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邁爾•瑟克蘭特如約來到一家餐廳，見到了自己的老上司——在陸軍本部就職的撒賓上校。
同時出現的，還有撒賓上校的老戰友，中央學院軍事分院中等部的教師，格萊特•凱羅爾。
瑟克蘭特中尉見到凱羅爾之後不禁皺了皺眉。自從北嶺鎮之行以後，他就對這個男人沒什麼好感，在白海豚事件之後，這種排斥感變得愈發明顯。每當中尉想起那個名叫芙拉的少女拼死反抗的樣子、想起她乘坐卡車化裝逃離時眼中的希冀，便對凱羅爾提出的那些觀點難以認同。
“那不像一個被洗腦的孩子，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瑟克蘭特中尉在心中如此告誡自己，然後在撒賓上校對面落座。
“听說你要調去中央學院教導團了？”
稍作寒暄之後，撒賓上校這樣問道。
“是的，我前天剛剛接到通知。”瑟克蘭特中尉點頭答道。
“因為在白海豚事件里表現優異吧？听說是教導團的倫特少將親自點名要求你加入。”
“不太清楚。白海豚事件……我趕到得還算及時。”
“听說是去采石場的車隊正好迎頭撞上恙，因為你及時趕到，救下了很多人，其中還包括女孩子？”
中尉看了一直沒有出聲的凱羅爾一眼，答道︰“是的。”
“那可真是干得漂亮，對吧，凱羅爾？”
上校一邊感嘆一邊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凱羅爾先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容，答道︰“是啊，很不錯。”
“那個女孩子後來怎麼樣了？”上校繼續問道。
“被一個記者救走了，後來再也沒見過。”中尉如實回答。
“是個黑頭發、藍眼楮的女孩嗎？”
“……”中尉稍稍遲疑了一下，答道，“當時我在與恙作戰，沒有看到。”
上校和凱羅爾對視了一眼。上校輕輕咳了兩聲，問︰“瑟克蘭特，你還記得凱羅爾先生的繼女嗎？”
中尉點點頭︰“記得。”
“她就在當晚的車隊里。”
中尉皺了皺眉，再次把目光投向凱羅爾。後者露出一副憂慮的表情，接口說道︰“前一天下午，狄里克•龐培從學校把芙拉擄走了。”
“擄走？”
“是的。他甩掉了內務部的調查員，然後給芙拉染了頭發，帶著她搭乘去采石場的車逃走了。”凱羅爾面容悲戚地控訴道，“這個混蛋！”
“您的消息來源可靠嗎？”
“第二天警察在西南區進行全面調查的時候，有黑幫的人提供了線索。”
“那麼現在找到他們的下落了嗎？”
“我們懷疑他利用某些勢力的支持，重新回到了貝魯研究所，而且讓芙拉繼續參加那些可怕的實驗……”
這時旁邊的撒賓上校插言道︰“所以，如果你確實見過狄里克•龐培或者化裝後的芙拉，希望能夠站出來作證，幫助內務部把線索打通，這樣我們就能夠對貝魯研究所采取行動。”
中尉在老上司和凱羅爾之間掃視了幾下，垂下視線，抿了抿嘴，說︰“很抱歉。”
凱羅爾和撒賓上校又對視了一眼，便再也沒談過這個話題，聚餐的氣氛變得異常尷尬起來。
瑟克蘭特受不了這樣的氛圍，索性自稱身體不適，提前離開。
“怎麼辦？”看著中尉離去的背影，凱羅爾陰著臉問道。
“總會有辦法的，我現在已經調入對恙作戰指揮部。這次貝魯研究所的預警方案出現紕漏，指揮部現在正在準備安排人手去調查他們，以我的資歷，要拿下這個調查組的掌控權，不算什麼難事。”
上校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夏崇？姜涵？哼。”
※※※
兩天之後的清晨，貝魯夾角再次越線。
“貝魯層今年是磕了藥嗎？”昨晚忙到半夜的狄里克一臉困頓、滿心糾結地發著牢騷。
只從貝魯研究所的實驗進度來考慮的話，貝魯夾角頻頻越線著實是一件好事，但如果考慮到貝魯夾角的越線往往會有恙襲擊相伴而來，難免又讓他感到陣陣揪心。
在他身邊，諾娜正在向對恙作戰指揮部通報情況。或許是因為不久前剛剛發生過一起誤報，指揮部的聯絡員對諾娜提供的情報表現出了相當大的懷疑，言辭之間很不客氣，而且反復確認了許多遍才接受示警。
諾娜火冒三丈地掛斷電話，連做了幾個深呼吸來調節心情，然後才對狄里克說︰“咱們把那個預警方案停掉吧！”
狄里克勸道︰“別說氣話了，又不是每次都會誤報。”
“我這可不是氣話。”諾娜嚴肅地說，“雖然去年年底的時候提出這套方案是迫不得已，但是從技術角度來看，它還遠遠沒有達到能夠投入實用的標準。在沒搞清貝魯夾角和恙襲擊之間的真正關聯之前，有了第一次誤報就還會有第二次，這對你而言就是一個潛在的炸彈。”
