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腰間解下一柄名作“孤星”的軟劍,說起它來,倒是還與風華君有些干系。
當年風華君剛上二萬歲的時候,天帝便征召了三界六道聲名卓著的能工巧匠,為他打造了一把名作“千古”的神劍,那劍在燒鑄時據說用了一千八百塊女媧石,可一劍斬混沌,吹得很是玄乎。
後來茯苓登仙以後曾問過風華君這事兒,她問他︰“他們說你的劍能一劍劈開混沌,這事兒是不是真的啊?”
風華把頭從桌子上層層疊疊的公文中抬起來,說︰“假的。”
茯苓有點失望,又不氣餒地問︰“那,他們說你的劍用了一千八百塊女媧石才鑄成,有鼻子有眼的,這總該是真的了吧?”
風華繼續批公文,說︰“假的。”
茯苓更加失望了,又听風華說︰“其實,只用了一千七百九十九塊。”
風華君的劍到底用了幾塊女媧石,其實並不關鍵,關鍵的是︰他將當年剩下的那一塊女媧石送給了茯苓,並為她鑄了一柄軟劍。
女媧石此物非金非木的,其實本來並不太好使,但因此石本作補天之用,自然沾染了些遠古時候洪荒的神力,即便只是一顆,也有極大的妙用。
風華將此劍當作了茯苓初登九重天的賀禮,並讓她親自取名。
茯苓當時對此劍愛不釋手,于是很慎重地斟酌了幾個日夜,這才拿定主意,對風華君說︰“我想好了,就叫它‘孤煞’吧,听起來霸氣。”
風華君眉頭皺了皺,繼而善意地提醒她︰“女仙們用的劍,一般會把名字擬作‘流霞’、‘瀲雲’一類的。”
茯苓嗤之以鼻,在風華君的多次勸說下,才勉強將“煞”字換成了略顯斯文一些的“星”字,她問風華君︰“這你總該滿意了吧——孤星,听听,多麼的斯文,多麼的像一把女仙的劍。”
風華君默了默,又說︰“為什麼執意要定個‘孤’字呢?”
茯苓笑︰“劍是打架用的,打架嘛,總要獨孤求敗才好的。”
風華君笑了。
茯苓見他信了,不禁暗暗有些得意,其實那時候她心里想︰因為我這個人,總是有點孤單的啊。
就譬如現在,和𦣇琮打架,她就是很孤單的。
不過孤單其實也有孤單的好處,比如︰這一架如果打輸了,就不會被別人看笑話。
她和𦣇琮打架,其實並沒有什麼懸念,𦣇琮畢竟是神格極高的神女,茯苓登仙才不過三百年,自然下之遠矣。但她這人打起架來勝在很不要命,而且與她嫻靜的外表不同的是,她性子里總是有些狠絕的,就像她當年在人間、在黃泉時一樣。
比如照理說,她應當躲著𦣇琮的鞭子走,可她偏偏不,反要迎著𦣇琮的鞭花硬踫硬,你狠,我比你還狠;你硬,我比你還硬。
她這種脾性麼,總是會吃虧的,譬如當下,她就被𦣇琮的鞭子打得傷痕累累了。𦣇琮也不著急,並不用很大的力道,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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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苓也不慌,在她的鞭花兒中游走,一開始頻頻受傷,到了後來倒像是摸清了𦣇琮的鞭法,能避開七成的鞭子。某一刻,她依稀遠遠地看見𦣇琮眼中厲色一閃,便曉得她要動真格的,于是魚死網破一般,她在最後關頭將自己手中的軟劍狠狠朝那位神女一擲,緊接著就感到一陣比之前更加凌厲的鞭影層層疊疊朝她覆壓而來。
那時她想︰嘖,𦣇琮這個死女人,該不會真的把她打死吧?死倒是無所謂,可是她真的不想再輪回了。
她閉上了眼,感到那陣凌厲的氣息離她越來越近——
尖銳的威壓就在她的鼻尖——
正此時——
——一陣磅礡而柔和如潮汐的力量將她輕輕包裹,那陣凌厲的威壓則被牢牢地擋開,然後,她被攬到某人的懷里。
那氣息于她而言委實太過熟悉了,曾經許多個日夜,她就在這個懷抱中睡去和醒來。
她睜開眼,看見那人流藍色的長衫,看見他緊緊環著她的修長有力的手,看見他因為劇烈的心跳而上下起伏的胸膛,看見他顯出些許心悸和嚴厲的嘴角,看見……他眼里她曾那樣熟悉、如今卻那樣陌生的許多情緒。
她又閉上了眼。
她閉目的樣子顯得十分柔弱,實際上,只要忽略了她那雙偶爾閃出冷漠與譏誚的眼楮,她身上的英氣便會消散去大半,單看她的皮囊,的確是極柔弱的。特別是此刻,她傷痕累累又臉色蒼白的模樣,尤其惹人心疼,從商音的角度看去,她就像是個紙扎的人,立馬就要破碎了似的。
商音的臉色晦暗不明,似乎一下被勾起了什麼回憶,等他抬頭望向𦣇琮的時候,眼神便冷了下來。
他問𦣇琮︰“你不知道她是誰嗎?”
