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君即墨明鏡感其恩義,又惋惜于他的文韜武略,下旨將他居住的平延山設為軍門,意為武將共同的師門,而州府也改稱為平延州,軍門門主也由歷家子孫沿襲,只需國君下旨確認即可,可以說歷家在楚岳國有著極其尊崇的地位。
俗話說創業容易,守成更難,歷家也沒能逃出這一規律,門主也是一代不如一代,至如今日漸勢微,只保留有名義上的威勢,雖然眾將在履新時仍要不遠萬里前來拜見恩師,但誰也不再當真,只做一個程序走走罷了。
簡心遠這等如同叛國的大罪,居然發往軍門論罪,在楚岳國兩百年來還是首次,已即位三年的國君即墨文瀚,也才二十歲,各項荒腔走板的旨意層出不窮,或許此事也能位列其中吧?
定于二月二十二日在軍門校場公開審理,還廣發諭旨,不,應該是英雄帖,邀請有意者前往議罪,怎麼看都透著滑稽,敢情善辯者定生死,國之大事弄得象年夜飯一樣,里外里透著喜慶,估計賭坊的賠率都開出了,說不定比自己在蜥神谷玩得還大!
“簡叔該不會嚇得尿褲子吧?該,誰讓你總揍我!”
李塵楓覺得有必要看看簡叔的狼狽,隨便弄百八十個賭坊玩玩,想想又興趣索然,金錢對自己來說真成了紙面的數字,多得讓自己做嘔。
“唉,還是看簡叔熱鬧有趣,大頭,飛慢點,時間來得及!”
李塵楓心放了下來,逢城池就進,玩夠吃飽了才叼著草桿出城,只留下青狼在山頂吹風。
“大頭,你已是三階的靈獸,不能總光著屁股到處逛吧,我給你弄了身皮草,看合不合適?”
青狼幽怨的眼神變得迷茫起來,這又是弄什麼ど蛾子?
……
平延山軍門最近很是熱鬧,來往的人絡繹不絕,人人面帶喜色,就連牛車上的一名枯瘦老頭都受到了感染,憨厚無害地笑著,要不是時不時踹拉車的老牛一腳,都以為他一點脾氣沒有。
老牛對拉車顯然很不習慣,四蹄好象穿著鞋子,走得磕磕絆絆的,尤其是牛角上吊著的一把青草讓它很是不爽,明顯有損自尊,不停地想要甩掉。
枯瘦老者對城牆很感興趣,叼著的草桿一動不動,這是城牆嗎?比人高不了多少,不過倒是挺深,一些缺胳膊或是少腿的老人在曬著陳年的谷物,一股霉味大老遠就撲面而來,老者看了看天,沒見到太陽的身影,雲層倒是挺厚。
城門來頭百丈高的靈獸都能過去,因為沒有頂,孤零零兩個石柱就代表了城門的全部,兩名盔明甲亮的壯漢躺在婫椅上,看守著城門,四肢估計很早就與軀體告別了,身前各擺著一個陶罐,進城的人都主動往里扔些銅錢。
“過猶不及啊!”
枯瘦老者嘴上的草桿翹了翹,嘆了一聲,惹來守城軍士的白眼。
兩張銀票飄落進陶罐,天殘地缺的軍士眼楮一亮,又躺入搖椅晃了起來。
“大頭,剛才冤枉你了,裝牛都比那兩名軍士強,手腳縮在鎧甲里以為老子看不出來,門主該有多怕國君卸磨殺驢啊,不過,第一任門主的家教倒是不錯!”
“哞……”
青狼得到洗冤,來了聲牛叫,腳下穩當了許多。
……
軍門的校場在平延山的中部,硬是在巍峨的群山中開出,氣象恢宏,昭示著軍門原本的霸氣,一路行來,各類建築、街道法度嚴謹,暗合陣法,只是有意無意地隱去,這讓李塵楓的游戲之心漸去……
校場頗為廣闊,角落里堆放著收之不及的陳年谷物,給校場平添了一些生活的氣息。
李塵楓來得較早,選了個好位置,用青草喂著老牛,青狼不肯,被他踹了兩腳,委屈地吃著。
校場上人越來越多,男女老少,衣衫鮮亮,如踏青郊游般閑情逸致,其中外地看熱鬧的佔了多數,一些人的出現引來陣陣歡呼,顯然很有名氣,估計都憋著勁要把簡將軍辯死。
咚咚……
幾聲鼓響,有頭有臉的人物開始登場,檢閱台上左右兩邊的座椅都已坐滿,多為著甲的將軍,身後也站好了隨從,只余中間的虎皮交椅空著。
“歷門主到……”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之時,一名中年漢子快步行來,面色沉穩,線條硬朗,卻象是剛從農田趕回,褲腳也才放下,皺巴巴的。
“諸位見諒,本門主有要事處置,遲了片刻,這就開始,來人……帶人犯簡心遠!”
外來的人紛紛搖頭,現任門主歷以平的作派讓他們不以為然,下田勞作這等賤事就不說了,居然連叛國的大事都如同兒戲,哪里還有異姓王的樣子。
李塵楓卻眯了下眼,誰要是認為凝元境十一層的修為簡單了,那就是傻缺,不過,表面的混混噩噩難道只是為了掩飾鋒芒嗎?
