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代社會,因為影視劇的傳播,很多年輕人認為,地下世界,便是黑社會,打打殺殺,搶錢搶地盤,肆意放縱,瀟灑人生。在王子墨這個時代,管這種叫江湖,自然,地下世界比江湖大得多。
跑船的,搬貨的,要飯的,走鏢的,幫閑的,開娼寮的,沿街叫賣的,開賭檔的,收保護費的,通臭水溝的,打零工的,偷搶拐騙的,林林種種,皆可謂地下世界。這是社會最底層人的統稱,有錢的極少數,絕大多數,不管勤勤懇懇,還是打打殺殺,臨到過年都混不上一碗酒,一塊肉,一件新衣。
這些行當,也非無利可圖,但大族不願意自甘下賤,在王子墨觀察許久之後,發現只有插手這個地盤,大族們才不會有強烈的抵制情緒。
只是,身家清白,家有余財的王子墨,為什麼偏偏選中這里呢?
這個問題,簡單的說來,便是王子墨沒有選擇,以她的身份地位,她在仕途上不會有發展,在大族的眼中,她的確很聰明很能干,但這並不能打破階級觀念,令她躋身與大族相同地位的行列,她永遠只是個很會做生意人品還不錯的商人,她可以活得很富有,但她不一定保得住自己的財富,女人,孩子。
而復雜的說呢,這又何嘗不是王子墨所選擇的。地下世界是黑勢力,惹不起,名門望族雖然看不起他們,但也不願意招惹他們,凡是涉及到地下世界,大族們多數以銀錢打通關節,要的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地下世界何其龐大,三教九流皆有涉及,人脈廣,利益多,只要動腦,何愁不是一條出路。
徽宗末年,群雄並起,山寨林立,朝廷無可奈何,只得妥協招安。如今,與那時差不多,王子墨也與那些山寨頭子不一樣,一,她不想造反,二,她是林懷安的女婿,蔣尚培的生死兄弟,她有官面上的關系,她只是掌握了這股勢力,並且想辦法洗白,這股勢力不打家劫舍,不危害統治,只是賺些錢,提高成員的社會地位和經濟狀況罷了。
“小爺,這些都是各堂主香主的投名狀。”王福來將一疊契約遞給王子墨。
王子墨隨意翻看契約,心里亦欣喜又沉重。
昨日,在鹽官縣的貨運碼頭上,她首次以“大當家”的身份出現在各幫派頭頭腦及面前。
王福來的前期工作做得很出色,金錢開道,打攏打壓,一批又一批勢力內訌,原本平衡的局面漸漸打破。當所有人的注意力放在謝良輔事件上時,王子墨的手下憑借王起等人的情報,迅如獵豹,凶如猛虎,往日作奸犯科者,罪大惡極者,欺壓百姓者,無不難逃追蹤殺伐,一時間,地下世界腥風血雨,人人自畏。
如今鹽官縣剩下的勢力,十不存七,近三成的勢力消失于雷霆手段之下,剩下的,不是往日還算良善,就是一心向她靠攏,要不就是貧困潦倒,誰也不敢有反對的聲音,因為有官府傍身的王子墨,以及王子墨的頭號狗腿子,壞主意一個接著一個的王福來,還有堪比殺神,打遍鹽官無敵手的鄭大明。
誰也沒想到,王子墨暗中培養了這麼一股強悍勢力,論到護衛的戰力,心腹的鬼點子與衷心,鹽官縣怕是沒有哪個大族能與王子墨相比。
21世紀什麼最值錢?人才最值錢,王子墨自己算是人才,她手下還有許多人才,有自己培養的,有老爹留下的,總的來說,王子墨的謀略之能,尚且比不過她知人善任,以及,讓人願意以命相報的人格魅力。
