大清了,很多年了吧,我頂多有六七歲。”
“那不是十來年了麼?”葉綺忽然有點酸溜溜的,羅慕之的童稚時光一定也是充滿了歡快的,雖然事實可能並非如此,但此時此境的葉綺,盲目而堅定的認為,凡是與羅慕之有關的一切,都是歡快而充滿樂趣的。
“是十來年了,她們,還有閏徵,就跟兄弟姐妹是一樣的。”羅慕之感慨道。
葉綺繼續泛酸,問道︰“那倒是奇了,當日太太把春嬌和巧兒給你,怎麼竟從她的屋里挑人?”
羅慕之冷笑道︰“你當誰都如太太屋里的人那樣貪慕富貴呢?琢言和琢玉雖是平民家里出來的,卻是品性高潔的好女孩兒!”他頓了一頓,道,“其實,當初父親也提過此事,不過琢玉不願意,也就作罷了。”
葉綺心頭一震,道︰“這樣啊!”心想羅慕之倒是什麼事都不瞞她。
羅慕之握著她冰涼的指尖,誠懇道︰“這事只有洗心居里這幾個知道,你千萬放在心上,我跟你說,是叫你放心我屋里的丫頭,她們個個都是好的。”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何況你若有那個心思,我也攔不住你。”葉綺這樣說著,心口卻暗暗一松,她近來越發地患得患失起來。
兩人正在這里說著話,只見一個人影,從大片枯黃的芭蕉里走了出來,穿過月洞,循著一條幽徑走去。
葉綺道︰“這人影有些面熟啊!不知是哪一房的丫頭。”那人穿著夾襖棉裙,儼然一副丫頭的裝束,頭上帶了厚厚的風帽,遮去大半邊臉。
“不是丫頭,”羅慕之沉聲道,“是羅絹。”
羅絹!
“奇哉怪也!她打扮成這副模樣做什麼?”羅慕之疑惑道。
葉綺忽然想起那日羅絹與她姨娘的事,她姨娘才要了銀子走了,難道又有什麼難處找上門來了?
葉綺低低喚了聲立在遠處的依蘭,依蘭走過來,葉綺吩咐道︰“二小姐才從那條路上走過去了,你悄悄地跟著她,看看她去做什麼?”
按理說羅絹姨娘的事,她實在犯不著多管閑事,不過憑葉綺的經驗,權貴人家的妻妾之間若有這些過節,最後難免鬧出些風波來,只是她們鬧就罷了,萬一牽涉到羅府臉面......倒還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依蘭悄悄地跟著羅絹去了,葉綺見時候不早,就說︰“明兒一早還得起來讀書呢,咱們先回去吧。”
羅慕之也擔心著她還沒有大好,兩人便沒有坐著等依蘭,一徑回了洗心居。
洗心居的院子里出奇得安靜,僕婦們都知道三夫人沒大好,三爺的一股無名火還沒消呢,誰都怕當了三爺的出氣筒,個個打起精神來上夜當差,往日那些摸骨牌,打雙陸的把戲,如今都消停了,眾人只磕頭燒香地祈求三夫人快快大好,他們這些人也好快些見到三爺的笑臉兒。
羅慕之走到外院,就被閏徵叫去了,快到年下,林氏夫人嫁妝里的田莊鋪子,都交了銀子出息和孝敬的年貨來,雖說都是林家世僕,忠心耿耿,閏徵終究要請三爺過一過目的。
葉綺獨自回了房,見屋里人影寥落,只有劍蘭一人倚在燻籠上打盹兒。
葉綺問道︰“她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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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 劍蘭便知是問琢言和琢玉了,笑道︰“琢言和琢玉今兒不當值,倆人躲在後頭自己屋里,拿著花樣冊子,商量著明兒去雲裳館裁什麼樣的衣裳。”
葉綺點點頭,默默坐下,劍蘭捧上一碗花生酪來,葉綺喝了一口,也不脫大毛衣裳,就靜靜地坐在炕上,對劍蘭道︰“依蘭看著厲害,心眼兒卻實,以後這些有的沒的,少跟她說。有些話,你說了,與旁人說了不同,依蘭必是會十成十的相信。”
劍蘭正拿了寢衣來給葉綺更衣,手伸到一半停在空中,勉強笑道︰“夫......夫人說什麼,我不明白!”
葉綺揚起臉來,道︰“琢玉那件事,是你跟依蘭說的吧!”
劍蘭眼神黯淡下去,道︰“我是把依蘭當姐妹才說的,誰知她轉臉就告訴了夫人。”
葉綺吐了一口濁氣,她不過是想詐一詐她,誰知竟真是這樣。
葉綺道︰“你跟琢玉走得近,既然知道了,就該守口如瓶才是,難道我的丫頭,竟然是嘴巴不嚴的!”
劍蘭跪下道︰“奴婢知錯了。”
劍蘭一向縝密伶俐,比依蘭還要得用,葉綺也不忍苛責她,只告誡道︰“洗心居里近身伺候的只有你們幾個,須得一心一意才行,若是各懷心思,怎能過好日子!”
劍蘭答應著去了。葉綺換上蜜合色桃花細錦寢衣,塞了個深玫色堆花引枕在底下,倚著榻上的雲頭等羅慕之回來,又看了看黃金架子上的自鳴鐘,已過戌時了,怎麼依蘭還不回來?
依蘭正在興味盎然地听著八卦呢。
果然這世上,沒有不可能,只有想不到,誰能知道羅絹深夜喬裝出來,竟是來看雲大嫂子的。
雲秋蘅被綁了關在柴房里,守衛的僕役只在院子里的門房上值夜,一見依蘭來了,粗使的僕役立馬打躬作揖地過來獻殷勤,悄悄道︰“二小姐方才說進去一會兒就出來......”
