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打定主意跟柳月徹底撇清瓜葛,林維楨堅決不能承認自己跟她有特殊關系,何況在他看來,兩人從來沒有真正地確定戀愛關系。
其實整個事情非常簡單,過程和結果卻很狗血。
剛到黃橋農場插隊時,林維楨和柳月年紀相差不大,柳月只比他大六七個月,在知青二小隊中他倆年紀最小。
知青的生活辛苦且無聊,梁雲飛、許浩幾個年紀大的知青苦中找樂,于是林維楨就成了他們快樂的源泉,有事沒事就拿他和柳月打趣。
林維楨被他們調侃得臉紅脖子粗的,矢口否認自己喜歡柳月。
巴甫洛夫認為,暗示是人類最簡單、最典型的條件反射。因此,林維楨每天都被這些玩笑話繞身洗腦,兩年後他終于淪陷了。
想起這段往事,林維楨不得不對自己當時的意志力感到佩服,居然能在梁雲飛等人的狂轟亂炸下,堅持了兩年時間。
等林維楨發現自己開始對柳月產生興趣時,他第一反應是感到恐懼和不安,同時拒絕承認這個事實。
當然,能引起林維楨興趣的女孩兒肯定長得不會太難看,而柳月不僅不難看,相反天生麗質,即便穿著粗布衣服干著農活,也遮掩不住她渾身散發的魅力。
柳月更是個驕傲地女孩兒,同在知青二小隊工作,當然耳聞了關于她和林維楨的流言蜚語。
如果林維楨能盡快地發動攻勢,柳月說不定會痛快地答應跟他交往,可林維楨居然拖了這麼長時間仍沒動作,以致于她心中的那點得意和竊喜在時間的消磨下,漸漸煙消雲散。
對此,她極為羞惱,又有些疑惑,他憑什麼這麼對我?
林維楨想將柳月的身影從腦海里趕走,卻根本辦不到,反而開始偷偷地關注她,然後制造各種和她講話的機會,甚至拖著疲憊身體幫她干一些體力活。
但不管林維楨做什麼,柳月總是沉默以對,既不拒絕,也不感謝,仿佛林維楨不存在一般。
這個過程一直持續了將近半年,最後林維楨放棄了,因為他太累了。
如果辛勞真的能夠換來愛情,林維楨或許會再堅持一段時間,但他沒有被所謂的愛情沖昏頭腦,看出了柳月對自己的態度,即便心里有些不舍,也知道放棄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這個世界完全按照人類的意志運行,便不會有意外發生,更不會有所謂的“狗血”故事。
林維楨做出放棄的決定後,一連半個月沒有在柳月面前晃悠,直到某天傍晚收工後,柳月突然找到他,開門見山地問︰“這兩天你怎麼不理我了?”
這是近半年來柳月第一次跟他說話,讓林維楨一時發愣,不知所措。
“我問你話呢?”
林維楨實話實說︰“我覺得你不待見我”。
柳月笑了,百媚橫生,“林維楨同志,這兩天我仔細想了想,認為你是個可靠的革命同志”。
不可靠的人不能稱之為“同志”,更不能冠以“革命同志”的稱呼,既可靠,又是“革命同志”,那就是自己人嘛。所以,林維楨馬上明白了柳月的意思。
于是,從此兩人成了梁雲飛等人眼中的“戀人”,但當時兩人之間的確切關系到底如何,也只有兩個當事人心里最清楚。
兩人的家庭背景和經歷極其相似,父母都受過迫害,十五六歲獨自一人遠離家鄉,來到陌生的黃橋農場插隊。
有時候同病相憐、相濡以沫確實能夠成就一段堅實的、浪漫的愛情,但很多人似乎都忘了另一句話︰“共患難易,同富貴難”。
林維楨和柳月是真正的“革命同志”,發于情止乎禮,在一起時談論最多的是文學,這東西是柳月的興趣,而林維楨對文學並不熱情,大多數時候,他僅僅是個傾听者而已。
直到林維楨考到了首都師大,找到表白機會後,兩人之間的關系才真正確定下來。
他至今仍清楚地記得柳月當時的話︰“那時候,我只是想找個依靠,僅此而已。現在我認為你我之間才真正擁有了共同語言,你有資格成為我的革命伴侶”。
……
此時面對著梁雲飛,林維楨腦袋里非常清醒。前世他早已看透了柳月的為人,驕傲、虛榮、掌控欲強,愛幻想,並且極度自信。
兩人談戀愛時,你好我好大家好,可一旦結婚,所有的矛盾和缺點一股腦地暴露出來。
他很確定,這一世跟柳月沒有半點的可能。
听到林維楨這番說詞,梁雲飛老臉一紅,尷尬地笑了笑,“當時我們也是鬧著玩兒,就覺得你倆年紀差不多,看著也般配。只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倆依然若即若離,好歹有個人挑明了吧,可你倆驕傲著呢,誰也不肯先低頭,反正我是看不透。你這人真差勁兒,好心當成驢肝肺,早知道你這樣,我才懶得操心呢”。
林維楨翻翻白眼兒,沒好氣道︰“我剛開始確實對她沒意思,不過呢,被你們在耳邊嘮叨久了,自然而然地就有了那麼一點意思,這叫做心理暗示,懂不懂啊?”