初步的結果還是不錯的,不過作為新任黑老大,王子墨的壓力不何謂不大,她除了要節制各路人馬,也需要為窮苦大眾謀福祉。
昨日,她整合了各路勢力,開創兄弟會,靈感來自于林芷嵐所說的明末清初的天地會。設六堂,正堂主一人,副堂主兩人,每堂之下又設香主四人。其中五堂,各主水路,陸路,賭坊,鏢局,商路,五項大營生,另有一堂,名為致公堂,專門監管五堂下屬人員。訂立會規,不奸、淫辱掠,不欺壓弱小,不內訌私斗等等,往日陋習全部禁止,而且每堂的進項,七成交公統一分配,三成各自堂中分派。
利益的觸動肯定是有的,反對的聲音必然不會消失,只是大伙兒早已上了王子墨的賊船,就是想反抗也不能了,王福來與鄭大明磨刀霍霍,正準備大開殺戒,沒有人在這檔口敢頂風作案,充當出頭鳥,那些消失幫派的血尚還沒有干。
所幸王子墨的名聲很好,她名下產業如日中天,跟著她混飯吃的手下人人羨慕。王子墨名下,除了有仙來閣,牛排店這樣的高檔酒樓,還有十數家餛飩鋪子,甜品店,布莊,茶館,旅店,車馬行,產業向江浙地區輻射,王家莊那邊還有上千畝良田,山林,莊子,她養活的人,粗粗算起了都有好幾百人了。
她手里的人,佣金比同行的都要高,而且體面,學了技術的,更是了不得,外頭爭著搶著要,說王子墨點石成金,一點都不為過,別忘了五年前,她不過是王家莊里一個受人白眼的泥腿子。
所以,王子墨以勢壓之,以利誘之,豪言摒棄陋習走向正途,能讓各堂主的進項在兩年中多一層,看起來似是毫無希望之事,但因為話是王子墨說出來的,眾人還都願意信,或者說,可以給她兩年的時間,畢竟王子墨都放話若收益不能漲一成,她願意自掏腰包填補。
初步的整合只是第一步,目前最迫切的便是賺錢,賺很多的錢,讓所有人都相信她的話,讓他們心甘情願跟隨她。以她的名聲手段,彈壓一兩年是可以的,只要讓所有人看到跟隨她之後,有好日子過,能抬頭挺胸做人,誰還會反對,畢竟誰也不是天生的自甘墮落,願意打打殺殺偷蒙拐騙讓人瞧不起,累己不說,還會連累家人。
自然,王子墨早有成算,既然幫助蔣尚培登上了鹽官縣一把手的位置,蔣家也會投桃報李。鹽官縣地理位置很好,連運河,通大海,北接揚州,南臨臨安,無天災,物豐民富,大有可為。她與蔣尚培已經商議過了,由蔣尚培出面讓官府修路,疏浚河道,她則擴建碼頭,整合苦力腳力行等,先把鹽官縣的商業搞起來。
按士農工商,商業末等,不過江浙地區原不在中原,受此影響不深,大族熱衷商貿,河運海運陸運皆繁榮,且當今朝廷額外缺錢,正好是鹽官縣大展宏圖的好時機。
王子墨本就是商業奇才,又有林芷嵐後世思想影響,在做生意上,自然顯得得天獨厚。蔣家對于王子墨的才能很是了解,在繼仙來閣牛排店取得巨大成功之後,蔣家更是信任王子墨,願意出巨資與其繼續合作。
王子墨欣然同意,有蔣家參與,便是有了官府的保、護、傘,而且蔣家這次出錢很豪闊,一口氣拿出了兩萬貫。
有人,有錢,有門路,事情自然就好辦了,身為頂級參謀的林芷嵐,在看過王子墨起草的兄弟會的會規及發展規劃之後,又是心疼又是羞愧,心疼王子墨的付出,羞愧自己的誤解。
誤會盡去,冰釋前嫌,林芷嵐自發全力輔佐王子墨,只是,林芷嵐那脾氣,也非一般人能享受,兩人睡在一張床上,王子墨總是佔不到半點便宜。
真是商場得意,情場失意!
