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兄弟兩膽大，凶宅這種傳說倒是不怕，原本想著把這個宅子盤下來，卻怎麼也找不到房主，眼見著這周圍也只有你這一家報亭了，”崔不留很感興趣的問道，“大哥，照你你這麼說，這里人那麼少，你怎麼不換個地方做生意？這里賺不了幾個錢吧。”
“我年紀也上去了，也不像小年輕一樣還做著什麼發大財的夢了，”里頭的人把擋板又往上抬了一點兒，手放在耳朵上摸索了一陣又放了下來，“人活這一輩子不就求個根嗎，我在這里呆久了也懶得挪窩了。”
“耽誤叨擾大哥那麼久也怪不好意思的，”崔不留從口袋里摸出一張二十塊的紙幣，遞了過去，“我這人不喜歡看報，大哥這里有沒有什麼其他有意思一些的東西，隨便給我拿一本吧。”
“好 ，”他答應著，在里屋里頭摸摸索索了一陣子，左手從擋板的下頭伸了出來，遞過來一本小人漫畫書。
“沒想到大哥你們這里還賣這種東西，”崔不留隨手翻過幾頁,“看起來還蠻有意思的，這種書大哥你這里還有其他的嗎，我多拿幾本回去解個悶兒。”
“還有往期的三刊，”報亭老板笑的和善，他解釋道，“這書一個月出一個版本，你要是喜歡，也可以訂個半年份的，把地址留下來，每月初我都會把書送到你家里去。”
“ ，”崔不留驚奇，“現在還發展送貨□□啊？”
“報亭位置不好，也就拿這個當個噱頭。”
“成，”崔不留隨手寫下一串地址遞了過去，“謝了啊。”
他和趙安予轉身離開了報亭。
兩個人的身影被街燈拉得長長的，映照在寂靜無人的大街上。
崔不留翻了翻手里的漫畫書，然後合了起來，扔到了趙安予的懷里，趙安予連忙接住。
“給錢。”
崔不留把手伸了過去，微微撩起了眼皮，不咸不淡的道，“二十。”
趙安予把手伸進口袋里，摸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十紙幣，“不用找了。”
崔不留利落的把錢塞進了自己的口袋里。
“看出什麼奇怪的地方了嗎？”
“不是很確定，”趙安予的聲音頓了頓，像是在思索怎麼說比較合適，“他應該剛戒煙不久，還有習慣性的摸煙動作。”
“還很有可能是一個左撇子”崔不留接口。
趙安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士還修行為心理學？”
趙安予又道，“他的無名指上有戒指留下來的痕跡，卡在指節下頭一點，顏色還比較深。”
“你的意思是……”
“煙鬼是不會為了自己主動戒煙的，他們同賭場里的那群賭徒並沒有本質的區別，只不過，賭徒豪擲千金，傾家蕩產賭一場運氣，而煙鬼，則是把自己的健康作為賭注，並且都篤定的相信著病魔絕對不會不偏不倚的降落到自己頭上。”
“你懷疑他？”
趙安予偏過頭看了崔不留一眼，“難道你不懷疑他？”
崔不留微微勾起了唇角的弧度。
“他的確很可疑，”崔不留補充道，“布娃娃是在我居住的小區被發現的，還好巧不巧的，正好拐角的垃圾桶處沒有監視器，這絕對不可能是巧合，拋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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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來有些讓人毛骨悚然。
而恰好，報亭老板又有那麼一項送貨上門的業務，為他了解各處情況提供了一個可行的保障。
不過，這一切也只是猜測而已。
女孩對這個地方本能的畏懼，說什麼也不願意過來，而崔不留也沒有辦法從她的記憶里獲取更多的有用信息。
現在能做的，只有先派人盯緊這個嫌疑人之一。
崔不留對這個案件表現了高度的熱情，一點兒也沒有一開始讓他進組時的不情願模樣，崔不留甚至收拾了下自己的東西，搬到了警局，看起來是準備來個長久作戰。
按理來說，這個案子早就超出了靈異案的範圍，小李還就此事問過崔不留，崔不留當時手里正捧著一杯咖啡提神，鐘表的指針已經走到了兩點，外頭烏漆漆的一片。
他瀏覽著犯罪心理分析的網頁，對于小李提出的問題，他連眼皮都沒掀一下，用一種近乎冷淡的語氣說道，“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一個正常人面對人渣畜牲時所會激起的本能情緒。”
說完他又眨了眨眼，“對了，小李啊，我把你地址留給報亭老板了。”
“啊？”小李懵。
第二天早上就有人來報案。
報案的是一對三十來歲的夫婦，他們的臉色很不好看，小李做完了筆錄，走進辦公室把資料遞給了趙安予。
而崔不留也早就適應了警局里“趙安予什麼都管”的奇怪氛圍，腳上用力蹬了一下地面，辦公椅便骨碌碌的滾到了趙安予的旁邊。
“岑悅悅，十二歲，就讀于育陽小學六年級，于昨天下午失蹤……”