千名羽林軍押著一輛囚車駛來,一站定便將囚車圍得水泄不通,軍刀閃亮甚是威武,當先一名校尉下馬抱拳。
“稟門主,末將林允升押送簡心遠前來受審,請門主檢視!”
厲以平點頭道︰“林將軍治軍嚴謹,又何需多此一舉,哪里象本門主那些手下懶散慣了,居然不敢簽押,累將軍又多等了十日,還望見諒!”
校尉林允升甕聲甕氣道︰“門主言重了,允末將繳令就已感激不盡,我等即刻啟程趕回京城!”
歷以平笑道︰“軍門又不領軍,繳得什麼令?審個人犯快得很,回頭還要將軍押回京城也未可知,來人,給林將軍賜坐……”
林允升一听氣得鼻子都歪了,簡心遠成了湯手的山芋,來了十天,硬說門主在外檧視,死活不簽押,審完還要押往京城,這不是訛人玩嗎?
正要推辭,卻見歷以平門主眼底寒光一閃,心中一凌,只得又一抱拳。
“遵門主諭旨!”
林允升命羽林軍退到校場邊緣,便往門主左手邊落座,一名羽林軍悄聲道︰“原來他就是門主,這些天扛把鋤頭淨干農活了……”
“滾一邊去,就你聰明?”林允升氣鼓鼓地坐了下來。
李塵楓嘴上的草桿一動不動,簡心遠雖是篷頭垢面,還是被他一眼認出,坐于囚車中手鐐腳鐐俱全,卻偉岸霸氣,虎威猶存,這才是螭龍軍領軍大將的風範。
歷以平凝視著簡心遠,肅然道︰“簡將軍曾來拜見過本門主,也算是軍門的弟子,如今犯此忤逆的大罪,你可知罪?“
簡心遠哈哈大笑,聲如洪鐘,道︰“末將在雍平關外屯田練兵,從不到五萬發展到如今的二十萬兵馬,十余年來龍蜴國不敢進犯,要叛早就叛了,又何需等到今日?也很想知道自己是如何就反了,還請門主指點一二!”
歷以平面色陰寒,冷笑道︰“竟毫無悔改之意,陶將軍證據確鑿,又豈能任你詆賴,有請陶將軍指認罪行!”
“末將陶林翼謹遵諭旨!”
左下手一位面白無須,儀表堂堂的將軍站起身來,向歷以平抱拳。
隨即轉過身來陰冷地望向簡心遠,恨恨道︰“你有三罪,每一件都是罄竹難書,皆屬夷滅九族的重罪,容不得你狡辯!”
“其一,視螭龍軍為私兵,指使十萬螭龍軍讓開龍蜴重甲軍的沖陣,逃往東南的鳴澗谷,致使二十萬弓箭手全軍覆沒,四十萬步軍失去援手苦苦支撐。”
“其二,命副將鄭大可領位于兩翼的十萬螭龍軍,謊稱阻敵輕甲軍,擅離戰陣,實則逃往鳴澗谷保存實力,終致大軍全線崩潰,無奈退回雍平關,使我軍在關外聚殲龍蜴軍的大計徹底失敗。”
“其三,叛軍聚集于鳴澗谷,肆意傳播謠言,先是說以七千殘兵全殲龍蜴國精銳七萬余人,再說以兩萬全殲龍蜴國二十萬中路大軍,表面是彰顯螭龍軍的威名,實則既逃避其叛亂縱敵之罪,又行詆毀我軍聲譽之能事,根本是與龍蜴國勾連使出的離間之計,其心可誅。”
”凡此種種,致使我軍損失達七十萬之眾,原本與龍蜴國對陣略佔上風,從此卻被迫 取守勢,士氣低迷,難道不該殺之以謝國人嗎?末將雖為此戰的副帥,罪則固然無可推卸,可在問罪前也要還楚岳國一個公道,誅殺國賊!”
陶林翼的質問鏗鏘有力,令圍觀眾人盡皆嘩然,如果此等罪名成立,真是殺百次都不為過!
“該殺!為將者當以保家衛國為己任,而簡賊卻因私利謀逆,致國祚將傾,應殺之以儆效尤!”
陶林翼上首一位白發儒者須發皆張怒斥,拐杖拄地,顫悠悠站起,身後兩名學生模樣的青年連忙扶住。
圍觀的眾人高聲附合︰“方大儒所言極是,此等國賊人人得而誅之,哪里還用審,直接砍了,再誅九族……”
一時間群情激憤,有些人甚至將準備好的污物砸向囚車, 作響……
歷以平也從靠背上坐直身形,目光陰冷下來,寒光乍現,一隱而去。
李塵楓嘴上的草桿翹了下,手伸向牛車上的一個大麻包,掀開一角……
“咳咳……簡心遠,老夫與你共事多年,沒想到居然是這等奸邪之人,枉我與你還稱兄道弟,還不從實招來,還國人一個公道!”
門主右手邊一位將軍站起,怒目圓睜,氣得咳嗽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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