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只在鎮上停留了半日,便又離去。
草川鎮的人驚異地發現,囚車上鎖著的竟然是他們平時不敢仰望的縣令馮貴大人,還有威風凜凜的赤龍幫幫主由濤。
馮貴與由濤早已沒有了往日的風采,似乎只剩下了一口氣,鎖在枷板了,就像一只賴皮狗一般,隨著囚車的顛簸不停地來回晃動。
在最前面那輛緩緩而行的車輦里,渾身包滿紗布的盧小閑躺在錦衾上,時不時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坐在他身旁的,一個是大名鼎鼎地刑部總捕頭冷卿,另外一人是盧小逸。
盧小逸笑嘻嘻道︰“小桐想的真是周到,竟然讓冷大哥把她的馬車也給帶來了!嘿嘿,正好我也沾了光!”
盧小閑忍著疼,沒好氣道,“一會哭,一會笑,哪還像個男人!”
“你就差沒把天捅破了!”冷卿搖著頭打趣道︰“我就想不明白了,怎麼你到哪里,哪里就會有事?”
盧小閑哀嚎一聲道︰“冷大哥,我小命都差點丟在這里了,你不安慰安慰我,還拿我開涮!”
冷卿一听差點沒樂出來︰“等著吧!來的時候,小桐姑娘就已經說了,等你回去,她一定會好好‘安慰’你!”
听冷卿這麼一說,盧小閑頓時變得愁眉苦臉起來。
朝陽在車後升起,照亮那一片不再哀傷的土地。
……
“靜寧金礦案”告破,朝野震驚,百官聯名奏請李顯查處此案幕後之人。
李顯下旨,著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御史大夫共同審理此案。
就在李顯下旨的第二天,疑犯馮貴與由濤雙雙于刑部大牢內自縊身亡。
李顯大怒,刑部尚書李日知被削職為民。
至此,“靜寧金礦案”最終不了了之。
……
下了一場雪後,窗外的天空依舊灰蒙蒙的,還在醞釀著一場更大的雪。
舊年和新年總是在最寒冷的冬日里交接,在混沌中忙碌了一年的人們,在臘月里來去奔波變得更忙。
臘月的長安城,年的腳步越來越近,年的氣氛越來越濃,年的味道越來越重了。
盧小閑卻成了閑人,只能站在院門口,籠著手瞧著熱鬧。
“小閑,快回來了,別凍著了!” 院子里傳來了江小桐的聲音。
听到江小桐柔膩的喊聲,盧小閑臉上頓時顯出了苦色。
盧小閑回到長安的這段時日,江小桐是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
最早江小桐是不讓盧小閑下地,怎麼央求也不管用,愣是讓他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個月。
好不容易可以下地了,江小桐又不讓他走出屋子。
現在好不容易可以出來透透氣了,江小桐卻只允許他在院子里活動,盧小閑感覺自己就像被關進籠子里的鳥一樣。
其實,盧小閑的傷早就好利落了,可被江小桐嚴密監視著,就生生這麼憋了近一個月,哪里也去不了。
“哦!知道了!”盧小閑有氣無力地答應了一聲,怏怏轉頭回了院子。
院內,江雨樵正負手看著燕谷練功。
燕谷已經十三歲了,身子骨壯實的像個小伙子一般。
江雨樵果然沒有看走眼,燕谷的確是練武的天才,他的領悟力極強,只要江雨樵講的,燕谷都能一一記在腦中。
燕谷練得刻苦,不需要江雨樵催促,每日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了練功上,這讓江雨樵很是滿意。
若不是燕谷年紀尚小,練武時日還有些短,江雨樵都想帶他去行走江湖長見識了。
大冷的天,燕谷卻只穿了件短褂,小臉凍得通紅,哈出的白氣停留在眉毛頭發上,轉眼便結成了白霜。
盧小閑看了一陣心疼,忍不住問道︰“累不累?谷兒,若是累了就歇會!”
“不累!”燕谷搖搖頭道︰“小閑哥,師父說了,要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才能練出一身好武功!”
盧小閑點點頭,趁著江小桐不注意,對身邊地江雨樵小聲道︰“岳父大人,您老幫著悄悄弄壇酒來,咱倆喝上幾碗!如何?”
“放心!交給我了!”江雨樵露出了喜色,滿口答應道。
“別讓小桐發現了!”盧小閑叮嚀道。
“我知道!”
盧小閑出鏢後,江雨樵總感到缺點什麼,與海叔喝了兩次酒,更是索然無味,還是覺得與盧小閑喝酒比較痛快。
江雨樵好不容易將盧小閑盼了回來,誰知他卻受傷了喝不得酒。
江雨樵的酒蟲子早就被勾了出來,听盧小閑這麼一說,正中下懷,當然迫不及待便應允了。
可江小桐耳朵尖,盧小閑與江雨樵的對話早被她听去了,她對江雨樵沒好氣道︰“阿爹,小閑的傷這還沒好,您現在與他喝酒,這不是要害他嗎?”
