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那人是景從安,朝中的左相,唐訓的“狐朋狗友”之一。按理說,一朝丞相乃百官之長,能當選之人必定都是品行端正,德高望重的。但偏偏這個景從安,吃喝嫖賭樣樣不缺。不僅如此,還樣樣都是其中高手。
打個比方,朝中有些官員嗜酒,偶爾想從外頭進一批酒,不知道哪家好,就總要去請教景從安。這時候景從安就能將整個姑昭國幾百家酒樓里的成千上萬種酒品,連著幾天幾夜不喘氣兒地分析給你听;又比方,有幾位好戲的朋友想听戲了,一個人听不過癮,這時候叫上景從安總沒錯。因為他能從伶人的裝扮,嗓音,氣息,給你都分析的透透的,甚至有時興致來了,還能現場給你唱兩段。可謂陪玩陪聊還陪教學。
除了普通的吃喝玩樂,他還有一項“技藝”讓他備受歡迎。那就是“識嬌”。
所謂“識嬌”,就是教你如何在青樓挑選姑娘。他會告訴你,如何以“眼”看風情;以“手”看膚質;以“腰”看身段;再以“步伐”看儀態。
景從安因為深諳這項“技藝”,成了好些官員奉承阿諛的對象。不過也因為如此,一直孑然一身,孤寡度日。
清清白白的姑娘是不願意嫁給他這種“浪蕩子”的,而一般官員,也不大願意讓自己的女兒過來遭罪。所以他雖然是萬花叢中過,卻也是“片葉沾不到身”。
不過,如果說景從安只會這些玩物喪志的東西,那他是不可能坐上左相這個位置。畢竟皇帝也不是傻的,選這麼個只會吃喝玩樂的玩意兒輔佐自己,那不是將他自己,以及整個姑昭國都置于一種高危狀態?
事實上,景從安除了精通這些聲色犬馬的生活,他還有腦子。他是個極有才能的人,上通玄學,下曉菜價,中間還知曉治國之術以及行軍作戰策略。博學多識又有文韜武略,當選左相,實在毫無異議。
因為既能做得來雅文趣詩,又能听的了淫詞艷曲,集雅俗共賞于一體,所以他也有很多朋友。多是來自不同領域的,有群臣高官,富貴子弟;也有平頭百姓,市井小卒;亦有民間匠師,江湖藝人;甚至還有廟宇僧客,道觀高士。
他會認識唐訓並與之交好,主要是因為在切磋武藝上有共同需求。並且,他們對于政事,在某些方面的態度和看法也是出奇的一致。
今日他同其他幾位朋友應唐訓的邀約到府上喝酒,結果看到了這麼一出好戲,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原本唐訓的打算是怎麼樣的。
本來唐訓是想設計陷害安林春,叫他們過來,是為了給他當證人。現在好了,人家不僅沒著他的道,反而光明正大的成了受害人,並且對他怒生了恨意。這要如何收場?
景從安當時說的那句“太子妃就是大夫”,不過是看好戲的戲謔之言,並不是真的要叫程祉勻給安林春看病。畢竟在唐訓的眼中,安林春連給程祉勻提鞋都不配,更別妄論治病了。更何況,就算安林春要去給程祉勻提鞋,唐訓都擔心她會在鞋子里塞大頭針。
但是安林春好歹明面兒上還是唐訓的妾室,他還不能直接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她死。所以他最後讓管家給她找了個大夫,開了些傷藥草草了事。
至于那個蒙面人,唐訓故意揭露他死囚的身份,讓刑部的人落了個看管不嚴的罪名。刑部侍郎安向平也沒跑得掉,被罰了五個月月俸。
唐訓這招,在原小說里被描述成心思縝密,深沉腹黑。現如今林深真真切切體會了一把安林春的感受,只覺得他惡毒又小氣。整不了女兒,便去整她老爹,怎麼著都不能讓自己白白浪費了一番功夫。
安林春暗暗想,他這不吃虧的個性,倒挺適合去經商,保證穩賺不賠。
在安林春出了那件事後第二天,香巧終于在自個兒屋里醒了過來。
她當時被人一棒槌敲暈了,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醒來後就在府里嚷開了,說府上有刺客,有人進來偷襲她。她跑去找安林春,安林春沒理她,她就跑到了唐訓面前叫喚。然後被唐訓以擾亂府中安寧為由,毒打了一頓。
至此,安林春終于覺得清淨了。
安林春在府里養了一個月,傷還沒好就接到了宣妃的好幾封密信。信中沒有問她傷況,只問她唐訓近來有沒有奇怪的舉措。安林春因為受傷,自顧不暇,哪還有功夫去盯著唐訓。那些紙條全被她扔進了花盆里,一個都沒回復。
然後,宣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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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林春獨自進宮,因為走至半路險些中暑暈過去,遂從一旁的客棧叫了輛馬車。她還跟客棧買了一盆冰,抱在懷里,一邊拿扇子扇風,一邊閉眼小憩。
馬車離皇宮還有約莫三里路的時候,安林春讓馬車夫將她放了下來。她摸著城牆根兒,繞到西直門,從那里進了皇宮。守門的侍衛見了她就跟看見老熟人似得,給她開門,再貼心的問候一句,“來了?”,這時候安林春就會熟絡地點點頭,然後從腰間掏出一錠銀子給他們。
進了皇宮,安林春就重重嘆了一口氣。
她在心疼錢。
宣妃傳喚她次數越多,她的錢包就越扁,偏偏宣妃不知錢寶貴,也不知窮滋味,只管傳喚,從來不管報銷。唐訓不給她錢花,她又不能出去工作,現在給的錢都是以前當官的積蓄。安林春擔心自己會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愁的她哀聲連連。
大概是她的嘆氣聲實在過于幽怨,以至于有人大老遠听見了,還要跑過來關懷地問候一句,“安姑娘這是怎麼了,唉聲嘆氣的,可是遇到了煩心事?”
