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鐘命人在府中設下酒宴來款待冷子興。兩人經過交杯換盞一番之後,話就自然變得更多了。
冷子興渴望發財,發大財,而自己同樣需要源源不斷的銀子,需要做大做強。有了這樣一個基礎在,話自然就能夠說到一塊兒,越發投機了。
在中間的過程,冷子興免不得話里話外都會提到榮國府,以及那府中的各色人等。誰讓他是周瑞的女婿呢?
秦鐘清楚,周瑞名義上只管春秋兩季地租,閑時帶少爺們出門,其實暗地里還替鳳姐等放帳收銀。
昔年爭買田地時,曾得劉姥姥女婿狗兒相助,故劉姥姥初進榮國府便由其妻周瑞家的引見。後因干兒子何三打劫賈府案發,失寵被攆。
除此之外,周瑞的婆娘,也就是常被榮國府主子們叫做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也是冷子興的岳母。
她常在大觀園及王夫人、璉二奶奶處做事露面,處事較為圓滑、見風使舵,是賈寶玉口中典型的“魚眼楮”形象。
在榮國府里,周瑞家的管太太奶奶們出行的事。他們夫妻二人在榮國府的奴僕里面是絕對的實權派,深受主子們的信任。
秦鐘不單單只知道這一些事情,而且知道的事情只會比冷子興的更多和更詳細,以及對方還不知道的諸多事情。
本朝建國初期,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格局,賈家自然是毫無爭議的排在第一位。他們一門兩公,榮國公和寧國公。
賈家總共二十房分支,除寧,榮親派八房在都外,現原籍金陵住者還有十二房,足可見家族人丁興旺,枝繁葉茂。
保齡侯尚書史公,也是侯爵,還是一門雙侯。史家總共十八房分支,都中現住者十房,原籍金陵現居八房。
都太尉統制縣伯王公之後,總共有十二房分支。都中二房,餘皆在籍。王家是伯爵。
紫薇舍人薛公之後,現領內府帑銀行商,共八房分。其實,薛家是沒有爵位的,主要就是做生意,以及替皇家經手一些壟斷商品的采買。
事實上,賈史王薛四大家族就是源自于,指以賈府為首的一個金陵省的封建官僚集團。
他們勢力龐大,都名列當時的“護官符”之中。這四家皆連絡有親,一損皆損,一榮皆榮,扶持遮飾,俱有照應。
正因如此,才有“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
賈史王薛經過幾代人的繁衍直到今日,其中的三家早就沒了過去最初那種全盛時期的輝煌。排名就變成了王賈薛史。
秦鐘深知,王家的王子騰,初任京營節度使,後擢九省統制,奉旨查邊,旋升九省都檢點。
再後來,他官至九省總督,最後更是榮升為內閣大學士亦即宰相,官居一品。王子騰是軍隊里面的實權派,手握兵權。
薛蟠進京的時候,王子騰升了外任,也就是當前官居九省統制。連呆霸王都怕他,卻不怕賈政。
王熙鳳弄權鐵檻寺,也就是寧國府賈珍的嫡妻秦可卿病死,便請了榮國府的王熙鳳來協理寧國府主持喪事的大局。
秦可聊死時,還正當賈府顯貴之時,喪事大操大辦,極盡風光。寧府送殯,到鐵檻寺,全府上下,家眷各人都安排住下了,可是王熙鳳卻覺著不自在,便到附近的水月庵渾號叫饅頭庵的一處地方休息。
鳳姐弄權實在水月庵而非在鐵檻寺。她到了水月庵安頓下後,一位老尼乘機,求鳳姐辦一件事,說長安城里有一戶財主姓張,張家小姐有一次進廟燒香,被李衙內看上,李公子便要定要娶這位張小姐,可小姐已經受了前任長安守備公子的聘禮。
那張財主便想將女兒嫁與李衙內,要退了守備家的婚約,守備家當然不同意,便與之打起了官司。
現在便請鳳姐,由賈府出面讓守備家主動推婚。鳳姐便要求送與她三千兩銀子,便出手幫這個忙,把退婚這件事給做個了解。
最後,王熙鳳還是依仗著王子騰的勢力,而非賈家的。甚至,鮑二家的自縊後,王熙鳳阻其娘家親戚申訴,並左右都察院審理張華一案的,都是倚王子騰之勢所為。
賈蓉來王熙鳳的屋子里面借她的玻璃屏風,招待人作擺設用,也說明了王家遠比賈家富有得多。
從西洋而來的玻璃屏風,在當時是十分稀罕的物品,賈珍之所以讓賈蓉來借,是因為寧府沒有,榮府可能也沒有。
而王家卻把它作為女兒的陪嫁品給了鳳姐。賈珍為了招待人擺闊,所以只能派賈蓉來向鳳姐借。
再有,鳳姐與賈璉爭強好勝而說出那一句“把我們王家的地縫兒掃一掃,也夠你們用一輩子了”的話。
賈璉听到這話當時就認慫了,從怒氣滿滿的臉一下子就變成笑臉的開始去哄王熙鳳,又一次間接地敘出王家的雄厚財力。
賈家已經是今非昔比了。賈府里,賈政只是個工部員外郎,從五品之官。當初寧國公是個“一等將軍,京營節度使”,寧國公的後代,襲一次官,就要降一等,所以寧國府賈珍所襲的官爵,也不很高。
賈赦的官爵當與賈珍一致,或者僅僅比賈珍高一點。再從賈赦素日的作為及性格上看,他並不是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人物,在處世能力與水平上,賈赦甚至不如賈珍。
官位和爵位本就不是一回子事情。前者只要是有著實權,在肥缺上,完全不擔心撈不到錢。後者無非就是每年一些固定的俸祿,以及皇帝的賞賜,沒幾個銀子。
至于薛家,祖上紫薇舍人,告老還鄉後,只在戶部掛名行商,且薛父在如今薛家當家人薛蟠幼年時便已經早逝,而薛蟠五歲上就性情奢侈,言語傲慢。
雖也上過學,不過略識幾字,終日惟有斗雞走馬,游山玩水而已。雖是皇商,一應經濟世事不懂,家中奴僕哄騙,京中生意日漸消耗,家里面本身沒人做官。薛姨媽帶著一雙兒女投奔了京中的王夫人,寄居榮國府。
後來,全靠薛寶釵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替家里面苦苦支撐。若不是這樣,她怎麼會對自己當鋪的事情了然于胸,甚至連邢蚰煙把棉被當了的事情都知道?
史家已經是生計十分艱難了,他們開始盡量減少使用下人,許多針線活兒需史湘雲自己動手,且常常要做到很晚,三更天。
史湘雲可不是庶出,而是正兒八經的嫡出千金小姐,都已經這樣了。連請一個二十多兩的螃蟹宴,都還得由薛寶釵來替她打圓場,足見史家這時候的官位也高不到那里去,或者是只有爵位而沒有官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