江雨樵一听便不樂意了,脖子一梗對江小桐道︰“我說閨女,你搞錯沒有,是小閑說要跟我喝酒的,你不怪他,怎麼怪起我來了?”
江小桐振振有詞道︰“傷筋動骨一百天,小閑不懂有情可原,您練了一輩子武功,難道不懂這個道理?”
江小桐的一番話讓江雨樵啞口無言,只得委曲地閉上了嘴。
盧小閑見狀,趕忙上前對江小桐央求道︰“小桐,你看,我的傷早就好了,不讓出屋也就罷了,這酒也不讓喝,豈不是活活把人要憋出病來?”
江小桐橫眉怒目正要說話,卻見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院來。
“小閑!”兩人向盧小閑打著招呼。
盧小閑一看原來是吉溫與阿史那獻,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他樂呵呵道︰“吉大哥,阿史那大哥,你們是來請我喝酒的吧?!”
“啊?”吉溫與阿史那獻互相看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兩人再一看,盧小閑正朝著他們不停地擠眉弄眼,示意著什麼。還是吉溫反應快,他趕忙點頭道︰“哦,對,我和阿史那大哥來看看你的傷怎麼樣了,若是好了,便請你喝酒!”
“太好了!”盧小閑歡呼一聲,上前攬著二人的脖子,邊往外走連對江小桐道︰“我與二位大哥喝酒去了!”
江雨樵一見便急了︰“小閑,等等我,我也去。”
說著,江雨樵便跟進了上去。
“回來!”江小桐的聲音如同定身法一般,讓盧小閑的步子再也邁不動了。
盧小閑只得轉過身來,可憐兮兮地看著江小桐︰“小桐,你看吉大哥和阿史那大哥來一趟也不容易,你就給個面子嘛!”
江小桐狠狠瞪了盧小閑一眼,對吉溫與阿史那獻展顏笑道︰“小閑受傷未愈,我本是不讓他喝酒的,但兩位大哥是稀客,我就破一次例!你們也不用出去了,怪冷的,就在屋里吧,我讓影兒給你們做幾個下酒菜!”
吉溫與阿史那獻有些受寵若驚道︰“多謝弟妹!”
江小桐又對江雨樵道︰“阿爹,您剛才不是要去買酒嗎?趕緊去呀!”
江雨樵瞪了女兒一眼,悻悻道︰“沒見過你這麼胳膊肘往外拐的!”
說歸說,江雨樵還是一溜煙跑去買酒了。
進了客廳,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吉溫忍不住道︰“好暖和呀!”
盧小閑笑道︰“小桐打小生活在東海邊上,經不住冷,自然要弄暖和些才行!”
“兩位大哥,可別听他胡說八道!”江小桐白了盧小閑一眼,對吉溫與阿史那獻道,“我在長安已經習慣了,不怕冷。倒是他剛剛傷愈,經不得冷,我這才將屋子弄得暖和些。”
吉溫盯著二人,忍不住笑道︰“看你們二人你恩我愛的,何時請我們喝喜酒呀?”
吉溫這句話,頓時讓江小桐臊了個大紅臉。
盧小閑輕咳一聲,趕忙岔開話題道︰“兩位大哥,靜寧那件事情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人都死了,只能不了了之了!”阿史那獻似想起了什麼,朝著盧小閑豎起了大拇指,“不過,小閑你的大名可是傳遍了長安的大街小巷,連小孩子都知道你智破金礦案的故事哩!”
“小閑!”吉溫有些猶豫道,“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盧小閑笑道︰“吉大哥,咱們又不是外人,有什麼當講不當講的,你就直說吧!”
吉溫點點頭道︰“都說人怕出名豬怕壯,我覺得這事對你並不是好事!”
江小桐在一旁緊張道︰“吉大哥,你可是听說什麼了?”
“最近,坊間有傳言,靜寧的金礦是安樂公主指使馮貴開的,事情敗露後安樂公主將馮貴與由濤二人滅口,這才使金礦案死無對證,不了了之。”
說到這里,吉溫不無憂慮道︰“安樂公主嗜財如命,若這傳言是真的,小閑你想想,你將她這偌大的財源斷了,她對你肯定是恨之入骨,豈能善罷干休?”
原來是背後之人是李裹兒。
她還是當年那個小姑娘嗎?那麼多條人命,在李裹兒眼中就如同螻蟻一般,盧小閑嘆了口氣,閉上了眼楮。
吉溫的話讓江小桐的心中不由籠罩了一團陰霾,她一臉凝重地對盧小閑勸道︰“小閑,我覺得吉大哥說的有道理,小心沒大錯,咱還是提防著點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