依蘭肚里暗笑,果然這銀子有時候是不如權勢好使的,羅絹使了銀子也沒把下人的嘴給封住。當下威嚇他們道︰“好生上夜,今兒晚上的事,一個字也不許說出去,否則我告訴三爺,打斷你們的腿。”
兩個僕役唯唯地答應著,放依蘭進去。
這柴房離院子還有好長一段路,一座木屋孤零零地矗立在枯葉掃過的空地上,依蘭繞到房後,隔著薄薄的柳木牆板,把里面人說的話听了個清清楚楚。
“我就知道你不會見死不救的,絹兒,快放我出去吧!”雲秋蘅又急切又驚喜。
“你還想出去?你知不知道你做下多大的事?三嫂差點被你害死,三哥急得快燒房子了,我要放你出去,三哥連我也饒不了!”羅絹言語中有隱約的怒意。
“我都是為誰?你娘被人欺負成那樣,難道我就看著不管?還有你,明明是羅府的正經小姐,卻還不及羅綃那個養女吃香!”雲秋蘅不平道。
羅絹戚然道︰“我如何能與三妹比,她雖不是羅家親生女,可林夫人去逝前,留給她二十萬兩銀子的妝奩——二十萬兩銀子,當年鎮國公府的姑娘出閣,也不過五萬兩的嫁妝,這還算是靡費的——羅綃不過是住一住羅府的屋子罷了,吃穿用度,不花羅府一文錢?人家自然不用怕太太!”
林家是蜀地巨賈,當年林夫人出嫁時嫁奩豐厚,羅綃得的這點嫁妝,比起羅家兄弟來,不過是個零頭。
雲蘅切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齒道︰“都是裴氏那個天殺的害得姐姐!不然,你們母女這時在外頭住著,多麼自在——你告訴我,三爺一生氣,是不是打到裴氏和姚氏那里去了?”雲秋蘅興奮道。
“你還嫌我們家不亂麼?二嫂被攆去莊子上了,三嫂還沒大好,此事還沒了呢,只怕三哥不肯就此干休!他的脾氣,只要你敢動他的人,靈霄寶殿他也敢打上去!”羅絹急咻咻道。依蘭在外面听著,心想,這話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那你一定得想法子放我出去啊!絹兒,好歹看在我是你的親姨媽的份兒上......”依蘭心中一動,原來雲大嫂子是二小姐的姨媽,怪不得恨裴氏恨得要死呢。雲秋蘅絮絮叨叨地哭訴起陳年舊事,巴望著羅絹能念著親情救救她。
她原本叫杜秋蘅,羅絹的生母杜秋若家里沒有男孩,爹娘去得又早,杜秋蘅自幼給雲家做了童養媳,杜秋若後來則做了羅老爺的外室。
誰知杜秋蘅遇人不淑,踫上個酒鬼丈夫,夫妻成親多年也沒有子女,一氣之下離開夫家,本指望回來投奔姐姐,杜秋若卻又被裴氏攆到莊子上去了。
雲秋蘅半生多舛,怒極生惡意,便假意到羅府做佣工,伺機報仇。無奈裴氏那里針插不進,水潑不進,她只好在姚氏這里下手。
雲秋蘅早就看出姚氏對羅慕之的不良之心,就自告奮勇,要替姚氏達成心願,又獻上肉豆蔻這一計,姚氏听說這法子人不知鬼不覺,就命雲秋蘅暗中施行,雲秋蘅卻是一心想將姚氏扳倒,所以才有了今日之事。
依蘭忖著,只怕那日羅絹的姨娘能悄悄找到羅府來,也是雲秋蘅里應外合,不然,她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焉能進得了羅府?
羅絹埋怨道︰“你要報復二嫂子也罷了,為何要扯上我三哥,三哥三嫂又沒惹著你!”
“哼!我管他是誰,羅展霖那個負心漢的兒女,想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當初我就不該顧忌太多,索性一並要了羅展霖兒子的命,也叫他嘗嘗喪子之痛。”雲秋蘅固執道。
“你在說什麼?我也是父親的女兒!”羅絹氣憤道。
“好孩子,我沒說你,你還不知道我嗎?我一輩子沒有兒女,只把你當成親生女兒的......”雲秋蘅忽然哀嚎一聲,捂著肚子道,“啊呀,絹兒,姨媽肚子好疼......”
羅絹慌了神,“可是吃了冷的吃壞了?”
一語未了,雲秋蘅的嘴角處卻流出鮮血來,蜿蜒如細蛇,在沉沉的靜夜里,陰森糝人。羅絹驚叫一聲,連忙捂住嘴,咬牙道︰“姨媽你等著,你去給你請郎中來。”
雲大嫂子扯住她淡綠色的袍角,氣息微弱道︰“不濟事了,絹兒......這一定是太太和姚氏施的毒計,她們怕留著我這個活口,咬出她姚氏那個惡婦來,絹兒,姨媽要去了,你......好生對你娘......”
羅絹不敢大聲哭,寂寂的靜夜里,只聞嗚嗚咽咽,綿延不絕。
作者有話要說︰ 李清照《浣溪沙》︰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
小仙女們麼麼噠~~
本文的女配都是過眼煙雲,沒有那種膏藥似的女配,男配現在還沒出來,感謝留評的親們,麼麼噠~~
盼望葉綺恢復公主身份的親們,是不是更盼望葉綺在不是公主的時候跟慕慕培養感情泥~~畢竟葉綺現在這樣的身份,更能看出羅慕之是不是真的愛她,而且葉綺現在這種被寵愛的生活狀態也很幸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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