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急促的腳步聲，皮鞋與地板摩擦，門被打開。
看到宿卓人的瞬間，東辰不禁後退了半步。
暗雲壓在雙眉上。宿卓人的眯著眼，眼神帶著讓人感到無比壓迫的威嚴。嘴抿著，面容緊繃，覆著一層冰冷的霜。濃濃的殺伐之氣裹于身。
“你敢欺騙宿家。”宿卓人的聲音森寒，屹立在門口。
定了定神，東辰收回步子，直視著宿卓人，“是。不過寒小斯是你的曾孫。”
猶如夏日暴雷，驚愕布滿宿卓人的雙眼。宿卓人壓住滿腔怒火與殺意，宿卓人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紫棠，麻煩你給寒小斯做個檢查。”
“好。”葉紫棠頷首。東辰內心松弛了一些。
“誰派你來的？”宿卓人冷冷問道。
“無血組織。”
宿卓人的審問，東辰基本上都答了真話，但是機密的——她不是宿家的臥底，十多年的血汗，十多年的忍耐，不是白白送給宿家的。
“宿爺爺，根據腦干DNA比對，寒小斯的確是您的曾孫。”葉紫棠將文件遞給宿卓人，平靜地道。
看著文件上的數據，宿卓人抓緊了手掌，心髒抽緊了,“帶我去看小斯。”
半個小時後，宿卓人回到客廳，“尚熹，紫棠，東辰既然是無血組織的人，應該先把她帶到軍情處。”
柏侯尚熹摸著下巴道，“宿爺爺，如果不是東辰冒充了你宿家的人，我是不會跟你打招呼的。”
“你還年輕，審問這種說話半真半假的人，還是軍情處的人有經驗。”
“看不起我——和紫棠？”柏侯尚熹的眸光轉向葉紫棠，這家伙總把自己當槍使。
葉紫棠對審問東辰獲取的信息不是很有興趣，畢竟現在葉家局勢不穩。“宿爺爺，我們各家都有專業的審問人員，不必將大好資源共享。況且，知道的人多了，容易生變故。”
宿家子嗣單薄，雖然明面上與其他三家並稱第一，但實際卻稍遜一籌。如今，連小輩都敢與他頂著來！如淬了毒的冰冷刀尖的眸光鎖住了東辰。
東辰死豬不怕開水燙，聳了聳肩，樂得看三人爭來爭去。
柏侯尚熹接了個電話，道，“讓他們進來。”
北灕煬和楊琴千的出現讓一眾人感到意外。“溪湘，你怎麼樣？”楊琴千急步走到東辰旁邊，拉著她的手臂上下打量。
東辰生硬地動了動唇，“沒事。”
溪湘？東辰是溪湘？葉紫棠蹙起了眉。
北灕家做的手腳？宿卓人心道。
北灕煬沉著臉，“沒用！”——東辰偏過頭，她挨了北灕煬的一巴掌！如果不是陷在濃烈的情緒中，東辰不會不及時避開。但是，一側的臉頰已經紅了，痛感很清晰。
已經很多年沒人敢惹自己，不給自己面子了。眼前這個人，提供了精子，七年的生活費和溫情的人。自己提供了十來年的情報，也還清了吧。你有什麼資格？什麼資格？什麼資格？！
東辰轉過臉，看見北灕煬一臉自以為是的嚴肅，其中夾著幾縷愚蠢的懊悔。
安靜。
當楊琴千張口時，東辰撞開北灕煬，快步走向門口。“溪湘！”
北灕煬、楊琴千、柏侯尚熹和葉紫棠追在跑出去的東辰身後。
跑至森林，東辰听到轟鳴。抬起頭，眼中是一片蒼白。蒼白的瞬間過後，東辰看到直升機正在降低與地面的距離。機艙打開，槍手們探出機艙。
——柳策。
子彈掃射。柏侯尚熹等人快速地在地上滾了幾圈。子彈打在地上激起陣陣塵土。