“昨天下午失蹤，現在才來報案？”崔不留皺起了眉頭。
據他所知，兒童和婦女的失蹤案，報案之後是可以立即立案的，就連24小時的等待確認期都沒有。
他是在昨天晚上十一點半踫到的岑悅悅的鬼魂，育陽小學下午五點半放學，這中間只有六個小時，如果家長能夠多一份警惕，早一點意識到事情不對勁的地方，也許，岑悅悅就不會喪命。
崔不留暗暗攥緊了手指，趙安予的面色也很凝重。
兒童和女性這兩個概念加在一起，就是社會上的極端弱勢群體，這個弱勢不是在社會地位上，而是在生理能力上。
面對一個成年男子，大部分女性都沒有與之對抗的能力，更不用說一個女童了。
“近年來由于父母疏忽而導致的兒童被害案有很多，”趙安予手中拿著那份報告，“岑悅悅的父母都是公司的高級職員，正巧昨日兩人都在外地出差，直到今天早上岑悅悅沒來上課，她的班主任才打電話向岑悅悅的父母詢問原因，夫婦二人這才從外地趕了回來。”
“據夫婦二人所說，他們夫妻兩平日的工作也很忙，外出是常有的事情，昨天恰好夫妻兩人都在外出差，再加上岑悅悅是一個十分乖巧的孩子，一般放學了都會按時回家，很少在外面逗留，加上夫妻二人也不是第一次兩個都出差不在家，之前岑悅悅也一直好好的，所以……”
“所以他們放低了警戒心，甚至連個電話都不往家里打，不確認一下孩子是否回家是嗎？”
崔不留從桌子上拿起夫婦二人提供的岑悅悅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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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的女孩子穿著白上衣藍短裙，背景是游樂場里的海盜船，笑的一臉天真爛漫。
崔不留慢慢的吐出一口氣，像是想借這一口氣將心中的郁結吐出來，可是那塊石頭卻巍然不動，牢牢的壓在了他的心上。
“我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崔不留看了一眼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普通人的靈魂在世間逗留如果超過了七日，那她就會變成惡鬼，更何況，她是非正常死亡，怨氣本來就重，第七天無論如何我都是要送走她的。”
趙安予從櫃子中拿出一個證件袋，里頭裝的正是那個洋娃娃。
“昨天晚上發生了一件碎尸案。”趙安予雙手放在了桌案上，坐在了夫妻二人的面前。
夫妻兩對視一眼，女人不可抑制的腮幫子抖動了一下，手指攥緊了大腿處的布料。
“您的意思是……”
“我們在現場發現了這個。”趙安予將證件袋拿了出來，抿了抿唇道，“死者的年齡經過判斷，與你們失蹤的女兒處于一個年齡段。”
男人瞬間面如死灰。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二位能夠配合警方工作調查，做個dna比對化驗。”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死者的確就是岑悅悅。
夫婦二人坐在長椅上，像是被抽干盡了所有的力氣。
女人徒勞的睜大了眼眶，悲慟到了極點的時候，就連眼淚都成了奢望。
她干澀著眼楮，怔怔的看著那份鑒定報告，這份報告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奪走了她所有的希望。
崔不留說不上心里頭是個什麼滋味，他只不過是一個事外客，知道真相的時候都覺得痛心憤怒，更何況是岑悅悅的父母呢。
哀莫大于心死，他們只怕余生都會在悔恨自疚中度過。
“悅悅，”崔不留喊了一聲，小女孩抬頭看著他。
“想不想再見一次你的爸爸媽媽。”
崔不留牽著小女孩走了出來。
岑悅悅站在崔不留的身邊，遠遠的看著她的父母。
她沒有往前走一步，安靜的看了一會兒，搖搖崔不留的袖子，“哥哥，我們進去吧。”
“悅悅，”女人突然喊了起來，她站起身子，扶住牆壁，朝這邊的位置看了過來“是不是悅悅？”
岑悅悅躲到了崔不留的身後。
“悅悅，你是不是回來了？”女人躊躇著往前走了兩步，男人拉住了她的手。
“悅悅已經不在了。”
“胡說！”女人用力晃開他的手，“我感覺到了，悅悅她就在這里！”
女人的眼楮充血。
崔不留關上了門。
“你為什麼不過去”崔不留蹲在她面前問。
岑悅悅低頭摳了摳手指。
崔不留嘆了一口氣。
越是親近的人，越是無法原諒。
人就是這樣，陌生人給予的傷害，遠遠沒有親近的人給的傷害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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