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由于兩天晚上都失眠的緣故，第三天晏禾睜眼後意識仍迷迷糊糊的。
狗東西錢子昂非常仗義的幫他蓋好被子，還關了燈，導致他錯把白天當成黑夜再也沒起得來。要不是舍管大媽突然來查寢，他一覺睡到大中午都是有可能的！
一看手表，呵！三節課過去了！
晏禾痛心疾首︰怎麼會有這樣的室友！我恨！
溜回教室，果不其然發現顧澤跟特警一樣拿了張椅子，坐在教室門口，不知道的人以為他兢兢業業工作仔細督促學生上課認真，知道的人，如晏禾，渾身一顫。
像是雷達系統自動探測到了目標，他一出現，顧澤抬起了頭，若有若無的視線冷不丁撞在了一起。
晏禾僵硬的扯出一個笑容，下一步怎麼也邁不出去了。內心瘋狂的問候著錢子昂和李沐的祖宗。
顧澤放下手中的書，朝他走了過來。看著晏禾一副生死關頭慷慨就義的赴死神情，他皮笑肉不笑︰“你是真覺得我脾氣太好了吧？”
笑里藏刀。
晏禾虎軀一震，巋然不動，像軍訓打報告一樣︰“沒有！”
顧澤笑笑，沒有說話。目光卻不自覺的讓人毛骨悚然。
晏禾緊張的亭亭玉立︰“真沒有！”
其實，顧澤本來是想找他聊教師公寓的事，沒想到一來就有一個大驚喜，等了三節課仍不見人影。閑置的公寓是找到了，可這會兒，不知怎麼的，突然有點不放心晏禾一個人住。毛利毛躁的性子，把小高考睡掉了也不是沒可能。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顧澤決定再時把這事情擱一擱，伸手揉了揉晏禾的松軟的頭發，溫和道︰“下不為例。”
顧澤一開始嚴肅的語氣真把孩子嚇到了，晏禾听了這句頓時感到天下大赦，就差跪下喊“謝主隆恩”。
“還不去上課？”
晏禾如夢初醒，慌慌張張的向教室跑去。
在這之後的很多年，晏禾都百思不得其解，一向嚴苛負責的顧老師屢次把他抓個正著卻從來不會怪罪他的原因。許是太過看好這個學生而希望他起死回生錦繡前程鵬程萬里。
然而顧澤的回答卻很欠扁︰“你慌張的樣子像只瓜田里快被扎到的 。”
晏禾掀棺而起，沒打死他算還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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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進行小高考三模。晏禾順理成章了拿了兩個c，其中地理剛好及格差一分就是d。
他如臨大敵，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周日下午開家長會，晏陽東意氣奮發的來，看到成績後臉色就變了。
把晏禾拉到樓梯角落劈天蓋地就是一頓痛罵。
也真不知他爹是怎麼做到的。從幾個數字中可以看出那麼多信息，可以看出近來的學習狀態，看出平時課間在做些什麼，看出在宿舍有沒有違紀，看出下次考試的走勢如何，看出接下來一個學期乃至未來高三會怎麼樣，看出哪些同學真的蛻變了（不知道哪里搞來的成績），甚至看出能不能考上某個大學！
晏禾听到後來都困了，反復嘮叨著。他真想來一句，就一個破考試哪來看出那麼多信息，你以為你神仙？
結果就是晏陽東越說越火冒三丈，火氣上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來了嗓門也是大的驚人，夾雜著不忍卒听的污言穢語。不停有學生和家長裝作不經意間的經過，來看發生了什麼鬧劇。
在家里罵也罷，關鍵這里是學校不是菜市場！晏禾撂擔子不干了，陰沉著臉，壓低嗓音︰“你發什麼瘋？要丟臉回家丟。”
從小養大的崽子敢頂嘴，還敢嫌從小把他養到大的親爹丟人了，這還了得。
晏陽東不在乎什麼臉不臉的，扯著嗓子變本加厲連名帶姓的罵︰“晏禾今天老子告訴你！像你這種不是人的活牲*&畜！”
“當初就不應該把你撿回來！就應該讓你跟著那個女人走！”
“你們就是一路雜種！我就看你自生自滅！給臉不要臉的東西！你別逼我後悔！”
起初晏禾只是火辣辣的覺得羞恥，直到听見那句“就不應該把你撿回來”，眼楮終于冷下去，後面的話更是不堪入耳。
這和之前的小打小鬧根本不是一個性質。
他爹心情不好或是自己成績不行時，晏陽東經常會罵他，無論是“牲（*&）畜”還是“不要臉”抑或是“婊（*&）子的種”，他都可以一晚就忘，難听到骨子里的髒話誰不會說呢。要是真難受就輸了。
可這次的性質卻完全不同。
晏陽東是在後悔！他親爹是在後悔從小把他養到大！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晏禾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晏陽東對自己的恨，那種恨不得時光倒流不認他這個親兒子想要棄之敝履的恨。
