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是陽城縣獄掾【yu n 】,專門負責法律的解答和執行,相當于後世縣人民法院的法庭庭長。其人原本是同郡新蔡縣一文吏,因通律令、辦事干練而一路擢升,剛剛被任命為陽城縣獄掾。今日,便是他來履職的第一天。
本來馬車在路上行駛順暢,眼看著縣城在望,可以好生休息一番,卻不料在一處交叉路口被人群擋住了去路。
感受到身下的車子微微一頓,忽然停了下來,坐在車內的平放下手中的竹簡,皺眉問道︰“木,何事停車?”
被稱作木的隨行僕役立刻稟報道︰“主公,前邊有黔首聚眾,擋住了大路,俺這就將其驅散!”
“慢著!”平沉聲道︰“毋擾百姓,且問清緣由罷了••••••”
“諾!”木領命,小跑著進入人群中,不一會兒便打听了個十之五六,回來如實稟報。
听自家僕役木說完,平皺了下眉頭,道︰“失牛乃是大案,本吏不能視而不顧。”說罷,他揮了揮手道︰“木,請百姓讓開一條道路,本吏要親自過問此案!”
等平的車駕緩慢走到人群中間的時候,就正好看見了張鵬與 劍拔弩張的模樣,千鈞一發之際,平大喝一聲,總算及時阻止了一場官民械斗。
張鵬尋聲看去,只見一中年文吏正端坐在車內。他膝前放著竹簡,腰桿挺得筆直,仿佛是有架子在深衣內撐著一般,一雙蒼鷹似的銳眼仿佛可以看穿一切,薄薄的嘴唇下生著濃黑的胡須,以輕紗套住,顯得他不怒而自威。
“汝是何人?” 身旁的小吏上前一步,高聲問道。
他也不是沒眼神的人,來者坐得起車駕,還有僕役相隨,明顯不是一般的黔首可比。所以說話的氣勢不弱,但態度倒謹慎了許多。
平並未搭話,整個陽城縣能讓他起身作答的人屈指可數,一個亭長屬吏,根本沒有資格讓其加以顏色。平微微向前傾身,看了一眼攙扶著碩的張鵬,緩緩開口問道︰“汝因何聚眾在此,滋擾亭邑?”
張鵬眼界不高,但眼力卻從來不缺。他見來者的派頭,就知道此人的官爵定然不小,頓時一張黑臉淚涕齊出,一屁股箕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嚎啕哭道︰“上吏啊,小人冤枉,小人有天大的冤枉啊!”
平微微張了張口,緩了下氣息,才問︰“爾又有何冤屈,且從實道來!”
張鵬用大手抹了一把淚水,頓時成了大花臉,模樣慘得不能再慘,道︰“小人乃是豐牛里士伍,因善于飼牛,故而做了牛倌。”說著,他指著同樣癱在一旁的碩道︰“此子乃是小人義弟,與小人共同飼牛一月有余。不但十分勤勉,更是助俺在前幾日鄉中賽牛上奪最!”
“可是今日,俺只離開半晌功夫,就被告知飼養的黃牛失了一頭,而盜牛者,卻是朝夕相伴、飼牛有功的義弟••••••這怎麼可能嘛!”
說到次處,張鵬又把自己和里佐鳩的恩怨掰開揉碎了仔細說了一遍,成功地將自己刻畫成弱勢群體,而那鳩和 就是父子聯手壓迫黔首的鄉豪惡霸!
果然,圍觀的人群也發出議論聲。要怪只能怪鳩的名聲實在太差,竟然沒有一個人替他說話,大家都對士伍鵬和士伍碩的遭遇表示同情,對 的所作所為表示憤慨。
見火候差不多了,張鵬止住哭聲,總結道︰“上吏明察秋毫,一定要為小人做主啊!”
平听了張鵬的哭訴,轉過頭去問 ︰“翠花鄉亭長,此子所言,可屬實否?”
別人不認識平,身有上造爵位的 卻可以從眼前這位中年男人的衣著上看出些端倪。根據此人穿得衣飾和頭上戴的板冠,就不難知道這是一位享俸二百五十石、爵在大夫的上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