迅速奔向直升機的方向，東辰拽住從直升機上拋下的鐵繩，在拖拽下爬上直升機。葉紫棠和柏侯尚熹變了臉色。她還要回去。
北灕煬臉色鐵青，絲絲縷縷的恐懼難以抑制地在心髒蔓延開來。
東辰剛進機，眉心便被槍口抵著。
“放彈。”柳策道。
“了解。”
當駕駛員拉下按鈕，東辰和柳策劇烈地打斗起來。子彈自直升機彈艙如雨墜落。“不要辜負我給你的機會。”
“給你折磨我的機會嗎？”東辰眼神陰狠，出手毫不留情。可以回到組織繼續臥底是最好的結果。她想要，完美地完成任務；她不想要，窩囊地被稱廢物。北灕煬和楊琴千出現時，她內心產生的厭惡之情是真切的。天知道她現在為什麼要為了幫他們而和柳策撕破臉！
防彈室，“有尚熹這里的人就足夠了，你們是想趁機搶地盤嗎？”宿卓人斜睨著楊琴千。
柏侯尚熹這里的人手用來抵擋無血組織的進攻是足夠了，但是他們想營救東辰！“宿老爺子，不要挑撥離間。如果不是溪湘，你曾孫有沒有命在今天見到你還是未知數。”見宿卓人臉色不變，楊琴千知道跟宿卓人的梁子是杠上了。她一向是從容淡雅的形象，但此刻心系女兒的性命，口吻帶著厲色。
葉紫棠的腦海中出現很多東西。年少的歲月，她的笑顏，她的鼓勵。再見的時候，她有被霧氣籠罩般的迷蒙感，她有被寒夜包裹般的陰沉感。
真的改變了很多……
俊臉上的表情緊繃著，葉紫棠合上了眼。
“你們呆在這里。”
突然開口的柏侯尚熹孤身走向左邊的房間。
很快柏侯尚熹出來了，身後有二十幾個與他一樣勁裝鎧甲，帶著頭盔的男子。
“我們穿了防彈裝，上飛機。”柏侯尚熹平靜的聲音隱匿了心底的不安。沒有想到無血組織的人會過來。而飛機里的動手，生死是一瞬間的事。半分鐘也耽誤不得。
“我一起去。”葉紫棠開口。”
“不必了。”回絕了葉紫棠，柏侯尚熹帶的是絕對好手。因為體質特殊，一個人能抵上五個夏御泠。
直升機內。利刃過處，鮮血橫飛，東辰殺紅了眼，受傷的肺部叫囂著，小腿鮮血直流。
“廢了她的腿！”一只眼被東辰割傷失明，傷痕累累的柳策無力與之搏斗，只能指揮著手下。心驚于東辰爆發力，同一個部位被攝入了三顆子彈居然還沒廢？！
組織的人沒有猶豫，繼續與東辰搏斗起來。
自眉至鼻梁，深深的裂痕毀了柳策的眼楮。柳策咬牙，一手捂住了左眼，一手拿著槍。鮮血自指縫流淌。柳策陰狠著表情。疼痛感和視野的縮小告訴他，他是有多蠢，才會讓這個忘恩負義的叛徒上了飛機，被她弄瞎毀容！
組織的飛機已經被保衛別墅的飛機隊伍包圍，墜落了兩架。遠方還有三十幾架飛機在靠近。
機艙劇烈地晃動，被轟了！
“砰！”趁東辰身形不穩的時刻，柳策開槍了。報復的快感浮上原本英俊的臉。血肉模糊的裂痕下血液順著臉頰延續到下巴。耳鑽在破裂的玻璃旁閃光。
“先生，對方來勸降了——”話音剛落，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將子彈射入自己心髒的柳策，倒了下去。
“想投降就去死吧！”不再看剛剛說話的人一眼，柳策盯著胸部中了一槍，依然拼著一口氣搏斗的東辰，尋找著再次開槍的機會。