即使之前再怎麼生氣，晏陽東也沒有說過。他是認真的在後悔！
晏禾不敢想象自己親爹抱有這種想法多久了。沒想到有一天，互相依偎的親人突然說出想看你自生自滅的話，竟然是這種感受。
渾身從頭頂涼到腳底，好像有一把無形的利刃把他的心髒絞的鮮血淋灕。
他強撐著最後一絲尊嚴，艱難的開口︰“先生，請您注意場合。”
話音剛落，晏陽東就像發了瘋一樣向他撲去。
親人就是這樣，總是知道彼此最深的軟肋，一擊致命。
也許是心里的悲傷太過強烈，一時間晏禾竟忘記了躲閃，直到面前那凶惡的胖男人掐住自己的喉嚨，用力把他頂在牆上，惡狠狠的詛咒︰“你他媽怎麼不去死！趕緊給老子去死！”
身邊傳來短促的叫喊聲，隨即上來幾個家長模樣的男人三言兩語一邊勸著晏陽東，一邊把他往後拉。晏陽東嘴里不住的罵罵咧咧，手被控制住了，就惡狠狠的一腳踢在晏禾的小腹上。
晏禾悶哼一聲。四周認識他的朋友紛紛上前來扶他，他臉燙的發紅，怒吼道︰“滾。”
……真是他這輩子最丟人的時刻了。
身邊的人面面相覷。
不小的動靜終于把老師吸引過來了。
晏禾抬了抬眼，喲 ，還是他地理老師。這“好運氣”來的真及時。
“晏禾？”地理老師驚訝道。
晏陽東終于恢復了一絲理智，臉上仍是暴怒後的通紅。
身邊拉住他的人適時的松手，圍觀的人看好戲看得差不多了也紛紛散去。
晏陽東走上前︰“你好，我是晏禾的家長。”
地理老師和他握手︰“你好，晏禾父親，我是他的地理老師沉帆。我想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跟你交談一下你兒子的地理成績。”
晏陽東點頭賠笑︰“好好，您說。”
晏禾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微笑。
接下來的十分鐘，晏禾就沒听到半點好話。看著晏陽東重新陰沉下去的臉，晏禾覺得好笑，又覺得無所謂。
晏陽東別了地理老師，就往生物老師的辦公室走去。短短一個小時，他幾乎把晏禾的任課老師都問了個遍，只剩下一個數學老師。
晏禾就跟在他身後，倒不是因為什麼狗屁的父子情深，只是怕晏陽東精神病又犯了，隨地亂咬人。
這一個小時，他也算是見識了各種老師對他的各種評價。他原本以為□□只有“上課不專注，作業不認真，態度不端正”這一種，可今天他總算見識了什麼叫各式各樣多彩多姿。
只有你想不到的缺點，沒有老師挑不出的毛病，最牛逼的甚至還能分析出他的動機和心理。晏禾都要笑了。
最新鮮的就是他生物老師說他有王子病。
他一邊听著，一邊心寒。
就連語文老師明里都說他吊兒郎當。且不論高一他的學習態度是怎樣的，從高二開學起，他就沒有辜負過語文這門科目。
不敢說上課百分百專注，但他百分之九十是有的。作業不光認真完成還超額完成，憑著對文字的一腔熱愛，他的努力有目共睹。如今說他吊兒郎當？
對不起什麼都不會對不起他語文！
晏禾只覺得心里一片淒涼。曾經夸他贊揚他的老師在短短一下午仿佛全部消失了。都他媽是假的！
這一切的批評都好像在印證晏陽東那一句“當初就不應該把你撿回來。”
晏禾無力的跟在晏陽東身後，朝最後的數學辦公室走去。他心里已經對顧澤不抱期待了。
他只想听听，顧澤會說些什麼話來無情的揭露他的陋習，把他說的一文不值。
晏陽東照例是那個開頭，賠著笑。
顧澤站起身，禮貌的笑著︰“你好。”
晏禾甚至沒有勇氣抬頭看顧澤的表情。
顧澤听完晏陽東的問題後，笑道︰“晏禾啊，這兩個學期表現都很好，這學期較之上學期，作業的正確率提高了很多，效率也是。對待學習的熱情也很高，我挺喜歡這個孩子的。”
晏禾眼眶第二次莫名其妙的紅了。
晏陽東︰“可我剛剛問了好幾個老師，他們都說他學習不踏實態度不端正，說的我都替他不好意思了哈哈。”
顧澤看了看晏禾，收回視線，認真道︰“他很努力，我都看在眼里。”
後面再說什麼，晏禾都已經听不清了，他突然覺得，人生就這樣，也挺好。
以後不管過了多久，他永遠都忘不了那天顧澤那句話給他帶來的震撼，與孤立無援時能有一人站在你身邊的感動。
他能追隨顧澤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首前塵往事，犯下重罪的小笨蛋，我想跟他溝通讓他明白，但我辦不到，那個少年早就不見了，只剩下我垂老之軀。”
“i look back on the past, committed a felony unicate and understand, but i can't do this, the b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oy would not see the, ony old trunk.”
