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相互看了看,轉身退了出去……
“你離開朕多久了?”李顯瞅著盧小閑道。
“有兩年了吧!”盧小閑回答道。
“當初為什麼要走?”李顯不滿道,“你覺得朕是扶不起來的阿斗?”
“怎麼可能呢?”盧小閑搖搖頭道,“我只是不想落個像張柬之他們一樣的下場!”
“你和他們不一樣!”李顯搖頭道,“他們只考慮自己,但你是發自內心在幫朕!”
盧小閑心中一動,咬了咬牙道“陛下,我想給您講個故事,不知陛下有沒有興趣听听?”
“哦?你說來听听!”
“陛下,我認識一個人名叫穆乾韌,當年……”
盧小閑心情很沉重,他講的很慢,很動情。
李顯听著听著,眼楮濕潤了,到最後竟然涕淚俱下。
“陛下,他雖然造反了,但卻不是為了保住太子的位置,更不是為了做皇帝。他只想過沒有絆羈的生活,可偏偏做了太子。他想著法子做各種出格的事,就是想讓陛下廢了他這太子,可陛下只是訓斥他,卻從不罷黜他。他造反,只是為了過自己想要過的日子!陛下,您相信嗎?”
李顯已經泣不成聲,說不出話來。
盧小閑紅著眼楮道“陛下,他臨死的時候告訴我,他小時候,有一次陛下問他們兄妹幾人,都喜歡什麼花,有說玫瑰的,有說牡丹的,唯獨他說喜歡狗尾巴花。陛下問他為什麼,他告訴陛下,狗尾巴花雖然比百花低賤,但它不張揚、不矯飾、不做作他想像狗尾巴花一樣,坦蕩蕩隨遇而安,可惜造化弄人!”
李顯終于放聲大哭起來。
良久,李顯終于止住了哭聲。
盧小閑下定決心,對李顯道“陛下,草民斗膽問件事情,望陛下恕罪!”
“你說吧,我恕你無罪!”李顯又恢復了平靜。
“陛下培養韋皇後和安樂公主的勢力,與相王和太平公主爭斗,可是為了掌握朝局的平衡?”
听了盧小閑這話,李顯渾身一震。
李顯被流放多年,在朝中根基不深。不像相王和太平公主,他們始終沒有離開過長安,勢力遍布朝野。培植韋皇後的勢力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甚至不惜為此背上罵名。
李顯的心思對誰也沒說過,盧小閑卻能一語道破,怎能讓他不震驚。
“你是如何得知的?”李顯不動聲色問道。
“草民是猜的!從五王流放開始,每件事情都有陛下的影子,而同時陛下又將自己撇的干干淨淨!”盧小閑大著膽子道,“陛下這麼做應該很累吧?”
李顯嘆了口氣“是很累,但我沒辦法!”
“我有個辦法,陛下可以參詳一下!”
“哦?你說說!”李顯來了興趣。
“讓兩方勢力爭斗,不好把控!”盧小閑斟酌道,“陛下可以培養第三股勢力,就像籌碼一樣,哪方勢力弱了,就把第三股勢力放過去加強。這樣,任何一方都無法坐大,陛下也更好掌控……”
……
臘月二十七日,李顯下旨,嘉勉盧小閑在靜寧金礦案中的功勞,赦盧小閑無罪出獄。
臘月二十八日一大早,盧小閑便離開了長安。
與盧小閑同行的有江小桐、影兒、盧小逸、張猛、吟風、弄月、岑少白、劉祺、陳松、于氏、吉溫、張堂、楊珂、胭脂、海叔、江雨樵、燕谷和黎四,十幾口子人連帶著各類用品物什,整整雇了三十多輛大車,才算勉強夠用。
龍氏鏢局負責盧小閑此行的全程護送,局主龍壯親自負責押運。
最前面引頭的鏢師,騎在高頭大馬上,直到走出了好遠,車隊最後一輛大車才出了通化門。
幾十兩車首尾相餃,綿延半里有余,這陣勢猶如出征一般,好不威風。
城門邊上,盧小閑看見靈珠子正在向車隊張望,他歉意的對江小桐道“可能是馮曼讓她來的,我得去一下!”
“走!我陪你一起去!”江小桐笑著道。
盧小閑與江小桐來靈珠子面前,他瞅著她問“是馮曼有什麼話要交待嗎?”
靈珠子看了一眼江小桐,這才對盧小閑道“拿來!”
“什麼?”盧小閑莫名其妙。
“香囊!”
盧小閑身上有兩個香囊,一個是老叫花的,還有一個是馮曼的。靈珠子要的,顯然是馮曼送給他的香囊。
“你要做什麼?”盧小閑皺眉問道。
“先給我再說!”靈珠子面色平靜。
見盧小閑有些猶豫,江小桐笑著勸道“小閑,給她吧!”