她稍稍停頓了一下，繼續說︰“與其這樣，不如干脆終止它，專注于貝魯層的研究。”
“你說的我都懂，可我還是不想這麼干……”
“為什麼？”諾娜一怔。
“因為這套方案確實有效，”狄里克嘆了口氣，“想想那些因為這套方案而獲救的人，再想想那些遇難者。如果這套方案能早些年提出來，或許芙拉和埃德也不會背井離鄉淪落至此。”
諾娜默然半晌，低聲說︰“明白了。”
狄里克見自己的助手有些消沉，便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說︰“通知芙……姜涵，準備實驗吧。”
諾娜點點頭，收斂心神，開始有條不紊地安排各個單位進行實驗準備。
※※※
芙拉進入貝魯層的時候，感到壓力山大。
這是她第四次進入貝魯層，但比起之前的三次，心情反倒更加緊張。
發生在去年的第一次和第二次，那時貝魯夾角越線還算得上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狄里克等人對貝魯層的了解也遠沒達到能夠制定具體行動方案的程度。因此當時的實驗目的僅僅是把她送進貝魯層，被動地獲取情報，再安全返回而已。對芙拉而言，說是一次奇妙的旅行也不為過。
兩天前的第三次實驗，固然有著與華爾裘蕾的信息團合流，為其提供支點的計劃，但實際上並不需要芙拉主動去做什麼，應急預案也都是一些自身安全保護方面的。倒是芙拉心血來潮地嘗試為自己締造了一個身軀，算是意外的收獲。
因此，之前的三次實驗，其實都沒有什麼明確的行動方案和實驗目的。
但今天不同。
此次進入貝魯層之前，芙拉就得到了明確的行動目標。
首先，要為自己締造軀體——這一項芙拉倒是很有信心。
其次，離開貝魯研究所的地底實驗室，對貝魯層進行大範圍的偵查，同時要按照指示完成多種測試——這是今天的重頭戲。
再次，嘗試尋找貝魯層和恙的關聯，嘗試尋找貝魯生靈希恩——這屬于不可控的項目，能達成固然很好，但也沒必要強求。
最後，在回歸時，嘗試與華爾裘蕾的信息團分離——這一項對芙拉本人來說十分重要。
有了目標，自然就會產生“我能不能做到”的壓力；有了壓力，自然就會因任何一次小小的成功而雀躍不已。
于是，在如願地締造出軀體之後，芙拉的心情比上次還要興奮。
“哈哈，開門紅！”她控制著透明的身軀在大廳上空兜了兩個圈子，飛向希恩曾經帶她去過的那個通風口。
“這里是姜涵。我正在前往出口，目前尚未發現任何貝魯生靈的蹤跡……啊！”
狄里克等人被她的驚呼嚇了一跳，諾娜連忙緊張地問︰“怎麼了？”
“……嚇死我了，剛才迎面來了好幾只老鼠，幸虧沒撞到。”芙拉驚魂未定地回答。
在此前的實驗中曾經發生過類似的事件——狄里克的手臂只是輕輕一掃，就輕而易舉地撞碎了芙拉的一條腿，而他自己卻連一絲感覺都沒有。
雖然還不知道這種“撞碎”會有什麼不良後果，但是芙拉一點也不喜歡那種感覺，完全不想再來一次。
“狄里克，在通風管道養只貓吧。”
想到自己今後可能還會走這個出口，芙拉便向狄里克如此提議。
“你到底怎麼想的？貓比老鼠還大吧，不是更容易撞上？”狄里克吐槽道。
“是哦……”芙拉也發現自己的提議非常不可行。
“我會另外想辦法，你別操這個心了，專心做實驗。”
芙拉應了一聲，保持著低速，小心翼翼地朝前飛去。穿過蜿蜒曲折的漫長管道，抵達了位于臨海岩壁的出口。
旭日東升，陽光直射洞口。芙拉下意識地抬起手臂遮了一下，卻絲毫沒有效果。她這才想起自己現在的身軀是完全透明的，便好奇地透過手掌看太陽，倒也沒覺得刺眼。
“可能光都穿過我，跑到後面去了吧……”少女暗自猜測到。
她不再耽擱，起身飛向洞外。在剛出洞口的時候，特意回頭張望了一下，沒發現上次那只“少女心爆棚”的白頭海雕——她曾被那奇葩的猛禽嚇過一大跳。
芙拉放下心來，飛上半空，向諾娜匯報︰“我到外面了，隨時可以開始測試。”
可是實層一側卻沒有人給她任何回應，芙拉等了一下，又重復道︰“我可以開始測試了，收到了嗎？”
通訊管道中依然寂靜無聲。
芙拉不禁有點慌張起來，再次問道︰“諾娜？狄里克？听得到嗎？”
沒有回應。
少女毫不猶豫地下降高度，準備重返地底實驗室以確保安全。就在她剛剛抵達崖壁上的洞口時，諾娜的回答姍姍來遲。
“姜涵，華爾裘蕾有沒有什麼反應？”諾娜的聲音顯得極為緊張，“它在代替你回傳數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