——《肖申克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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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我大一，距離我高考結束已經過去了快整整一年。
寫著一章節的時候，回憶就像走馬觀花一樣在眼前一遍遍滾動。夜晚總是容易讓人想太多（希望不是夜來非，阿門☉w☉）。
高一時我忘記帶拖鞋，我爸出門給我買了一雙，而我卻嫌紅色塑料袋包裹著一雙丑不拉幾的鞋子活像老太婆包腳布的袋子。廉價又丟人，我爸大為光火，不顧人來人往遙遙的髒話沖進耳朵里，硬生生把假裝驕傲離去的我罵出了幾滴眼淚。
還有一次，那時我高二，晚上躲在被窩里看脆皮鴨文學（=w=），一直穩定的成績突然在下一次考試中有了很大的起伏。我的父親挨個給任課老師打電話。在我看來，他太過草木皆兵，成績的一次滑坡沒什麼大不了，跌倒了還能爬起來。他卻在任課老師那里听到了噩耗，消失了快大半年的髒話又在那一刻全部涌進我腦海里。
我也不是逆來順受的人，冷言冷語的和他對峙，然後被他一把掐著脖子掐在沙發上。我說，你別管我了。
那一刻，我感覺他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然後我鎮定自若地又重復了一句︰你別管我了。
他甩門走了，我奶奶走到我身邊，問我發生了什麼。那一刻，本身毫無波瀾的心突然狠狠的跳了一下，我泣不成聲。她抱著我跟我說，以後她來養我。晚飯時，爺爺到我房間里，塞給了我兩個棗泥陷的包子。
盡管我很討厭吃棗泥陷的東西，還是當著他的面狼吞虎咽的留著眼淚吃完了。我不吃，他會擔心。
原本我以為早就忘掉的過往，翻出來真的輕而易舉。那時我父親什麼都不明白，什麼都不了解，除了我的成績單。而現在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有時也會後悔，為什麼高一時候那麼混賬，現在談起那段光陰還能夠雲淡風輕。
也直到現在，我現在才懂得，那時我瞧不起的a、b、c，其實是多麼的聰明。他們明白那一張薄薄紙上數字的力量，而不像我，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坐井觀天自娛自樂。
我的父親，他其實沒有很多的惡意。他會在高三下學期天天接我回家，會為我拖干淨洗澡後地上留下的積水，會起的比我還早給我做早餐，會買小龍蝦我吃尾巴他吃頭，會因為我一點點的抱怨而私下聯系老師。
他比誰都懂我，只是他太急。急我天真的性格，急我不諳世事的毛躁，急我不甚在意的成績。
言辭偏激，控制過火，卻又關懷備至。
這些都是真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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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險些和父親決裂的那天，還收到了一份意外的感動。
我很崇拜我的數學老師，他也沒有辜負我。在我以為全世界都在指責我不求上進糊里糊涂時，他很自然的維護我為我說話。我知道，我只是他茫茫學生中的一個，他沒有在包庇誰只是實事求是的說出了一個事實。
但卻讓我每次回憶起來，都濕了眼眶。
他也許不知道，這麼一個無心的舉動，對一個學生有多麼重要。
我很慶幸能夠遇到他。
非常，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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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6.07 21:40 于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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