跑來“關心”她的不是旁人,是唐訓他叔,唐燁池,封號蔚承王。
蔚承王今日穿的一襲青墨色長袍,頭發用一根玉簪半挽起,身形頎長,遠遠望去,就像一個挺拔的竹子精正朝自己走來。
安林春邊走邊朝他看了兩眼,待認出他是誰的時候,只皮笑肉不笑地回他道,“多謝王爺關心,民女沒什麼煩心事,只是嫌這天兒太熱,悶得慌。”
唐燁池听她這麼說,兀自笑了一聲,“我的馬車就在宮門外,上面命人放了些碎冰。安姑娘嫌熱,可在辦完‘正事’後,到我馬車上歇一歇。又或者,我現在去取些給你,你用帕子包著塞進衣袖里,也可暫且涼快涼快。”
唐燁池在說到“正事”時,特意加重了音量,安林春听了不禁看了他一眼。然後她就發現,唐燁池也正瞧著自己,眼里噙著笑,神情十分耐人尋味。
安林春歪頭一想,大概是他也知道自己是來干嘛的,想說不敢說,只能偷偷“點破”吧。
“多謝王爺好意,不過還是不必了,我辦完‘正事’就得回去了,王爺不必為我費神。”安林春在說“正事”時,故意學著他的口氣也加重了音量。
唐燁池听了她這話,不禁哈哈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道,“好,那安姑娘先忙,我改日再邀你小聚。”
安林春正欲開口回絕,誰知他話剛說完便甩手走人了。
安林春轉過頭,看著他俊逸灑脫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了些想法。
原小說里,唐燁池是唐訓的死對頭,除了都想當皇帝外,他也跟唐訓一樣,喜歡程祉勻。
據說是因為程祉勻的眼楮特別像他過世的妻子,所以說什麼他都要得到她。可他不知道自己只是個男二,注定要跟安林春一樣,成為一個炮灰。不同的是,他活的久一樣,下場比安林春體面一些。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安林春過了書中的“死劫”,命途已經改變了,她相信,連帶著其他人的命途也會改變的。
她想,既然唐燁池是唐訓的死對頭,那她就可以拉攏過來。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他們都跟唐訓有仇,那自然可以結為一派。這樣不僅能一起對付唐訓,還能幫她脫離宣妃的鉗制,一舉兩得。
不知道是不是安林春的目光太熾熱,以至于唐燁池走出了十步遠後,又轉過頭來看了看她。目光交匯的那一刻,安林春有少許的尷尬。唐燁池也愣住了,但是他反應快,愣了一瞬後立即朝安林春頷首笑了一笑。
原書里是這麼形容的,蔚承王容貌清俊,笑容更是如同三月的春風,和煦又溫暖,吹過人的心上,讓人心神蕩漾。
安林春當時是不是蕩漾就不知道了,但她心虛是肯定的。畢竟本來正在盤算小九九,結果被當事人看到了。她想掩藏眼里的情緒,無奈道行還差了一些,最後只能苦著臉對唐燁池擠出了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
她笑了之後,唐燁池笑的便更加燦爛了。
那笑容落在安林春的眼里已經不是三月暖風了,而是八月熱浪,蒸的她有些焦灼難耐。她只得轉過身,快步往宣華宮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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