肺部像燒著了，胸口也傳來劇痛，東辰明顯感覺到呼吸越來越不暢。而她的動作慢了下來。不知道還能撐多久。她並不想活下來，只是想多拉幾個墊背的！見兩把鋒利的軍刀前後夾擊，東辰眸光一凝，蹬上牆面。一個側翻的同時，手中的利刃飛旋而去，奪命而歸。回到地面東辰喉中是從胸口傳來的血腥味。
“先生，三隊和四隊失去了聯系。”
柳策陰著的瞳中凝聚起無盡的黑暗。三隊、四隊是支援的人。現在被擋在了外面，很可能已經被殲滅！東辰的左肺里安裝了袖珍追蹤器。她的行蹤全在組織的掌握之中。從她今日的行程看，她極有可能是間諜。自己本想將她帶回組織審問。
有了前車之鑒，部下都不發表態度。
轟炸聲、槍擊聲、打斗聲充斥在耳邊，機艙再次劇烈晃動。“先生，飛機最多撐二十分鐘。”
看著東辰的眼神十分毒辣，迸發著怒火，柳策舉起槍，再次扣動機板。
而柏侯尚熹等人按下鞋邊的按鈕。鞋底噴著強勁的氣流，將他們推上高空。
攀上東辰所在的直升機外壁，特制材料的拳套擊上玻璃窗。
機艙內的人驚駭地看著一個個勁裝的不速之客破窗而入。詫異的瞬間，幾人斃命于子彈下。
柳策瞄準東辰的左手腕射擊。槍支自東辰的手中脫落。身形一閃，柳策進入混斗圈，大手扼住東辰細嫩的脖頸，黑洞洞的槍口抵著她的太陽穴。
“放下武器，脫下裝備。”柳策冷冷地道。有兩個人控制住了東辰的手腳。
太陽穴附近的肌膚被槍口磨破，滲著點點血跡。東辰面色冰冷，“柳策，你太高估我了。”柏侯尚熹來救自己？也許吧。也許是想生擒吧。自己就好人做到底，幫他一把。
生無可戀。不想面對敵對自己的宿家，輕視自己北灕煬；不想面對作為雙生姐妹的北灕溪湘，曾經熟悉如今卻陌生的柏侯尚熹、葉紫棠等人……
“可以。”柏侯尚熹面色無比地平靜，利索地將手槍丟給組織的人，脫起了防彈服。
震驚浮上東辰的臉，為什麼？
為什麼？
無論出于不想讓柏侯尚熹送命，還是不想破壞自己“光榮”死去的計劃，東辰都不想看到眼前的局面。華麗的眸中是魚死網破的執念，猩紅色的光芒迸發而出。
看到東辰眼中的光芒，柏侯尚熹怔了一瞬。“啊！”被東辰踩住腳的人尖叫，感到似乎有巨石壓在腳上。整只腳被碾扁了！身影快得看不清，東辰掙開了控制住自己的人，手刀狠狠劈在柳策頸後。
柳策倒下去的同時，密集的子彈飛向東辰。盡管柏侯尚熹動作快得身影只是一閃，還是快不過子彈。再次中彈，東辰的背、胸口、肺部、腿汩汩流淌著鮮血，她的呼吸似乎再也難以維系，雙腿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重量。
扶住了跪下來的東辰，柏侯尚熹迅速從衣袋里抽出預備的針筒，將腎上激素注射進東辰的體內。看著東辰毫無血色的臉，柏侯尚熹的薄唇用力抿成一條線，深深地看著東辰，低沉的聲音十分堅定，“堅持住，溪湘。”
听到後面的稱呼，東辰的心頭好像被什麼堵住了。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卻感受不到感覺。目光努力焦距，徒勞無功。一口氣提不上來，終于陷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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