北風起,樹葉黃,忙累一日的王子墨回到別院,王順趕緊迎接︰“小爺,怎才回來,娘子正等著您用飯呢。”
“今日碼頭上事多,娘子有事?”王子墨縮了縮脖子,問道。
“我的小爺喲,您真是貴人事忙。明日不是要去胡家接言兒小娘子麼,娘子怕您忘了,還有,給胡家的禮單在您書案上擱著呢,您倒是瞧一瞧啊。”
“哎喲,我還真忘了!你去拿禮單,送到內堂來。”王子墨對著身後的小良說道。
到了內堂,一家子都在等她,飯桌上放著銅火鍋,濃濃的香味傳來,王子墨的肚子情不自禁歡唱起來。碧霞見王子墨來了,趕緊將熱毛巾奉上,王子墨一邊擦臉去寒,一邊瞅了瞅林芷嵐。
臉拉著,看來今晚是惹不得了,王子墨把毛巾遞給碧霞,沖著林芷嵐討好道︰“餓了吧,咱們吃飯,娘,您快來坐,我來喂寶兒。”
柳氏看看林芷嵐,又看看王子墨,也不吭聲,拉了拉沈鋒就坐下來開吃。王子墨抱過寶兒,在小臉蛋上親了親,問道︰“寶兒,餓了麼?”
寶兒搖搖頭,摟著王子墨的脖子道︰“娘喂了米糊糊。”
“寶兒真乖,爹爹餓狠了,寶兒陪爹爹再吃些?”
“好啊,爹爹總不在家,寶兒可想爹爹了。”
“那爹爹今晚陪寶兒听娘講故事。明兒,再咱一起去接言姐姐,好不好?”王子墨這是向林芷嵐表態呢,她記著,沒忘記。
“好啊,寶兒也想言姐姐,姐姐來了,就有人陪寶兒玩了。”
到底還是孩子,大人們都忙,寶兒一個人太孤單了。原本早就想接言兒來,只是最近事情一樁接著一樁,抽不出時間,再不去接,怕是要過年了。
王子墨是餓狠了,飯菜不住往嘴里扒,林芷嵐看不下去,親自給她倒了一碗湯。
“謝謝啊。”王子墨受寵若驚。
林芷嵐依然繃著臉,理也沒理她。王子墨尷尬地笑了笑,又見柳氏一臉的不愉,只得默不作聲,繼續吃飯。
吃了飯,陪寶兒听故事,今天講的是美國文化,反正不管听不听得懂,王子墨與寶兒權當是听個新鮮勁。
夜深,寶兒困了,自是到了睡覺的時間,也是王子墨有賊心沒賊膽的時間。送寶兒回了院子,王子墨回來的時候林芷嵐的洗澡,在外頭看了禮單,又添加了些東西,林芷嵐就出了來。
帶著香氣,帶著濕意,林芷嵐仔細看了禮單,也添加了一些,道︰“交給王順準備吧,明兒早起,我先睡了。”
王子墨看著林芷嵐裊娜的身姿,將禮單給了值夜的彩月,把自己洗得干干淨淨,白里透紅,一頭鑽進了被子里。
“大晚上的,你要干嘛!”林芷嵐感覺王子墨的腳湊過來,往後猛踢了一腳。
兩人獨處,又是黑夜,王子墨的臉皮也厚了,從背後摟住林芷嵐的細腰,在她耳邊輕聲道︰“你腳冷,我給你暖暖。”
林芷嵐又掙扎了好幾下,而王子墨是鐵了心不想松開,林芷嵐一時掙脫不得,狠心在王子墨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很疼,不過得忍著,不然林芷嵐又不讓自己抱了,王子墨咬著牙,終于忍到了林芷嵐松口,胳膊上,還有隱隱的刺痛。
林芷嵐心里也不好受,王子墨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她不喜歡,只是自己的脾氣也不好,兩人之間,總得有一個軟和一些,若是王子墨也 ,那就真得吵架了。
林芷嵐輕輕撫著所咬之處,就听到王子墨輕柔的聲音︰“不疼,快睡吧,我給你暖著。”
心軟了,也心疼了,這些日子,王子墨小心溫柔,她看在眼里,只是怕自己太早松口,王子墨沒了記性,又大著膽子在外頭胡鬧。
轉過身,林芷嵐低頭問道︰“哪里會不疼,你就知道騙我。”
王子墨見林芷嵐態度軟下來,情不自禁咧嘴笑了︰“你不是說打是情罵是愛嘛。”
“臭不要臉!”
雖然沒達到目的,但總歸是又進了一步。王子墨心想,就這樣挺好,往後真不願意吵架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