盧小閑取出香囊遞給靈珠子,靈珠子接過香囊,從懷里取出一撮用紅線纏好的青絲放入香囊當中。
將香囊還給盧小閑,靈珠子淡淡道“無塵子說了,她所有的話,都在其中,你慢慢口味吧!”
盧小閑接過香囊,半晌無語。
“煩請轉告馮小姐!”江小桐對靈珠子道,“要不了多久我們就會回來,到時候我們去看她!”
……
距通化門五里開外,有一處叫長樂坡的地方。
長樂坡頭有座長樂亭,這里是長安的人們為親朋送行的地方。
車隊行到這里,盧小閑自然也要下車,與送行之人把酒言別。
影兒、海叔早已將案幾馬扎置于亭中,亭內四角炭火盆正冒著熱氣,溫好的酒擺在了幾上,各式小菜也從食盒中一一取出!
“崔大哥,冷大哥,這次我能安然出獄,多虧了兩位大哥全力相助,大恩不言謝,我敬兩位大哥一杯!”盧小閑舉起了手中的酒碗。
崔�笑著道“說起來,也是小閑你的運氣好。若換作別人,在安樂公主的強壓之下,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盧公子,我和林小姐都舍不得你走!”盧無瑕淚眼朦朧道。
“無瑕,你好好照顧林 ,她那里離不開你!”說到這里,盧小閑對冷卿道,“冷大哥,無瑕就由你來照顧了,若有什麼差池,我可不會放過你!”
冷卿一臉的尷尬,盧無瑕臉早已紅透了。
“大師兄,你也一起來吧!”冷卿多少有些傷感,他對龍壯道,“與小閑這一別,我們也不知何時能再相見。倒是很羨慕大師兄您,還能與小閑同行這一路。”
龍壯也不客氣,舉起碗道了聲“干!”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與崔�、盧無瑕和冷卿告別之後,阿史那獻、阿史那雪蓮與康祿三人進入亭中,前來餞別。
盧小閑趕忙招手,邀了正在忙前忙後的吉溫,一起過來坐了。
“吉兄弟,說句難听話,你可別生氣!”阿史那獻瞥了一眼樂呵呵的吉溫道“你和小閑與我是同時認識的,但我一直都瞧不起你!”
吉溫沒有生氣,只是點點頭道“這我知道!”
阿史那獻拍了拍吉溫的肩頭,豎起了大拇指“不過這一次,你的決定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像個男子漢!來,吉兄弟,我敬你一杯!”
事實上,不僅是阿史那獻沒想到,就連盧小閑也沒想到,吉溫會會做出這麼大膽的決定他辭去了縣衙的捕快,執意與盧小閑一起離開長安。
盡管盧小閑再三苦勸,可吉溫卻鐵了心,非要與盧小閑一起走不可。在吉溫的堅持之下,他成為了這一行人中的一員。
吉溫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端起酒碗道“縣衙那個鳥地方,只不過是為了混口飯吃,我早就不想待了!如今,有這麼個機會,當然要當機立斷,我就不信跟著小閑,還混不不到一口飯吃?再說了,就算沒飯吃,和他在一起,心情也舒坦!”
阿史那獻嘆了口氣道“可惜我就沒吉兄弟這個魄力,比起吉兄弟你來,我自愧不如!”
“阿史那大哥,我吉溫孑然一身,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沒有任何牽掛。你就不同了,你在長安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呢!來!阿史那大哥,咱們干了!”
說罷,吉溫一飲而盡!
阿史那獻將酒喝了,又倒上一碗,看著盧小閑“小閑,就不多說了!我知道,將來有一天,你肯定會再回長安的。到時候,就在這里,我阿史那獻為你接風洗塵,我們定要痛飲三百杯!”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酒喝干,手也緊緊握在了一起。
“盧公子,我與康祿敬你一碗!”阿史那雪蓮一改往日的豪爽,在一旁怯生生道。
“雪蓮姑娘,看你滿臉的不高興,是不是怪我沒把你與康祿大哥撮合成?”盧小閑打趣道。
“不是的,盧公子,是我們舍不得你走!”阿史那雪蓮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當年,大哥被流放瓊州,我和現在的心情一模一樣,覺得天都要塌了!”
阿史那獻皺眉道“妹子,小閑只是暫時離開長安,說那些不吉利的話做甚?”
“對對對!”阿史那雪蓮𠉵了把眼淚,拉過康祿,舉起了碗對盧小閑道,“我和康祿商量好了,等盧公子回來以後我們再成親!來,盧公子,我們干!”
盧小閑將酒喝完,盯著二人笑眯眯道“听雪蓮這話,我要是不趕緊回到長安,豈不是要耽誤你們的終身大事了?這個罪名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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