這句話的意味其實有些不大分明,乍一听,倒听不出什麼弦外之意。但𦣇琮畢竟侍奉商音很久了,久到凡世的滄海桑田來回顛倒了成百上千次,她實在要算很懂得他了。
因此她明白他那時其實是在質問她︰你怎麼敢打茯苓呢?你難道不知道,她是我的人麼?
他說這話的時候,𦣇琮早已收了鞭子,自雲端款款而下,站在離商音很近的地方,此時面對他的怒火,心中或許有些悲戚,卻全然不慌亂的。她先是恭恭敬敬地向商音行了參拜禮,又輕飄飄地掃了茯苓一眼,才道︰“這話,尊座三百年前就曾問過我,尊座可還記得當時𦣇琮是如何答的?”
商音沉目不語。
𦣇琮從容不迫,大氣端麗的面容透出冷艷與決斷︰“當時𦣇琮說,這世上但凡注定要給你帶來煩擾的人事,我都要清理干淨——今日莫說區區一個茯苓,便是一整個大千世界,我也不會手軟。”
商音的眉嚴厲地皺起,𦣇琮卻絲毫不怕,直面他的審視,將金絲雲鞭隨手扔在地上,對商音說︰“我永遠容不得她,只要有我在一天,她便一天不得安生——尊座要保她無虞,便殺了我吧。”
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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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澤的𦣇琮神官,乃是一個心中無是非的神仙,又或者說她並不是無是非,只不過她的是與非全系在商音一身罷了。這個說法能在過往諸事中找到許多佐證,譬如商音此時就想起了許多往事,大多都是以前幾萬年間𦣇琮作為他的右使盡職盡責乃至于出生入死的場景。
他太了解𦣇琮的脾性了,一時神色也有些無奈,眉目軟了些,嘆道︰“𦣇琮,你……”
他沒能說下去,因為他忽然感到前襟輕輕一緊,低下頭,便對上茯苓的眼楮。
那女子眼波濡濕,神色蒼白又隱隱流露出委屈,整個後背被鮮血浸濕,她的雙手帶著血跡藤蔓一般纏上他的脖頸,依偎在他耳邊纏綿地說︰“我疼……”
氣息溫熱。
商音的心一下子就被她攥緊!
後來,商音對𦣇琮發了火。
那股怒火原本已經平息了,可卻被她一聲“我疼”輕易地又挑唆起來。
他倒並未聲色俱厲,只是對𦣇琮說︰“九重天你不必留了,拜會過天帝後,自回南澤去吧。”
茯苓是被商音一路抱回維摩詰天的。
𦣇琮和她打的那一架本就惹出了不小的動靜,自有許多閑得發慌的神仙從旁圍觀,加之商音這麼一摻和,事情更鬧大了,他抱她回去的這一路上,就連幾位閉關許多年的尊神都從自家仙府溜達出來了,堪稱是盛況空前。
實際上,自上一回在南天門前、商音親點了她差遣她洗衣做飯一事,就已經讓她在九重天小小地有了一些名氣,而今如此一路招搖,簡直稱得上是揚名立萬。圍觀的神仙們炸開了鍋,二位當事者卻懶理是非,尤其是茯苓,只管把眼楮一閉,安安靜靜任由商音抱著。
不在,不听,不知道。
不過待一入長林殿,茯苓卻立馬變了臉色,本是極溫順地靠在商音懷里的,如今卻面無表情地說︰“勞駕,放我下來罷。”
她這番變臉招致商音一聲冷笑,大約是有些動了怒氣,因此也並不理會她,只徑自將她抱進了內室,只是將她放到榻上的時候動作卻又極輕柔,令他先前的怒火顯得有些不倫不類起來。
孤男寡女,軟塌香帳。
茯苓皺了皺眉,心中頗有些覺得怪異,便說要回自己的仙邸,說了幾回,商音都置若罔聞,她便默了默,徑自起了身要下榻,結果腿尚沒有抬起來,便听到商音冷著臉說︰“你是自己老實待著,還是要勞我親自給你施個定身咒?”
商音的法術極為牢靠,真要是動了定身咒,起碼得定好幾個時辰,茯苓想了想,避開背上的傷口、又側躺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顯然,與靈昭不同的是,茯苓並不是一朵小白花【攤手】
顯然,與玳乙不同的是,𦣇琮並不是一個小碧池【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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