梁雲飛也不生氣,似笑非笑地看著林維楨,道︰“那我就放心了”。
林維楨不解地問︰“你放心什麼?”
“咱們的老朋友柳月啊,是師大外語系的系花兒,從去年開學的第一天開始,暗地里喜歡她的人能從她的宿舍門口排到太平橋,公開追求過她的人沒有一個連也有一個加強排”,梁雲飛邊說邊觀察林維楨的臉色,發現他居然面不改色,一點也不著急,難道剛才他說的都是心里話啊?他果真對柳月沒興趣?
林維楨淡淡地哦了一聲,語氣平淡地道︰“可喜可賀啊,人家天生麗質,更關鍵地是,投了個好胎”。
“咦?你知道她家的情況?她告訴過你?”,梁雲飛好奇地問道。
林維楨撇撇嘴,半真半假地回道︰“猜的,否則也不會招這麼多的蒼蠅”。
梁雲飛啞然失笑,手指著林維楨道︰“你這張嘴可真夠損的,居然把柳月比成裂縫的雞蛋……。林維楨,你的為人我知道,如果沒有緣由,你不會說這話的。你和柳月之間發生了什麼?”
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既然不好回答,林維楨決定繞過這個問題,問梁雲飛︰“真想知道?”
“你說!”,梁雲飛心里著實好奇,眼楮里充滿了八卦之火。
“其實我從來沒喜歡過她”。
“為什麼?”
“沒什麼為什麼,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像喜歡一個人沒有理由,不喜歡一個人也可以沒有理由。如果真要找個理由,那就是我看她那副驕傲勁兒不順眼”,說完,林維楨看著梁雲飛,掏心掏肺地道︰“老梁,我不問你今天為什麼來,不過我能猜到點什麼。咱倆是多年的兄弟,我現在就問你一句話,你站在哪邊?”。
“當然站你這邊!”,梁雲飛答得干脆利索,旋即不由得苦笑,無奈地搖搖頭,道︰“我就知道瞞不過你,跟你坦白,前兩天柳月找過我,她不好意思主動來找你,知道咱倆關系鐵,就想讓我提醒你,去師大看看她。”
“女人的虛榮心啊”,林維楨呵呵地笑道,“老梁,看來這次你要無功而返了,反正我不會去看她。如果她再找你,請你轉告她……”。
梁雲飛哼了一聲打斷道︰“別介啊,我就是個臨時信使,既然知道了你的態度,那以後你們倆的事兒我才懶得管呢”。
林維楨笑道︰“行吧,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既然話說開了,梁雲飛也不多留,道︰“那我先撤了,有空再聚”。
林維楨拉住他道︰“這麼急干嘛?留下來吃頓飯,中午請你下館子”。
梁雲飛道︰“下次吧,下午一點鐘我還有個會”。
林維楨嗤笑道︰“你別扯了,你還有會?”
“嘿,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沒追求?兄弟我好歹也是學生會的副主席,今天真的有會。下次再聚,就這麼說定了”。
“行吧,反正我跟你不一樣,閑得很,你隨時可以過來找我”。
臨走,梁雲飛突然道︰“譚沁那丫頭不錯,好好待她”。
林維楨笑著點頭道︰“還用你說”。(www.101novel.com)